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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萧尽见这些童子与当日江上小舟中所见那个一样,其实并非少年,眉眼边已有皱纹,却仍作孩童打扮。宁承轻心知此处定然养了许多蛇,因怕血腥异味有碍才要清洗。这些童子也对赤螭、碧虺十分畏惧,生怕惊扰,口称龙君,只敢用冷水浇洗。
  待清理干净,二人又被抬到一个囚室,中间隔开,将萧尽与宁承轻分别囚禁,各用一条锁链锁在床头,只是宁承轻那边还多了一副桌椅。
  玉京子换过衣裳进来,对宁承轻道:这里是我临时住处,本想带你回关外,但路上太远,你就在这写吧,给你三日时间,写不出来可别怪我无情。
  一名绿衣童子送上笔墨纸砚,从旁监守。
  宁承轻既来之则安之,提起笔,第一日只写了三个字。
  玉京子见纸上蝇头小楷,笔划秀丽,却是水月白三字,想来那第四个就是芙字了,知道他有意敷衍,满心恼怒抬手要打,却见灯下他容颜憔悴,面无血色,这一掌打下去,只怕半条小命没了,还得花时间供着他养伤。玉京子一怒之下转身把萧尽抓来,在宁承轻面前毒打一顿,第二日宁承轻便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
  这回玉京子拿来一瞧,果然是平生从未见过的制药之法,他细细研读,照此方法制出一味毒药,也是不必见血,触及则伤,服之必亡,可似乎与传闻中无色无味,致死如常的水月白芙又有不如之处。
  他拿着方子去问宁承轻,宁承轻道这近百味药只是引子,有了毒效,接着才要将药里的色味消去。玉京子至此已信了七成,哪怕水月白芙到不了手,这方子于他平日施展毒术也大有助益,心中颇喜,缓限了他两日,命他仔细写来不可有错。
  萧尽每每见童子送饭,总想诱他过来杀了搜找牢门钥匙,但那童子十分机警,从不靠近,只将饭菜放在萧尽勉强能够到的地方。
  这几日玉京子常来牢里,宁承轻不计前恶,与他探讨毒术药理。玉京子便以为他已认命,安心在这度日,只是那水月白芙消色去味的方子却始终也写不对。每回宁承轻写了一遍给他,他拿去试做,不是色消不全就是味去不尽,要么色味全无但毒性大减,甚至不足致命。
  这日玉京子心浮气躁,到牢中将宁承轻一把抓出,命他今日必要将方子写对,如若不然就将他与萧尽一起扔进蛇窟喂蛇。
  宁承轻道:这几日我苦思冥想,应当还是少了一味药。玉京子忙问:少了什么?宁承轻想了一会儿,目光往萧尽的牢房瞧一眼道:我告诉了你,你将水月白芙制成就要将我二人杀了是不是?
  玉京子正有此意,但此刻不能说个是字,宁承轻道:你不必骗我,既然要死,你且放他出来,让我们再见一面。
  玉京子道:你不是说他只是你请来的保镖护卫,何时变得如此亲近。宁承轻叹了口气道:我与他同历生死,也算至交难得,最后见一面或许黄泉路上能结个伴。
  玉京子急于想知道那少了一味的药是什么,眼看离奇药制成只差一线,防范之心大减,哪里还等得下去,心想只要有赤螭、碧虺牵制,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便命身后童子开了牢门将萧尽拽过按在地上。
  宁承轻到他跟前,瞧着他道:是我连累你,今日你要死了,下世我再还命给你。
  他伸手到萧尽颈边,赤红小蛇正盘在颈上丝丝吐舌。萧尽总觉他不至就此心灰意冷,必然另有图谋,谁知颈边一凉,宁承轻竟捏住赤螭七寸,猛地将小蛇从他颈边扯开。赤螭口吐毒液,胡乱扭动。与此同时,宁承轻腕上的碧虺已一口咬住他小臂,萧尽眼见一道黑紫血线往他臂上延伸,片刻已爬到脖子脸颊,半张脸布满紫色血管,毒性好生厉害。
  宁承轻一不做二不休,将两条毒蛇都抓在手里,用力一绞,扔在地上抬脚碾得稀碎。
  玉京子见状也惊骇得说不出话,愣了一下才抓住他肩膀狂吼:还有一味药是什么,是什么!快说,快说问了两遍才想到摸出蛇毒解药胡乱塞进他嘴里。
  宁承轻吞了解药,将一口黑血喷在他脸上。
  玉京子猝不及防,毒血入眼,狂呼乱叫,双手屈指成爪却不敢碰自己的脸。
  宁承轻道:还有一味药是什么,你现在现在知道了没有?
