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就这么简单?
竟这么简单。
用发冠将头发束好之后,宫忱情不自禁把脸埋进徐赐安的后颈,发出一声喟叹:“师兄啊……”
徐赐安青筋微突:“干什么?”
“你说,”
宫忱在他耳后低喃,“我要不要,干脆穿一辈子你喜欢的衣服好了。”
第25章
我要不要, 干脆穿一辈子你喜欢的衣服好了。
一辈子。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徐赐安仿佛忽然掉进冰窟,身体本能地颤了一下。
恰时, 一只掌心幽灵从眼前一晃而过, 绯红色的光刺入他失神的瞳孔,像漆沉夜空中蓦然炸开的烟火。
他很难不去想起, 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因为是除夕, 紫骨天的烟火太喧嚣了。
他听李南鸢说,宫忱日落后便离开了门派,走得不声不响,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知晓。
日落走的。
岂不是连下山的路都很难看清。
徐赐安独自坐在角落,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酒。
好苦。
眉头皱起。
“徐师兄, ”不远处的酒桌上,有细心的师弟喊他,“怎么你请我们喝酒, 自己却跑到一边去了?”
“不用管我。”
那师弟热情极了,又说:“不会喝酒也没关系,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过来吧——”
徐赐安眼皮都没抬:“滚。”
那边才怏怏地没了声。
过了片刻,继续聊起今年谁干了什么大事, 谁又犯了什么蠢事,家长里短的,笑个不停。
还是很吵。
又不能真的让他们滚,自己找来的, 又赶走,像话吗?
徐赐安又抿了两口,拎起酒壶摇晃着出了门。
外面也有人, 有篝火和酒肉香,升起袅袅几缕白烟。
他走得远了些,路上遇见一个提着好几盏灯笼的人。
“赐安?”那人诧异地叫住他,“你往山下走干什么?”
“议事长老,”徐赐安抱着酒壶,给人鞠了一躬,“您好。”
这是谁?徐赐安没这么乖的啊?
议事长老愣了下,拨开灯笼去看他,才恍然道:“哦,你喝醉了啊。”
等一下,徐赐安不喝酒的啊!!
正当议事长老怀疑自己的记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徐赐安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请问这些灯笼怎么卖?”
“不是卖的,我拿来送人的,”议事长老咳了咳,老脸微红,“不过你要是喜欢,拿一个走就是了。”
“谢谢。”
徐赐安挑了个看起来最亮的,作为交换,把酒送给议事长老,并附赠一句,“要追红叶长老送灯笼没用,跟她一起喝酒吧。嗝。再见。”
他在议事长老恼羞成怒的训斥声中一步一步往黑漆漆的山下走。
将灯笼挂在一个显眼的地方,他坐在正下方的台阶上,吹着冷风。
等酒醒。
身后热热闹闹的,身前什么也没有,原来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灯笼忽然灭了。
极薄的月光洒在石壁上,照出一道深黑的剪影在身后。
“师兄,”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在头顶,“你在这干什么?”
徐赐安沉默了两秒,确定这并非幻听后,回道:“你说呢。”
“当我没问,”那人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走了。”
那双脚从旁边缓缓踏过,正要往下走时,徐赐安忽然说:“等你。”
又伸手去拽住那人的斗篷:“我以为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情。”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现在简直坦诚得惊人。
脚步止在面前。
“等我?”
男人转过身来,黑色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我一走,师兄就请各位同门喝酒庆祝,恐怕是巴不得我走吧,说是等我,不如说是赏月。”
他瘦了,瘦了好多。
徐赐安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发现了,还有一点难过。
“没有骗你,”他低着声,“我只是想喝酒,顺便就请了。可是不好喝,好苦。”
男人沉默了会:“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徐赐安说,“但是舌头苦掉了,你看。”
他伸出了一点舌尖。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眉头隐隐在跳:“不是在这吗?”
