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长老,二长老。”
  徐锦州着一身蓝袍,推开堂门,先冲左侧坐着的两位长老颔首示意,随后望向右侧,目沉如水:“别来无恙,南宫师叔。”
  徐锦州也师从白梅岭,与南宫夙见过几次,按辈分当称一声师叔。
  “徐师侄!好久不见啊!”
  打量着这位年纪轻轻的第一世家掌权人,南宫夙肉眼可见的郁闷起来,“怎么十数年过去,你还跟当年一样丰神俊朗,不像我,老咯,只剩一把老骨头咯。”
  恍若没发现茶杯的裂纹,老头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仰头,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哗啦。
  茶杯重新置于桌上,脱离他手的片刻,终究成了一摊碎瓷。
  “师叔说笑了。”
  徐锦州一步步走到正前方的圈椅坐下,双手平放在扶手上。
  “听说我不在的这几日,师叔每日天还未亮便等在我府前问人,精力如此充沛,怎么就说自己老了呢?”
  不知想起什么,徐锦州淡淡一笑:“不似我有个小徒弟,年纪轻轻,喜欢日日赖床不起,真是惭愧。”
  南宫夙大笑起来:“我孙儿常说,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纪,只要有一股劲在,做什么都能成功——”
  “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无需努力,老了再努力也是一样。”
  “若是我孙儿和你那小徒弟认识,肯定臭味相投,哈哈哈哈。”
  “可惜了,”徐锦州道,“我那小徒弟已经死了。”
  南宫夙顿时唏嘘:“节哀。”
  “我一共收过三个徒弟,只可惜,其中一个尸骨无存,另一个东躲西藏,仅剩的那个,”
  徐锦州声音一顿,眸光冷淡地看过来:“没听错的话,师叔方才说要给他用五十下断魂鞭,这是要,”
  “绝了我的传承吗?”
  ——
  “公子——”
  “不好了!”
  邱歌冲进祠堂,反手就拿门栓锁住大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家主、家主和南宫夙,拿着断魂鞭过来了,我听说要、要罚你五十鞭!!”
  “那可是断魂鞭啊,这老混蛋怎么不直接说朝你心口捅刀子呢!”
  “公子别跪了,快从密道跑吧!”
  徐赐安一宿未眠,眼底泛着淡青,有点儿无奈:“我跑了,事情就能解决吗?邱歌,把门打开。”
  邱歌猛地摇头:“真的不行,你别逞强了,以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扛过去的。”
  “南宫夙纵然迂腐,心里容不下使用禁术的人,但这里是徐府,他不敢真的要我的命。”
  徐赐安起身,身体一晃,扶了下供桌,等腿部恢复知觉后,才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放心吧。”
  大抵是跟宫忱待了几天,他也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实在扛不下去的话,我就假装晕过去,绝不让你家公子英年早逝。”
  邱歌仍十分坚决地挡在面前:“公子,你别想骗我,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我骗你干什么呢?”
  “那你现在就装晕躲过去。”
  “………”
  绝无可能。
  他堂堂徐家公子绝不是跪一晚祠堂就不行了的废物。
  不是宫忱,就是不好骗。
  “最后说一遍,让开。”
  徐赐安懒得再装。
  邱歌咬牙推了他一下,被面无表情地拎着扔往一旁。
  徐赐安刚打开门栓,倏地意识到什么,伸手摸了下腰间,空空如也。
  淡色瞳孔剧烈收缩。
  他猛然扭头——
  邱歌从他身上顺走了传音符。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徐赐安,只能寄希望于另一人。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宫忱来劝的话,徐赐安才有可能会听。
  “我明白,公子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灵力正从邱歌的指尖传出,她低声道,“但我没办法。”
  “他总要知道的。”
  “你不听我的,总该听……他的……”
  “吧。”
  声音僵在空中。
  只见一线紫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传音符。
  哗。
  传音符在她手中一分为二。
  她在裂缝中看清徐赐安脸上几乎要凝成冰霜的寒意。
  符光黯去,彻底沦为废纸。
  “谁准你,擅作主张。”
  徐赐安的声音又冷,又沉,一边压抑着什么,一边冲她伸手——
  “给我。”
  邱歌并没有被吓到。
  她跟了公子多年,旁人觉得可怕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真正让她愣在原地的,是她仿佛从徐赐安的眼里,看到了一丝——
  无措。
  原来他不是不屑于让宫忱知道。
  竟是……害怕吗?
