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留她一个人?跟这个可能情绪不太稳定的病人?
  过分了啊!!!
  任白芷气得眉梢都挑了起来,转身猛地拉开房门,对着外头高声呵斥:“你们给我滚回来!”
  这一嗓子倒是颇具威慑力,刚才才逃得飞快的两人,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站到了她面前,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
  在书童客喜的支支吾吾中,她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老太太施以孝道,将李林竹逼得今晚必须留宿在她这里。他自下午便在房中候着,不料任白芷回来得比预期晚了些,而后又因酒兴,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任白芷并不相信这其中全然如表面所言简单。
  凭借她现代人的理性推断,眼前的情境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压抑与冲突的结果。
  难怪方才倒下前,还责问了一下自己回来早了,想来是怕露馅吧。
  不行,在彻底搞清楚他到底是清心寡欲还是心理变态前,跟这个人独处,是极其有风险的事!
  可是老太太下了死命令,如若直接违抗,倒显得刻意。
  这可怎么办?
  她趁着下人不注意,踢了熟睡的李林竹几脚,没反应,看来是真睡死了。
  她松了口气。那一会儿找根缎带把他捆起来,先把今晚应付过去。
  将这些念头在心里捋顺后,任白芷面上却没有过多表露,强装镇定地招呼两人一同动手,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林竹从塌上搬回床上。
  虽说她素来不喜欢陌生人触碰自己的床榻,但眼下这状况,她也实在没法将人扔在地上冻着。
  保命要紧。
  三人又合力,将塌上清理干净,终于暂时恢复了几分整洁。
  蔓菁试探着说道:“大娘子,还需要我们做什么么?”
  任白芷想了想,问道:“你俩今晚不如也在屋内歇着吧。”
  还未等蔓菁开口,客喜抢先说道:“不成,老太太交代过,我们守门就行。”
  守门?这是还要监督她的意思。
  任白芷虽不满,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簪,所幸,她之前磨得锋利的发簪还在。
  有了防身武器,她也心安了些,便说道:“算了,行吧。你们都退下歇着去吧,我也准备歇息了。”
  客喜见状,满脸忧色地看了一眼李林竹,低声道了句:“多谢大娘子体谅,主君就劳烦你照顾了。”
  随即转身退出了房间。
  一旁的蔓菁则迟疑了一瞬,在离开前又问了一遍:“大娘子放心,我一定整夜都在门口守着,有任何事叫我。”
  正准备躬身退下,但临行前又凑近些,语气放低道:“大娘子,听蔓菁一句劝,过客不可留。木已成舟,何不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任白芷挑眉看了她一眼,没错,不能因为一个男人毁了自己刚刚起步的事业,若真是变态,人确实不可留。若他真发起疯来时,她便对准心脏狠狠插下去,然后再伪装成意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任白芷的神情,蔓菁赶紧微微躬身,连声告退,很快便退出了房间。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床上的李林竹沉沉的呼吸声。
  任白芷靠着床脚坐下,望着昏暗烛光下男人模糊的轮廓,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盲婚哑嫁的后果啊,”她低声喃喃,“人没回来,守活寡。人回来了,不仅守活寡,还要担心性命。”
  嘴上这么说,她手上已经快速用自己结实的缎带,一头把李林竹的一只脚,跟床沿绑了个活结,另一头则压在自己枕头底下。
  他若乱来,便可往左拉扯,活结变死结。若没有乱来,便往右拉扯,活结就松开了。
  做完这些事,她才终于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缎带,开始算这几日的账。
  汴梁城的铺子主要分布在三十几条街道上,这段时日,她与蔓菁探明了其中三条街的人流。
  倒确实发现了几处待售的铺子,就是价格太贵了,别说她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是能拿出来,她也不会买。
  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价格洼地的房子,在古代也没那么好找。
  更别说,好地段的铺子,大多在世家地主的手里,他们不缺钱,更不会贱卖。
  想到这儿,任白芷不禁心生苦笑。
  “曾经最鄙视的地主老财,如今竟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模样。”
  何家,邓家,甚至李家,哪个不是吃喝不愁、银钱盈手?而自己呢?