  玉京子一张蛇怪似的脸变得极为恐怖,站起身便往外奔去,萧尽见他腰间携着自己的青渊宝刀,眼疾手快拔出,一刀往他后心刺入。玉京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萧尽怕他未死,正要再捅两刀,玉京子又挣扎着爬起,将一枚蛇哨放在嘴里吹响,片刻间从囚室外涌进十几条毒蛇,向萧尽与宁承轻游去,自己趁此机会已逃得不知去向。
  萧尽将身前毒蛇尽数砍死,反手一刀斩断锁链,立刻将宁承轻扶起搂在怀里。
  宁承轻吐了几口黑血,脸上黑紫之气却已退去一些。萧尽急问道:我我该怎么办?宁承轻喘道:他怕我死了,给我吃了解药你你快一起出去。你没杀死他他还要回来说到这里,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萧尽斩断他身上锁链,将他背在背上往牢外飞奔,走时见外室角落放着自己与宁承轻的随身之物,便取了拒霜和几样紧要物件。一路奔到外面,几名童子慌乱而至,拿着蛇哨正在驱蛇围剿,萧尽恨极玉京子手段阴毒,拔刀上前,横扫直劈,将御蛇童子杀得四处逃散,凡能追上的一刀一个了命。
  玉京子不知逃到哪里,萧尽顺路遍寻不着,心中记挂宁承轻的伤势,只得先行离开。原来这处住所隐藏在乱石如屏的山腹中,虽是简陋,但极为隐蔽,外人难以看破。
  萧尽在山腹中走了一会儿,渐渐迷路,左走右拐找不到出口,宁承轻在自己背上又毫无动静,急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又走了片刻,宁承轻微微抬起右手向前一指,边咳边道:往那走。
  萧尽感到颈边一股热流涌过,知道他又再吐血,忙道:你别说话,稍指一下,我看得清。宁承轻听后便靠在他肩上不再言语,只在遇见岔道,萧尽又不知该往哪走时才伸手指点。玉京子为人多疑,虽落脚在此十分隐蔽,却仍不放心,设下五行奇门阵,使得外人无法擅入,里面的人不识关窍也难出去。只是他设阵方法十分简易粗陋,宁承轻略约一瞧便知破解之法。
  萧尽依他所指闯出洞外,一路下山,宁承轻却道:别下山,往山上走。萧尽心想,他毒伤沉重,即便寻常医生大夫治不好,也需找个药铺抓药医治,再不济,有个清静安全的地方休养也是好事,怎么却要往山上走,荒山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怕连水都不好找。但他对宁承轻十分信赖,不管他说什么总有道理,于是也不多问,背着他往山头攀去。等到山顶往四下一瞧,果然飞鸟绝迹、渺无人烟。萧尽背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山壁下有个小洞,勉强可供两人栖身,再多一寸也没有。
  萧尽找些枯叶铺好,将宁承轻放在地上,见他双目紧闭,脸色灰暗,伸手一探鼻下,气息微弱,脉象也散乱异常,顿时心痛如绞,小心翼翼将他扶得坐起,挨在自己身前,双手抵胸,替他慢慢运功治疗。如此过了大半时辰,萧尽觉察宁承轻呼吸渐匀暂无性命之虞,略微放心,随后抱些枯枝石块将洞口藏好,这才起身去找水。
  荒山上少见溪流,萧尽怕去久了宁承轻被山上野兽叼走,展开轻功四处找寻,在一处树下见到个小小泉眼,连忙脱下外衣洗了洗,沾湿后捧回去。
  萧尽回到山洞,喂宁承轻喝了些水,替他擦去嘴边黑血,摸摸额头,还好并未发烧。此刻天色已晚,萧尽不敢丢下他再去找吃的,便将他揽在怀中,睁眼瞧着洞外守夜。
  第三十八章 崎岖脱险归犹困
  月上中天,竟是满月。
  萧尽望这月色如霜,良夜寂寂,身边的人却命在旦夕,不由难过起来。他本是孤儿,从来就知人情冷暖,合久分离,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再亲近的人也总有一日要天人永隔。可自从遇到宁承轻,与他朝夕相处,虽时常吵闹争执,却实在多了几分赤刀门中不曾有过的温情友爱。想着想着,忽又回想当日柳氏兄弟中的柳璋被赤螭咬到喉咙便即死去,冷不丁低头去瞧宁承轻,心想若是他死了,从此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该何去何从,原来那两年在宁家后山谷中才是最快活的日子。
  想到这里忽然又是一凛,萧尽心道,我在这里自怨自艾,怀念过往,却不想法救他性命,他虽不会武功,可杀赤螭碧虺时何等果断决绝,若非如此,他们二人也绝不能逃出玉京子的掌心,与他相比,自己实是无能至极。正胡思乱想,忽觉怀中一动,传来几下呻吟,他登时一喜道:你醒了吗?觉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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