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不顾脏污,趴在猪圈边上看了许久,挑了两头皮白柔嫩的小猪就要问那农户买。男人的媳妇儿对他深有好感,虽是新生的猪崽,却也舍得,宁承轻给足她银两,够再买十几头猪的,夫妇二人喜笑颜开,忙问要不要帮忙宰了,蒸烤烧煮可够吃两天。
宁承轻道不忙,让他们将两只猪崽与其余猪分开饲放,拿最好的食料喂养,自己与萧尽也在这多住几日,但不可对外张扬。夫妇俩便如迎了财神爷,连连答应,将小猪圈在另一个圈里。
又过两日,宁承轻起来见两只小猪雪白粉嫩,养得甚好,拿了药粉掺在猪食中给它们吃。不出半日,小猪已不知不觉死在圈里。
萧尽见他下毒,忙问是什么缘故。宁承轻叫他拿青渊将猪皮小心剥下,不可损害半分。萧尽依言而行,也不知他下的什么毒,猪崽便如睡着一样,身上没有丝毫中毒症状,皮肉仍是温软如生。他小心翼翼将两张猪皮剥了,去村外林子里挖了个深坑把肉埋好,以防被家犬挖出误食。
宁承轻亲自舀了井水一遍遍清洗猪皮,直洗到不见丝毫血腥,再加药粉搓揉。到此时,萧尽也知他是要做易容用的面具,心想当日那张面具可谓精巧,不知是谁做的,如今他们仇敌遍地,易容改扮倒是个好法子,能免去不少麻烦。
之后数日,萧尽便在一旁替宁承轻打下手,精细活儿他自然做不了,可夜深也不肯去睡,就在灯下陪他说话解闷。
第六十二章 心有三尺青霜刃
一日起来,萧尽迷迷糊糊见有人站在床前,睁眼一看是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他微微一惊,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到了眼前,自己熟睡中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忍不住伸手去摸枕边的拒霜,一摸之下更是大惊失色,拒霜竟已不在,令他摸了个空。
那年轻人面露微笑,双手自背后伸出,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把拒霜宝刀。
萧尽见宁承轻不知去向,生怕又有敌人追来,立刻翻身跃起去抢自己的刀。他见这年轻人气定神闲,面无惧色,认定是高手强敌,因此一出手就用尽全力,势要一招间就将武器夺回。谁知他刚一探手,那年轻人已轻轻一递将刀递还给他。
萧尽望着回到手中的拒霜微微一愣,又抬头去瞧那人,看来看去仍是觉得面生,一时不知所措。
年轻人见他愣怔,顿觉有趣好笑,轻笑道:你不认得我了,甚好,连你都不认得,旁人更是认不出来的。萧尽一听声音是宁承轻,立时明白道:你的面具做成了,给我瞧瞧,怎的一点都瞧不出破绽。
宁承轻眼中带笑,目光灵动,任由他走到面前捧起自己脸颊细瞧。萧尽见那面皮做的极为贴合,覆在脸上天衣无缝,眉眼神情俱不影响,犹如天生一般。萧尽细细摸了一遍,赞叹他巧夺天工,竟将面具做得如此精致。
宁承轻拿出另一个来道:你快去洗脸梳头,戴这一张试试。
萧尽忙去打水,回来关上房门让宁承轻替他戴上面具,再往镜中一瞧,映出一张十分英挺俊美的面孔来。他左右照了照,当真就如换了张脸似的,问道:你将我扮得这么好看,可不太引人留意了。易容改扮不是该当越普通越好吗?
