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宁承轻睁了眼睛,脸颊上甚是冰冷,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萧尽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三更吧。宁承轻又问:我们在哪?萧尽道:山上的山洞里,你饿不饿,我去找些吃的来。
宁承轻摇头道:不用,我还好,你走时拿了些什么东西?萧尽道:拿了刀和你那个放银针的盒子,扳指我没找到,或许是玉京子戴在身上。宁承轻道:那也不要紧,你没有没有拿那几个头里被玉京子搜走的药瓶吗?
萧尽当时只怕宁承轻就此死了,情急之下只顾提刀杀出去,能想到拿走银针已是不易,哪还顾得上带走药瓶药丸,此刻经宁承轻一提,心中大悔,不知那些瓶瓶罐罐中有没有能治他毒伤的药。
宁承轻见他面露悔色,便道:没拿也无妨,只再多费些时日罢了。萧尽道:你要什么药,我去替你找来。宁承轻道:没什么,我服过解药,不会死的。
萧尽道:你要杀那两条蛇,该先告诉我一声。宁承轻道:告诉你,难道要你来杀?这两条蛇咬了我,我未必会死,咬你一口,你却难活。萧尽见他说着话气息渐渐平缓,精神稍长,便继续与他聊天道:那也未必,金星地仙咬我一口不也没咬死我吗?
宁承轻似乎笑了一声,萧尽不知他笑什么,又问道:那条红蛇咬了柳璋一口,他当场就死了,为什么咬了你还能等玉京子喂你吃解药?
宁承轻道:你是没见我当场毙命,不太甘心?萧尽道:哪有这事,我盼你长长久久地活着。宁承轻道:我娘怀胎七月早产,生下我只有巴掌大小,那时我已死过一回,是我爹熬了五天五夜,想尽办法才将我救回。我从会吃奶那日起就吃药,久而久之血中带毒,百毒难侵。不过玉京子那两条蛇毒性着实厉害,没有解药怕是难活,最多比别人多撑片刻罢了。
萧尽听了胆战心惊道:还好,还好你服了解药难道你早料到那蛇怪会给你解药,要是他不给,岂不是宁承轻道:生死关头,还不肯放手一赌?我连日来用水月白芙勾得他心痒难搔,最后一刻眼看事成,他怎肯就此放弃。我料定他会给我解药,最多问出药方再将我杀了。
萧尽好生佩服,心想他聪明细心,难得还有如此勇气敢拼死一搏。
宁承轻说了会儿话,又有些疲乏,萧尽知道他不会毒发死去,心中安慰,顿时也感一阵倦意上涌,可他不敢就此睡着,仍是守住宁承轻,睁眼望着洞外。
早上天还未亮,宁承轻先醒了,抬头一看萧尽整夜未睡,面露憔悴之色,但见自己醒来却满脸欣慰。宁承轻幼失怙恃,虽有段云山回护,可一来段云山年长持重,以仆从自居,内心诚挚却极少真情流露,二来两人相差十多岁,总有长幼生分。萧尽这样年纪相若,偶然相逢却对他如此关心心切却是难得。他本不喜欢与人深交,更不愿付诸真情,此时此刻,不知为何竟也生出些许异样之感。
萧尽道:天快亮了,我们该去哪里?宁承轻道:昨日不让你下山是因为玉京子若不死,定会想到我们逃下山去,所以一夜追寻无功而返,今日便要上山来搜了。我们趁他没到走小路下去吧。
萧尽说声好,用外衣将他缚在自己背上,捡起拒霜作杖,一步一步在山石间探路前行。他依宁承轻指点,转往险要崎岖路上行走,有时脚下无立足之处,还需展开轻功在两处山壁间腾跃而过,几次险象环生,萧尽总是先护住背上的人,以至双手小腿伤痕累累。
一路来到山下,萧尽将宁承轻放在树下休息,肚中饥饿,去捡了几个果子回来,谁知又酸又涩难以入口。宁承轻道:柳氏兄弟中一人被蛇咬死,他们定然不肯干休,现在咱们各自有伤,最好不要和他们照面,不知师兄眼下到了哪里。
萧尽道:段大哥当日在清风客栈断后,见我们这么多天没回去一定也已找了出来,就是他不晓得蛇面阎罗将我们带到这么远来,要不要我们悄悄找回去?宁承轻摇头道:我沿途做些记号,他瞧见了自然会找来。我们原本北上,遇到玉京子和温南楼又再南下,这回就先随意往东,之后见机行事再做打算。
他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你那姐姐孟别昔呢?萧尽想起自己着急追蛇面阎罗时,将孟别昔点了穴放在巷子里,这时早该解穴离去了,他日再遇见,怕是不能再有这般幸运逃脱。
