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宁承轻道:我们的确另有要事,不便与前辈同行,不过正要往滁州城去,一月后或能在城中相见。曲敖道:如此正好,等我此间事了便去滁州找你们。
萧尽也有意与他结交,听说日后还有相会之时,自是欣然欢喜。
三人就此别过,宁承轻先回客栈,萧尽因满身血腥,不走正门,跃上二楼翻窗进入。曲敖仍是扮作全曾,回到家中,夜半大声狂呼报应,将左邻右舍一条长街上的人全吵醒起来,人人便都知道不知哪来的英雄好汉,夜入全府将乔天兆等匪人杀了个干净。官府来人一见如此惨像,心中也深感畏怖,生怕杀人凶犯尚未走远,将他们一并杀了。
萧尽做下这桩案子,并不急着离去,当夜换了血衣与宁承轻安心在客栈睡到天亮,早上起来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昨夜惨案,但拍手称快者少,惶惶不安者多,终究是土匪恶贼为非作歹无人能治,不知死了这些还有没有余孽,因此不敢人前搬弄。
萧尽来到街上,见那小乞丐仍坐在角落乞讨,过去问道:你得了银子,怎么还在这里讨钱?小乞丐见他过来,笑道:我这一年的酒钱饭钱足够了,但又不够讨老婆办家业,不在这里要饭又做什么?
萧尽见他惫懒,但想镇上这么多大人尚且不敢在背后议论乔天兆的恶行,他小小年纪初生牛犊却能为全曾一家鸣不平,也算有几分侠义心肠。
宁承轻到钱庄兑了张银票,与萧尽吃饱喝足,骑马上路。
路上萧尽对宁承轻道:曲敖虽算不上大仁大义的侠客英雄,但为人豪爽嫉恶如仇,不用我动手,他也会将祸害全曾的土匪除去,咱们是不是不该多此一举,半路抢他买卖?
宁承轻道:我就是要卖他这个好,师兄常和我说家仇难解,但要少树新敌,我以前不肯听他,如今想来确该多多结交朋友,关如是贪图名声,不敢承认自己犯过的大错,将害死人的罪名添在别人头上。他虽死了,我也不让他占这个仁心神医的名号。他日聚首,程柏渊再说起你杀关如是的罪名,我也要将这短儿揭出来。
萧尽道:你还惦着替我说话,怕是他们也听不进去。宁承轻道:我管他们听不听得进去,自然有陈家的人去麻烦。萧尽知道他并非心胸狭窄,只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恩怨分明,不屑与那些虚伪造作、口蜜腹剑的人为伍,因此只有喜爱,丝毫不觉刻薄。
二人轻装上路,走走停停,一月时日还长,并不急着赶去滁州与荆州三杰相会,有时路遇美景,便就近找农户店家留宿,听雨赏花、观山寻幽,一扫往日惆怅,渐渐开怀。
这日行到一处山间,见山花满谷,水流平涧,十分清幽。萧尽正在欣赏,忽听山路上有马蹄声传来。他与宁承轻终日易容换装,已无虑仇家追赶,听到马蹄声也不紧张。
宁承轻远远一望,见马上之人风尘仆仆,外衣下劲装结束,马鞍旁还挂着长剑,并非寻常路人。
这人匆匆而过,途径二人身旁时,似乎稍有勒马停顿,但终未止步,就此错过往前疾奔而去。萧宁二人不以为意,稍后同路而往来到古柳镇上,找了客栈打尖住店。
正饮茶歇息时,一人来到桌前抱一抱拳道:两位有请。
萧尽抬头一望,来人正是方才那个骑马赶路的人,这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英武,手揽长剑,瞧着威风凛凛,令人心生好感。
萧尽看他客套,忙也起身还礼道:兄台哪里来?那人道:在下唐寒,路上见两位英姿不凡,特地过来相请。
萧尽离开赤刀门至今,在青石镇中斩杀乔天兆等匪众后才渐渐体味到行侠江湖的快意,加之更爱直率豪爽之人,此前见曲敖如此,现今见唐寒也一样,便道:既这样,坐下同饮一杯甚好。
他要店伙另添一副碗筷酒杯,请唐寒坐下,细问来历。
唐寒道:其实在下与两位同行已久,每每以为要分道而行却又在路口镇上遇见,可算有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可否见教?萧尽一来与宁承轻不以真面目示人,二来早已另取假名,因此不必避讳,直言告知道:在下姓穆名雁归,这位是我义弟,姓叶宁承轻伸手一摆,截断他话头道:贱名不足挂齿。