“感觉不到了,”徐赐安看着他,轻声说,“你舔一舔。”
“…………”
那人望了望天,然后似乎是无语地哈了一声,一手飞快把徐赐安推到石壁上,狠狠地按着。
“明知道自己没什么酒量,还喝成这样,在讨厌的师弟面前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不知羞耻啊。”
因为太用力,风帽全部滑落,月光从侧面打来,在这张俊美但苍白的脸上留下明暗分割的线条。
宫忱垂着眼,瞳孔被阴影笼罩,漆黑无光,缓缓地吐字:
“你以为我还跟两年前一样吗,只要你张开嘴巴,随便笑一笑,就能把我勾得魂不守舍?”
“不可能的,”他目光漠然,一寸寸扫过徐赐安因为醉意而微醺的面庞,“我对你,早就没感觉了。”
徐赐安抿着唇,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不要了。你放开我。”
不知是不是徐赐安的错觉,宫忱的眼睫好像颤了一下。
“你是什么修为,还需要让我来放开你吗?不喜欢就像以前一样,直接甩脸走人啊?”
“我的好师兄,今天是怎么回事,喝酒了,脾气没了?”
男人压着他,越凑越近,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轻咬住他的耳骨,轻嘲着说,“还是我这样,你其实很喜欢呢?”
徐赐安浑身一抖。
不喜欢。
冷漠的眼神,嘲讽的语气,轻浮的动作,通通不喜欢。
可是徐赐安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推开这个人,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没有不喜欢,”
徐赐安嘴唇抿得几乎苍白,任由身体被宫忱禁锢,哑声道,“紫骨天不要你,我没有不要你。”
“这还真是……”
宫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多了几分晦涩,“那你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到底。”
下一秒,宫忱的手往下游走。
周围漆黑一片,但并不安静,徐赐安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山上有人在喊“那个砸了酒桌的疯子哪里去了”“把他找出来”“………”
人群从附近经过时,他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除了两年前在天泠被宫忱亲了一口嘴唇外,他这二十一年,还没有和别人肌肤这样紧密地相贴过。
他不懂这些,也有点害怕。
可是宫忱没有任何安抚,把他按在冷硬的石壁上,连一个吻都没有。
徐赐安不求宫忱像当年亲他时那样小心翼翼,只求谁也不要看见。
黑暗,就像他小时候一直戴着的面具那样,能够遮掩他的情绪。
那只冰凉宽大的手解开他的外袍,猝然伸进去。
寒气顺着领口,激起皮肤一路的微微颤栗。
冷清的山路,一边是密林,一边是峭壁。什么都是黑黢黢的。
好可怕。
还要忍受到什么时候。
徐赐安僵着身体,脑海里第一次出现这种软弱的念头。
直至夜半时分,紫骨天山巅突然炸开了第一响烟花。
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只看到黑沉的夜空中浮现一小片红艳的光彩。
而伴随着这一声响而来的是,一截手指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毫不温柔地,硬生生地,将什么戳开了。
徐赐安大脑一片空白。
正月初一,元旦了。
从第一声烟花响起后,数不清的声响便铺天盖地,层层叠叠而来,漫天彩霓,映得天空恍若白日。
也彻底揭开了徐赐安的面具,将他的表情暴露得清清楚楚。
难堪、羞耻、恐惧………这些情绪五光十色地呈在他的脸上。
徐赐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宫忱背着天光,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忽明忽暗,良久,无波无澜地问:“要继续吗?”
徐赐安嘴唇嗡动:“狗东西。”
宫忱短促地笑了一声,把手指给他看:“原来师兄对着狗也能发………”
他没能说完。
两人打了起来。
不一会儿,宫忱又将他压住,皱着眉:“你现在就这么点力气了?”
说着伸手,要去触碰徐赐安的灵台,查探他的修为。
啪——
徐赐安手掌都红了,头发凌乱,双眼通红道:“再碰我,我就杀了你,再把你碎尸万段。”
宫忱被打得偏了头,没吭声。
半晌,不知谁高喊一声:“那里有人,快过去看看!”
宫忱这才重新有了动作,缓缓把斗篷帽重新盖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