他对宁承轻道:我的事与你相比小得很,不必放在心上。
宁承轻知道他其实十分烦恼,但也不多问,歇了一会儿,萧尽又要背他。
宁承轻中毒力竭,四肢无力,在他怀中睡了一晚本是无奈之举,眼下解药生效,虽仍乏力虚弱,却也没想再让他背着走,就说到前面村庄,不管好坏买一匹驽马、一头骡子都行。
萧尽道:咱们身边都没银子,拿什么买。宁承轻笑道:要银子还不容易,哪个地方没有地痞流氓,没有小偷恶棍,见到打一顿,抢些来就是了。你打不过玉京子,还打不过几个混混吗?萧尽道:我不是打不过玉京子,是他诡计多端,又有许多毒蛇才着了道。
宁承轻道:世上诡计多端的人何止他一个,有些人道貌岸然,做出的事比玉京子更恶毒百倍。打不过就打不过,何必诸多借口。萧尽笑笑,不与他争辩。
二人沿着小道往前走,见不远处有人烟,是个小小村落。萧尽想着依宁承轻的法子找几个地痞讹诈银两,走到村口,见桩子上拴着几匹马,均是身形瘦削、四腿修长。他想这种山村哪来这么多好马,再瞧一眼,忽觉有些眼熟,原来是当日温南楼等人放在门外的坐骑,他匆匆瞥过一眼,应当不错。
萧尽道:温南楼在这里,咱们快走。宁承轻道:等等。
二人放眼再瞧,见马匹旁席地坐着个人,竟是数日未见的段云山。
段云山身旁还守着两个道士,萧尽一看便知他被人点了穴道,立刻要上前去救,又被宁承轻一把拉住。他们躲在树后见一群人自村中小路走来,当先那人果然是游云剑温南楼,身后另跟着几个道人,再后方则是琴剑双侠方从剑与韩琴儿,柳廷守着一口棺木走在最末,里面想必是他弟弟柳璋的尸首。
萧尽一一看过,见众人上马后将段云山架到其中一匹马上,由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骑马看守,一行人往大路而去。
萧尽道:他们人多势众,段大哥落在他们手里可要想办法搭救。宁承轻道:他一个人自然敌不过人多,可若要逃走应当也没人拦得住,能将师兄擒住,恐怕还有高手。萧尽道:再不追,可要走远了。
宁承轻道:我知道他们去哪,你先找些衣服来换,别让人认出。萧尽跳进一户农家,将院子里晒的衣服扯下两件,这家是对夫妇,没得好挑拣,带回来给宁承轻一瞧,其中一件是农妇穿的布裙。
宁承轻问道:你可是故意?萧尽道:我再去找一件。宁承轻道:算了,这样也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是我们。萧尽笑道:上回你扮我娘子,这回又要再扮我媳妇儿了。宁承轻不理他,在树后换了衣服,将头发挽起,萧尽右眼早已痊愈,拿草绳扎了头发,伸手到田埂中抓些泥灰擦在脸上。装扮停当,只是拒霜不好隐藏,萧尽又去农户家里找了把锄头,用布将长刀绑在柄上,不仔细打量,扛在肩头倒也瞧不出什么破绽。
前方有个市镇,宁承轻料想温南楼等人当晚要在镇上投宿,他毒伤未愈,稍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胸痛头晕,萧尽不嫌他麻烦,走了一段仍说背着他走。宁承轻要救段云山,不想拖延,也就答应了。
萧尽心想这下可算不算得背媳妇儿,想想好笑却不敢让宁承轻知道。他虽身心俱疲,但这样与宁承轻亲近却只觉心头微甜。待到黄昏时分,眼前已见市镇模样,萧尽赶在天黑前进镇,四处探听温南楼等人住处。
他与宁承轻一副农人打扮,毫不起眼,走在街上也很是方便。萧尽找了几家客栈,终于瞧见那些高头大马拴在门外。萧尽想等天黑后众人睡下就去救段云山出来,宁承轻却胆大,说要进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二人身无分文,进客栈吃喝却是不妥。萧尽走到街上,见有个泼皮在偷乞丐碗里的铜钱,便将他拉到巷子里,按宁承轻说的打一顿,命他将身上银钱都拿出来。
第三十九章 薄云高义多受伤
回到客栈,萧尽拉着宁承轻进店,店伙见他二人穿着简朴没什么油水,便引他们在门边角落小桌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