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段钦:“不爱吃。”
  宫忱:“没空烤。”
  柯岁:“请继续。”
  “操,那只色鬼和吊死鬼舌头都能一样长了,我认不出怎么了?”
  段钦脑袋都要冒烟了。
  “而且它还是只男鬼,一直色眯眯地盯着我看,我要是承认它是色鬼,那我成什么了???”
  他竟然还是故意说错的。
  宫忱简直气笑了:“那又怎么了?男色鬼就不能喜欢盯着男的看吗?”
  “又不是让你承认你喜欢男的,你在那瞎隔应个什么劲!”
  段钦脸色涨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竟然没继续和宫忱吵下去,而是咬紧牙关道:“这个不算。”
  “下一个。”
  还算上进。
  宫忱脸色缓和些许。
  “先暂停吧。”
  他接过青瑕递过来的水壶,先丢给段钦,“喝点水,等我一会。”
  段钦快被方才见的那几只鬼恶心得吐了,正需要水压压嗓子。
  他拧开壶嘴,没立即喝,憋了一会,好不容易张开嘴唇,“哦,谢……”
  却见宫忱飞快从胸前取出传音符,迫切地送入灵力,垂着眼睛等待回应,压根没注意段钦在说什么。
  倒是青瑕察觉到了,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段公子,不客气。”
  段钦盯着它,神情郁郁。
  ——
  “你真的准备好了?”
  “当然。”
  “那你倒是睁眼啊。”
  “别催,我正在睁了。”
  段钦咬紧牙关,眉毛扯得老高,但上下眼皮就跟粘住了似的,死都不肯分开。
  “你在搞笑吗。”宫忱道。
  “它长得真的不可怕吧?”段钦第不知道多少次确认。
  “一点也不。”
  “就一小鬼,”宫忱笑了笑,“能有多可怕啊。”
  “别骗我啊,骗我的话你真的会死得很惨。”
  段钦终于把眼皮掀起一条缝,虚虚往前看去,隐约瞧见一团浑身死气、模糊不清的东西看着自己。
  他心中发寒,身体抖了抖,本能地又要闭眼。
  不料被宫忱从身后推了一把,直直往前跌去,当场大惊失色,“啊啊!!你别过……”
  “来。”
  愣了一下,脚步停在小鬼面前。
  ……是不吓人。
  就是脸上没血色,有点儿瘆。
  “你好。”小鬼似乎也有点怕他,往后退了两步。
  段钦瞪着眼,盯着它看了又看,反而往前逼近。
  小鬼继续后退。
  “你叫什么?”
  “青瑕。”
  “多大了?”
  “不知道。”
  “会干啥?”
  “除草。”
  “然后呢?”
  “种花。”
  “还有呢?”
  “看家。”
  退无可退的时候,小鬼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宫忱。
  “差不多行了,段清明,”宫忱懒懒地拦住他,“别欺负鬼啊。”
  段钦立马回头,顺势把宫忱拽到一旁,压了压嗓子:“你不想养个有用的,也不能养个一点用的没有的吧,他连我都怕,能干什么啊。”
  “除草种花看家,不是很多吗?”
  “而且它,是位故人。”
  这一点也让宫忱觉得很好。
  “故人故人,又是故人。有那么多故人,你赖着段家来干什么,你——”
  “别当真,”段钦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了下唇,眼神略显尴尬,“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宫忱拍了下他的肩,“你其实是替我着想。”
  段钦哼了一声。
  “知道就好,赶紧把它丢了,从哪儿捡的,就丢回哪儿。”
  “不可能,”宫忱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当时拒绝养鬼的原因吗?”