  为什么?
  第55章
  邱歌定了定神, 将两片残符小心置回徐赐安的手上。
  “公子,抱歉,我不知道你会这么, ”她顿了顿, “生气。”
  “我希望公子能理解,我是真的很担心你现在的身体, 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受断魂鞭之苦。”
  “所以, 能不能答应我,待会受罚时能服软就服软,能少受些罪就……”
  “看不了,就出去。”
  徐赐安合拢手掌,语气平静地打断她, 变回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担心。”
  邱歌目光闪烁,正要说什么,恰时, 身后大门吱吱响起。
  “父亲。”
  徐赐安转身,冲最前面的人拱手行礼,同时微微拢紧手中的残符。
  紧跟徐锦州身后的是南宫老头, 不知为何,脸色不是很好看。
  “赐安啊, ”二长老看见他憔悴的脸蛋时,瞬间心疼了,“诶哟,傻孩子, 喊你跪,你就真跪了一宿,又没个人在旁边监视………”
  大长老用力地咳了两声, 道:“二弟,先进去吧。”
  “是,这当爹的下手向来没点分寸,我得进去好好看着才是。”
  两人正要进来,徐锦州负着手,手中持着断魂鞭,背对他们道:“祠堂阴寒,不比厅堂舒服,就不麻烦二老进来受累了。”
  “锦州,你什么意思?”
  为避免二长老发飙,大长老先冷静地出声:“我们阻止不了你惩治赐安,难道还不能在一旁看着了吗?”
  徐锦州不希望与二老起争执,瞥向自家儿子:“赐安,你觉得呢?”
  两个长老自小疼爱徐赐安,又深知他的秉性,即便他做了错事,也不忍心真的罚他。
  徐赐安沉默片刻。
  “徐家家规有二,不走邪门歪道,不弄禁断之术,如有违者,重罚之。身为徐家长子,更应以身作则。”
  “请两位长老回去吧。”
  二长老嘴唇嗡动:“赐安啊,至少让我们在旁边……”
  “只要你们不在旁边看着,”徐赐安微微移开视线,“我就不疼。”
  两位长老都没再说话。
  “赐安说得不错。”
  徐锦州点点头,摆了摆手道:“二老快回去吧。邱歌,把门关上。”
  “是,家主。”邱歌低着头应声。
  路过徐赐安时,她手中拿着什么轻轻晃了晃。
  徐赐安目光瞬间变化,摊开手掌一看,细细区分后,才惊觉这张被他毁坏的符竟是假的。
  而真正的传音符在——
  “公子,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待会受罚时能服软就服软。」
  邱歌将手中分明完整无缺的真符当着他的面往袖中一塞,嘴唇勾着,用只有徐赐安才能听清的声音道。
  “十鞭之内‘晕倒’,不然我就把这张符贴在门外。”
  “这不是恳求,而是威胁。”
  “你敢?”徐赐安抓住邱歌胳膊,眼中隐隐有怒,欲强行把符夺走。
  “家主啊——”
  邱歌立即扯袖,大声告状,“公子抓我胳膊,不让我走。”
  “赐安?”徐锦州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情绪波动得如此厉害,“放开邱歌,莫要胡闹。”
  徐赐安几乎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目光森寒。
  邱歌已经掌握重大利器,才不怕他,恶狠狠地瞧着他,以报方才徐赐安凶她的仇,皮笑肉不笑道。
  “公子啊,好自为之吧~我会在门口一直等着你的~”
  徐赐安:“滚。”
  ——
  “我就不滚。”
  段钦大吼:“就不!”
  “这才是第七只鬼,你就识错了,后面还有一百一十一只,而这都还是最常见的。”
  “可你现在连色鬼和吊死鬼都分不出来,继续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宫忱冷笑:“趁早放弃!”
  柯岁不知上哪抓了几条鱼回来,美滋滋地提着,听见二位又吵了起来,过来好言相劝:“饿不饿,要不要先坐下来吃条鱼再继续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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