宁承轻问:那你瞧我这张脸好不好看?萧尽方才就已细细瞧过他面容,只觉这张新脸虽与原来大不相同,但也一样清俊秀雅,丰神隽逸,令人见之难忘,便点了点头道:好看,只是不如你原来的模样。
宁承轻道:你也说了易容改扮越普通越好,我偏要反其道而行,就让人见过不忘才不会疑心咱们易了容换了貌。萧尽道:你想得周到,咱们改换形貌,一路寻找段大哥也方便些。
宁承轻道:今日起把名字也改了。萧尽道:那我仍叫陈钧,你叫陈清。宁承轻笑道:这名字让人多念两遍不就露馅了,既要改名,自然改一个毫不相干的。我替你改一个,你姓穆,叫穆雁归。
萧尽道:这名字文绉绉的,可不像我。宁承轻道:不像才好,张三李四一听就是假名,叫人无事琢磨你身份来历。萧尽道:那你叫什么?宁承轻道:我上面曾有个姐姐,出生两日便夭折了,单名一个莲字,我用她的名,叫叶莲。萧尽心想他出生时母亲早产,也是多灾多病,看来宁家常年浸淫药毒,对身子可不大好,又庆幸好歹他父母将他小命救回,否则自己哪有如今这般至情至爱之人相伴。
宁承轻道:面具试过了,有哪里不合适,现下还能再改。萧尽道:好得很,就这样戴着吧。宁承轻道:不成,这家里的夫妇孩子都见过咱们原来的样子,离去时突然换了样貌,不说吓着他们,万一有人来问又留了痕迹,等走远我们去无人处再戴。
萧尽点头称是,说到还是他细心。
二人摘了面具小心放在衣服里,将包裹打好,出门牵了马,与农户一家告别后就此上路。
萧尽也不问去哪,心里认定只管照顾好宁承轻就是。等远离农庄到了山林里,宁承轻便拿出面具改换容貌,再将周身衣饰焕然一新,二人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边找人一边四处游历,任由追兵四处找寻不得他们行踪。
萧尽特地换下平日喜穿的黑衣,换了身素色锦袍,拒霜用剑袋装了横挂腰后,与宁承轻站在一起便如武林富室子弟一般无二。
二人既已改扮,走在路上便不再有意避开江湖人,大方打尖住店,闲来四处游逛,也细细寻找有无段云山的下落。
宁承轻家境殷富,从小不愁吃穿,花钱自然毫无拘束。萧尽则在赤刀门中受孟别昔管教极严,甚少享乐,如今有了银钱也不放心上,不出半月一百两银子就已花得寥寥无几。
这日又在青石镇的一处酒楼饮酒吃饭,吃到一半忽见有个瘸腿乞丐爬上楼来挨桌乞讨,讨了几桌,酒客都是不给,店伙见了却也不驱赶,只是脸现怜悯之色。
乞丐讨到萧尽与宁承轻桌边,瘸着条腿抖抖瑟瑟跪下磕头,唉声求道:两位公子长命健康,福寿双全,施舍小老儿几个钱子吧。
萧尽见他蓬头垢面,满脸尘埃,十分不忍,伸手到怀里摸钱。宁承轻稍稍将他一拦,转头问道:老爷子,你为何在这里乞讨?
老乞丐道:公子不要问缘故,只当我命苦。宁承轻道:外面街上不少乞丐,都不敢到酒楼里要饭乞讨,你在这挨桌要钱,店伙掌柜都不赶你,可见你的命也没有外面的叫花子苦呢。
老丐唉声叹气,走了一圈见无人施舍,慢慢下楼去了。
萧尽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为何他在这里乞讨扰人生意,店伙掌柜却不驱赶?宁承轻道:想必其中有什么不能对外人道的原委,这里的人不说,我们去外面打听,说不得你的买卖又来了。
萧尽想到今日一过,余钱不足,若真有欺行霸市、恃强凌弱的恶人当道,倒可以管一管,充些银两当路上盘缠。
二人吃完饭,下了酒楼,长街两头早已不见那老丐身影。宁承轻闲闲散步,来到墙角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叫花跟前,摸了几个铜钱放在他破碗里。小乞丐连声称谢,萧尽问道:方才有个老叫花从对面酒楼下来,你可瞧见他去哪了?
小乞丐见他们锦衣玉带,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又是外乡人,便道:瞧见了,那是全老头儿,你问他做什么?
萧尽道:我们瞧他面相不像叫花儿,为什么到酒楼上乞讨?小乞丐道:我怕说了要遭人打。萧尽问道:谁要打你?小乞丐道:说来话长了,两位想听不妨请小子好吃一顿,多给几个钱,小子冒个险当是讲故事。不是我吹牛皮,镇上敢说这事的凑不出一个巴掌。
萧尽心知他敲竹杠,未必有什么不得了的隐秘,宁承轻却一口答应道:小兄弟想吃点什么?小乞丐道:镇上酒楼人多眼杂都去不得,我找个地方,酒好菜香,就是不知两位肯不肯去。宁承轻道:我们初到贵镇左右无事,正好打听街坊故事解闷。
小乞丐道:好好好,你们跟着我,可别太近,我带你们去。
说罢,这小子站起身来,捧着破碗往小街巷里走去。
萧尽与宁承轻跟着他,在巷中左转右绕,来到深处一个挂着破布帘子的小酒肆里。
小丐拉出长凳,拿衣袖擦了擦,一跃坐上,拍桌大喊:老陈,快拿酒来。
半晌酒帘一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弯腰出来,见是乞儿就骂道:一讨到几个钱就来换酒,你这小子饿死也是活该。小乞丐道:我有钱就来你这买酒,你不该谢我吗?今日不用我出钱,这两位好汉公子替我给,你尽管拿最好的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