第116章

  “…………”青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双手捂住了口鼻。
  “干什么?”段钦道。
  “有人嘴臭!”
  青瑕气鼓鼓地用脑袋撞向段钦下巴,不等人反应就咻的一声回了玉佩,里面使劲撺掇它的应婉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还不够狠,还不够狠!”
  青瑕蹲在角落,抹了抹眼泪就继续尝试联系宫忱了,谁也不想搭理。
  段钦下巴青了一大块,脸都气黑了,差一点没把这破玉佩狠狠砸了,最后还是往腰间佩好。
  第69章
  咣——
  宫忱是被什么东西砸醒的。
  那东西冰凉又坚硬, 不知从哪飞过来,正正落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附近很闹,不知发生了什么, 隐约看见几个修士打扮的男子, 喊道:“找人了……找人了啊………”
  他眼皮都没还没完全睁开,就猛地起身, 攥紧了手中吃了一半的烧饼, 准备离开这个临时躲雪的街尾。
  没走几步,额头上贴着的那个东西忽然掉了下来,下意识抬手,用掌心将它接住,轻轻摊开。
  ——是一枚金叶子。
  宫忱瞳孔一缩, 那叶子那么轻,甚至比不过另一只手上的半个烧饼,他握在手里, 却让脚步蓦然沉重了起来。一步,两步,最终他咬了咬牙, 停下。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他将脑后扎着的头发解开, 抓了两把,回头蓬头垢面地挤进人群:“刚才,有谁掉东西了………”
  宫忱声音一哑,直到这时, 他才发觉,他挤进的这一堆人里,几乎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枚金叶子, 面上兴高采烈。
  “十五、十六……”唯一的女修士在数人头,点到宫忱的时候,笑了一下,纤手顺便扫掉了宫忱脑袋上的雪,“二十,够了,都请跟过来吧,试药结束后报酬翻倍。”
  几片雪不经意落在了脖颈里,宫忱缩了下脖子,看清了她袖口的花草银纹,茎叶蜿蜒,形如一个优雅端庄的“柯”字。
  岐黄世家之首的柯?
  试药?
  不是抓我的?
  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宫忱揉软了烧饼大口吞咽,跟周围的普通百姓混在一起,被这些修士用一片金叶子钓着往前走了。
  “你很饿吗?”女修士放慢脚步,到了宫忱身边,“能忍的话,等到了医馆,有很多热乎的点心给你们吃的,别吃冷的。”
  “谢谢大人。”宫忱嘴上应着,但还是习惯性地吃完了最后一口。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叫箫芸,你喊我姐姐就行。”
  “这个……”宫忱犹豫片刻,又把刚才掉到自己脑门上的那片金叶子拿出来,“还给你。”
  箫芸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刚才看了一圈,我的这片金叶子似乎比别人的要大上一些。而且,加上我,这里一共有二十一个人,你方才故意少数了一个。”
  “挺聪明呀,”箫芸扭过头看他,“不过,我要是你,我就拿着这白给的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如果我刚才手里连半个烧饼都没有的话,可能就跑了。”宫忱低头,似乎有些羞愧,“抱歉。”
  “不用不好意思,”箫芸笑了笑,把他的手推回去,“是我家小少爷托我日行一善,你放心拿着好了,他不缺钱。”
  宫忱没说话,垂下眼皮,手指一下一下摩挲那枚金叶子。
  也许旁人看不到,但在他眼里,那金叶子从始至终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大概一年前,他遇见柳直那时,也曾在他身上见过这样的死气。
  这次又是谁要死了?
  箫芸?
  还是,柯家的……小少爷吗?
  ——
  不知是不是宫忱看得太久了,都花了眼,掌心中的金叶子越来越小,越来越黯淡,旋即一道鲜红的线刺入眼帘,就像长在手心里似的。
  他下意识拢掌,用力闭眼,再睁开时,入目是一个幽暗的囚室。
  “咦,就醒了?”
  一个侧对着他的娇小身影本来在低头擦拭着什么,动作一顿:“脖子缝了十七针的感觉如何?”
  宫忱失去了对四肢和脖颈的感受,只有全黑的瞳孔转了转,盯着她。
  他似乎还沉浸在梦里,虽然面前的场景突然变换,可旁边的姑娘依然保留着当时的面容。
  “……箫……芸?”