  “当然了。”
  不只是因为段钦记性不错。
  【如果没有必要,谁会把一只野鬼当成家人来对待呢?】
  更因为,宫忱的这句话当时把段钦噎得不轻,听完后一整天都感觉有什么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后来也就没再劝宫忱养鬼。
  谁知道当初油盐不进的家伙,为什么好端端又变了主意。
  “现在有这个必要了。”
  “什么?”段钦一愣。
  “现在,我也该给自己找个家人了。”宫忱望着不远处的青瑕。
  小鬼刚才还被人凶了,但好像一下子就忘了这件事情,蹲在地上,从阴影里小心地伸出手,拨弄着灿日下刚破土刚出的花苗。
  那是宫忱为了防止自己修炼的时候青瑕会无聊,教着它一起种下的。
  再过不久,或许院子里就要开满各种各样的花了。
  段清明本来要说“我不就是你的家人吗”,但他向来扭捏,犹豫了两秒,才张了嘴唇。
  可那时宫忱已经在看着青瑕了。
  这个过去总是钦弟钦弟地叫着自己的人,眼中忽明忽暗,最后眉梢微微舒展,自言自语地喃喃。
  “真希望我能陪青瑕久一点。”
  “这么想着,好像就又能坚持一段时间了。”
  ——
  段钦用力拧紧水壶,再渴,也一口没喝,扔了回去。
  “我不渴。”
  水壶朝着青瑕的方向,宫忱伸手挡了一下,抬起头,眉头是皱着的。
  因为传音符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他没注意段钦说了什么,心不在焉地问:“喝完了?”
  “我说了,不渴,”段钦语气一冷,“什么时候继续?”
  宫忱犹豫了下,把这半天都毫无动静的传音符递给青瑕:“如果师兄那边有回应了,立刻叫我。”
  “好的。”
  青瑕乖乖道。
  半个时辰前宫忱还担心徐赐安是不是因为他半夜发酒疯,才故意不理他的。
  如今倒希望师兄是真的不想理他——而不是不能。
  千万别是出什么事了。
  宫忱攥了攥手心。
  “第八只。”
  他强压下心底的忧虑,放出第八只鬼,沉声道,“段钦,别把时间浪费在害怕上。”
  “……知道。”
  段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强迫自己仔细辨认鬼的特征,哪怕腿在打颤,也没有像最开始那样倒地上。
  “这只是,未生娘。”
  “弱点是?”
  “——腹部,未生娘的力量大部分来自于腹中的阴阳胎。”
  “不错,”宫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继续放出下一只鬼。
  “第九只。”
  “第十……”
  ——
  “第十鞭。”
  徐锦州道:“跪直。”
  祠堂里,徐赐安缓缓挺直了鲜血淋漓的脊背。
  这九鞭,鞭鞭入骨。
  触目惊心。
  他脸上已毫无血色,回家前本就凌乱的灵力一散而尽。
  明明是外伤,却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打架,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连最微末的障眼法也撑不下去。
  第九鞭时,白发尽显。
  又被血染红了一半。
  徐锦州却只是淡淡地让他跪直。
  连南宫夙也看不下去似的,在一旁出声:“其实嘛,这五十鞭也不是非要打完。”
  “哦?”徐锦州瞥了他一眼,甩了甩沾血的断魂鞭,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莫名的寒意。
  “方才,可是南宫师叔执意要罚五十鞭,否则就要毁我徐家的声誉,如今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南宫夙正色道:“徐师侄,惩戒的目的不在惩,在戒。若是赐安真心认错,我自然同意他少受些惩罚。”
  “那师叔觉得,他何错之有?”
  “这一错,错在偷学禁术。”南宫夙看向徐赐安,宽容地笑了笑,“若你肯承认,可少你二十鞭。”
  “孩子,你知错吗?”
  认错吧,公子。
  邱歌在门外用力攥着双手。
  都要第十鞭了,你再不认错,我就真的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宫忱了。
  你不是在乎他吗?
  不是害怕他知道吗?
  求你了,就认错吧。
  她红着眼睛,在心里祈祷。
  屋内,徐赐安垂在身边的一只手微微一蜷,心中渐渐生了悔意。
  原来……
  鞭子打在骨上,是这样的感觉。
  那,把骨头一根一根抽走。
  又该多疼。
  徐赐安眼睫轻抖了下。
  他不该……
  不该在宫忱受了抽骨之刑后,还那样刻薄地对待他。
  不该打他。
  斥责他。
  甚至,用他最怕的针扎他的伤。
  他本该对他好一点。
  该问他疼不疼。
  而不是在他手上留下一条那样丑陋的红线,还自以为是对他好。
  宫忱该多讨厌那道红线呢。
  徐赐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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