  想在这个封建社会站稳脚跟,又不通过婚姻攀附,身为女子,是何其的困难。
  曾经身为现代社畜的她,嘲笑那些穿越小说里女主动辄四品家庶出,身后金山银山似的背景板。
  如今才知道,那才是真实!没有基本生活保障,哪来的闲心谈什么情爱!
  毕竟没人愿意看你换个地方,继续当社畜。
  任白芷一边哂笑,一边慢悠悠地将醉得像死猪一样的李林竹往床角推,给自己腾出睡觉的地方。
  直到空出了足够的空间,她才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这样若有人突然进来,也不会注意到他被绑了起来。
  不想,这男人眉头紧锁,握拳抱胸,似是陷入噩梦之中。
  她站在一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愈发纠结,莫名想起了做噩梦的双双,习惯性地对着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果然,李林竹像极了她家双双,被惊了一下,晃了晃脑袋,翻了个身,彻底放松了下来。紧握的拳头松开了,呼吸也平稳了,整个人显得慵懒而无害。
  这人会不会是双双的前世?
  不会不会,她自问自答,双双既不是清心寡欲,又不是心理变态,而是缠人得紧,一边想着,一边爬上床合衣而眠。
  翌日清晨
  任白芷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手却像是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她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双双的狗头,就摸到了光滑的皮肤。
  她猛地清醒过来,睁眼一看,竟是李林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她这头,正枕着手臂半靠在床头,带着三分慵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而她的右手还摸着他的右脸脸颊,只是,缎带呢???
  她吓得赶紧坐了起来,左手摸上发簪,还好,簪子还在!
  “你,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睡到这头的?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任白芷赶紧收回右手,警觉地拉紧衣襟,眼神里充满了防备。
  难道这李林竹真是第二种情况?内心警铃大作。
  李林竹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昨晚在你脚那头,被熏醒了,便挪到了这头睡。”
  “……”
  任白芷想骂人,但又怕惹怒眼前的变态,她小心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第16章 有趣的清晨
  昏黄的烛影摇曳如水,映得床榻上的人影忽明忽暗。
  李林竹半倚在床头,眼神幽深,似醒未醒。
  自不记得何时起,他的夜晚便成了无尽的折磨。偶尔能入眠,也是浅浅的一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从梦中惊醒。
  或许是从去年的秋闱落榜开始的吧,又或许是何苏欣嫁入侯府的那一天,亦或者更早,从他听闻了太医局刘太丞的只言片语之后。
  但昨夜,他破天荒地睡得极好。确切地说,是后半夜才有了久违的安眠。
  前半夜的记忆有些模糊,似乎与客喜聊了许久,言辞间带着些唏嘘与颓丧。
  酒过几巡,便再记不得了。朦胧间,他又梦回儿时,大爷爷坐在书案前,耐心地教他与堂哥李林兰一同练字。
  “林竹啊,这个‘竹’字,要写得有节,有韵。”大爷爷慈眉善目,执笔轻点他写错的地方,“做人也当如此。”
  儿时的他总觉得大爷爷的声音如清风朗月,听着便让人安心。可画面一转,天色骤变。乌云压顶,夜风呜咽,梦里的大爷爷眉眼扭曲,骤然成了狰狞模样,张牙舞爪地扑向他,“我待你不薄!你们却恩将仇报,还我!还给我!”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被那双枯瘦的手牢牢扼住,窒息感一点点袭来。眼看便要支撑不住,却有一阵暖风卷过,将那阴森的夜色连同大爷爷一并吹散。他仿佛被抽离了那片噩梦,眼前又回到了熟悉的书房,大爷爷微笑着摸着他的头,轻声说:“竹儿,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神思却渐渐归于平静。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床榻,而另一头躺着的女子,正是任氏。
  她竟回来了,还以为会在何府留宿一夜。他心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被另一股气味吸引了注意,一种不太明显的汗气。
  他素来嗅觉灵敏,这种气味对他而言并不难闻,尤其是跟尸体的味道相比。
  循着气味低头一看,竟是任氏的棉袜传来的。
  他摇了摇头,心中默默吐槽:“这女子,果真不修边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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