  他依然很清楚地记得这个给了他一枚金叶子的姐姐,嘶哑地叫出她的名字。
  那姑娘猛地放下手中的细针,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你认识我娘?”
  宫忱皱了皱眉,直到这时才体会到她说的“缝了十七针”是什么意思,方才那短促的两个字穿过缝缝补补的脖颈的感受,活像有人狠狠捅了嗓子眼两刀似的。
  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黑血来,疼痛让头脑清醒了些。
  ——他被柯岁抓来了鬼界。
  “你别说话,”鬼姑娘也反应过来,飞快给他清理血迹,又仔细检查伤口有无开裂,方松了口气,小脸苍白又疲惫,“我不想再把手伸进你的脖子里掏烂肉了,有什么话,等你养好了再说吧。”
  “对了,我叫宁箫,我爹姓宁,我娘姓箫,所以叫这个。”
  “师……兄……”
  “这段时间我会看着你——唉,都让你别说话了。”
  宁箫眼神很无奈,手起手落,一阵迷香袭来,宫忱又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
  这间囚室暗无天日,只有墙上挂有几盏碧幽幽的烛火,眼睛一闭一睁,对时间的感知几乎是混乱的。
  “我躺了多久了?”
  宫忱坐起来,脖子缠了白纱,三根锁魂钉分别扎穿了他右手腕骨、两只脚踝。
  他只用了一秒就适应了现状,平静地看向了仍然待在这间囚室里的宁箫。
  “三日。”宁箫一身白衣,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上面摆满瓶瓶罐罐,她缩着手臂,低头翻看医书。
  不知想起什么,宫忱又偏开头:“这段时间,外面有发生什么事吗?”
  “我一直守在这,没有出去过。”
  “那你如何得知过去了三日?”
  “白王每日都会过来一次。”宁箫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锁魂钉,是他给你嵌上的。”
  “是吗,”宫忱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那他够闲的。”
  “托你的福,他很忙。”宁箫道,“不仅人间一直有人找他麻烦,鬼界也是,姚泽王因为他没能破坏云青碑屡次在鬼主面前说他的风凉话,他现在压力很大。”
  “他今日何时来?”
  “两个时辰后。”宁箫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差不多该我问了吧?”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娘?”她眼中隐约有冷光闪烁,“你不是说你是无辜的吗?如果你没害过她,为什么会在我脸上看见她的影子?”
  宫忱眉头微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跟你说过话?我们之前见过?”
  宁箫动了动唇,似乎想解释,但又紧紧闭上,厉目扫了他一眼,手臂微抬,似乎又想给他下迷香。
  “同样的手段,能不能不要使两遍,”宫忱举手抓住宁箫的手腕,似乎感受到什么,他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一丝温和,“果然,你还活着。对了,你娘身体还好吗,我好多年没见她了。”
  “你不知道吗?”宁箫看他此刻的神情不似作伪,拧眉道,“她死了。”
  宫忱微怔。
  “岚城出事那天就死了。”
  “你还没看出我是谁吗?”宁箫的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微微一凝,“罢了,与其问你,我不如自己去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五指在宫忱面前摊开,那掌心里画着繁复花纹,花蕊暗红邪异,仿佛吸食了血肉而生长出来,渐渐抽条,轻轻探进宫忱的灵台。
  紧接着,硬生生将什么从里面慢慢抽出来——她这是要强行取出宫忱的记忆。
  “等下,”宫忱自知无力阻止,只能出口相劝,“你若非要看,不需要用这种自损的邪法子,我给你看就是了。”
  “你为什么……”
  “我问心无愧。”
  宁箫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收了掌心那朵邪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
  话音未落,宫忱另一只手已然来到她脖颈后面,用力一劈!宁箫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猝不及防,神情错愕地倒了下去。
  宫忱接住她,把她放在床上,一瘸一拐地下床,路过木桌摸走一柄短刀,盯着囚室大门上的锁链,先是晃动两下,声响发出后,门外并无问话声传来,说明只有宁箫在此守着自己。
  这锁链也不知是和何材质,他试着用刀砍了两下,竟然连一丝刀痕都没留下。
  也难怪白王如此放心,三根锁魂钉在身上,凭他现在的力量,就算搞定了宁箫,也搞不定这门锁,更没办法从鬼界跑回人间。
  真的,没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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