唐寒也不在意,拱手道:幸会,又不知两位师从何处?萧尽道:在下武艺家传,江湖上籍籍无名,说出来不免贻笑大方为家世蒙羞。唐寒道:穆兄刀法精湛,艺高胆大,不必自谦。不过江湖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下明白两位为难之处,果真不提也罢。说着拿起酒杯敬了二人一杯。
萧尽道:唐兄方才说我刀法精湛,何以见得?唐寒道:不瞒二位,青石镇上我也曾打听乔天兆的恶事,原本想入夜后杀进全府,将那票土匪恶棍、奸夫淫妇一并杀了,枭首市集以示众,没想到入府时穆兄抢先一步,将该杀的都已杀尽,只留红杏楼的头牌。那娼妇也非好人,早已将全曾的家财偷藏了许多。我见她妖妖艳艳、哭哭啼啼求饶,只当你心软下不了手,谁知穆兄扯住她衣襟,眼也不眨,当胸一刀便杀了。
萧尽未想当日夜里屠戮群匪时竟被人看到,自己无知无觉,也是此人武功不凡,轻功了得。
唐寒道:那娼妇虽未杀人害命,但受乔天兆这等恶贼宠爱,日日笙歌饮宴、欢娱怀抱,贪财造恶非但不觉有错,亦无愧疚之心,死到临头推说身不由己,苦命多舛,将姓乔的贬得一文不值。幸好穆兄心硬,不为所动,有道是除恶务尽,当不再留她性命祸害旁人。
宁承轻道:唐兄错了,杀那婆娘不过是怕她见了我大哥真容,日后报官海捕麻烦不尽,不如一并杀了干净,善后而已。他有意说反话,削唐寒的面子,谁知唐寒反倒击节而赞道:不错不错,也有这层用意,咱们除暴安良必要顾着自己周全,万不能为了些恶徒匪类伤害自身。穆兄办事干净利落,可敬可佩。
之后三人饮酒闲谈,甚是融洽。
第六十五章 天高云孤堪为伴
酒过三巡,唐寒与萧、宁二人纵谈江湖掌故、武林轶事,酒后又非要会钞请客。
萧尽正待告别,唐寒拦住问道:二位此去要到哪里?与其分别后又再遇见,不如同路同行更好?
萧尽虽对他心存好感,但更愿与宁承轻自由自在无人打搅,何况还要找寻段云山的下落,不便与人同行,就推说并无去处,只是四海为家,与义弟闯荡江湖罢了。
宁承轻道:不知唐兄去哪?唐寒道:两位要是无事,我倒有个好去处。七月初九,庐阳苍穹剑派有场比武大会,各路英雄云集,就算不去比试,瞧瞧热闹也好。
宁承轻道:唐兄莫非也是去比武?唐寒道:是也不是。苍穹剑派的比武大会,灵器山庄庄主也到场助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有缘能得求夏庄主一件神兵利器,日后行走江湖岂非如虎添翼?
萧尽听他提起灵器山庄,不由便想到夏照风父子,心中思念之情油然而生,问道:当真夏庄主也去?唐寒道:夏庄主的夫人刘氏就是庐阳苍穹剑刘迎年之女,岳丈家举盛会,女婿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宁承轻道:如此倒真该去瞧瞧。唐寒喜道:咱们刚好结伴。宁承轻道:离七月尚有半月,我与大哥还有些琐事要办,请唐兄先行一步,咱们约在庐阳城里相见如何?唐寒道:也好,两位若有私事尽可去办。小弟明日上路,今晚还当做东与两位同聚畅饮。说罢站起身拱手道别。
待他走了,萧尽问道:你瞧这姓唐的什么来历,见过没有?宁承轻道:江湖上倒有几个姓唐的世家高手,却都不用剑,我瞧不出他来历。萧尽道:你也瞧不出来,岂非十分可疑。宁承轻道:那也不是,普天下这么多人难道我个个都认得?
萧尽道:虽不是个个认得,但也差不了多少,总比我认的多些。那剑派比武你去不去?宁承轻道:你想不想去?萧尽道:我不想瞧他们比武,只是当日一别有些想念夏庄主和青棠兄弟。
宁承轻道:你想去便去,庐阳与滁州相距不远,去过比武会后再到滁州也来得及。况且那里江湖人多,说不准师兄听说了也会沿路过去打听咱们的下落。萧尽道:只怕段大哥见了我们此刻样貌也认不出。宁承轻道:师兄从小看我长大,不管我扮成什么模样,他一眼便能认出来。萧尽又道:那是认不出我。宁承轻道:你样貌虽改,行动举止一概不变,说话也是原样,只有不熟的人才不认得,师兄哪会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