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贾敬是听明白了,原来天丰帝是想空手套白狼,不出一兵一卒,让东平郡王去帮他稳住闽州及南越。
若是能将海匪平定,稳住闽关贸易,天丰帝自然不愁税银;若是没稳住,消耗的也是东平郡王的实力,他自个儿倒是什么也没出。
无论如何,天丰帝都能吃到甜头。这里面还有深一层次的试探,天丰帝对东平郡王实力的试探,看看能否试出什么。
贾敬不得不佩服天丰帝的这一手。就宛如在东平郡王的面前挖个坑,坑上吊了跟胡萝卜。坑是明晃晃的,但胡萝卜也是真的,就看你敢不敢跳了。
有这样的机会,东平郡王怎么可能放过?
他朝贾敷抛出橄榄枝,贾敷又怎么不心动?
如今的局面也只有一搏了。
上辈子,并没有这件事。或者说,有,但因为贾敷意外惨死后,东平郡王便将此事搁置了,没有再提。
至于结果……据贾敬所知,那便是没什么大的改变。东平郡王并没有就此立功,也没有弄出什么乱子。
如此看来,可以一试。
贾敬知道贾敷想要博的想法,左右思量后,也觉得可行,然而到底担心,话还没说出口,贾敷便先开口了。
“至于我……”贾敷说到此处,顿了顿,“我自然不是明着去。”
“先前不是和二叔商讨,让赦哥儿跟薛家世伯一起出去跑跑商路,见见世面?”
“依我看,不若就这次,我送赦哥儿去金陵薛家,随后转道去闽州。”
贾敷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若是没记错,当年二叔还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过海舫,后来回了京后,还是留了一些产业在江南。”
“我便借此,去闽州瞧瞧,看看那边是否合适。”
贾敬一听,好嘛,他哥看来早就想好了,看来他也不必劝了。
贾敷出京也好,天高皇帝远,施展的空间也大,一切早做打算。在京里总被人盯着,还不如出去。
他自己不日就要入翰林院,不出意外,得三年才能散馆,在此期间,贾敬的面上定是要装出懒散闲人的模样,混淆某些人的视听。
懒散闲人啊,他有些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元:努力苟住!
第40章
对于东平郡王的邀请, 贾敷先前还在犹豫,可知晓史家老太君对自己的轻蔑后,再结合先前的刺杀危机, 贾敷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能一直被困在京中。
现在闽州一带有了这样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贾敷望着大乾这整张舆图,有些失神。这样完整的舆图, 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当年祖父追随太祖皇帝起事, 铁骑踏遍大半个前朝, 功高得封宁国公。”
贾敷说着, 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讽刺,“方才说到老东平郡王去时, 上交了兵权, 我们府又何尝不是?”
“圣上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这样人家,哪个没上交呢?”
贾敷说的这些, 贾敬都明白,可不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吗?想到上一世新帝登基, 宁荣二府的处境, 正是应验了。
可那时候, 族中在朝堂上已无实权人物, 族中子弟亦是不成气候, 再无反抗的余地, 如案板上的鱼肉, 任人宰割。
贾敷眼眸微动, 盯着贾敬, “阿元,你觉得我们父亲如何?”
这话,作为子辈,一般是不该问的。
提起贾代化,贾敬面露复杂之色。作为父亲,贾敬着实对他没什么好感。不管哥哥以及家中老仆如何说,贾敬也能感受到,贾代化不喜欢他。
不是贾敬自得,京城和他一般出身的子弟,有几个用功读书的?
然而贾代化非但不以此为荣,对贾敬的管教是愈发严格,稍有差池和不如他意的地方,立刻便恼了,将贾敬吊起来打,和审贼无异。
即便要说怨恨,几十年过去,贾敬心中的情绪也早已经淡了。
可若是从宁国府当家人,贾家族长来说,贾敬对此也是佩服,不说别说,他上辈子亦做过族长,与贾代化相比,他自愧不如。
且说刚刚贾敷所言,他们家上交了兵权,可即便是这样,贾代化除了世袭的一等神威将军爵位,凭借自己的本事,身居要职,官至京营节度使,掌京畿军政,京城防位,深得如今圣上信任。
贾敬一时陷入沉思,没有及时回答贾敷。贾敷本也没打算听贾敬说什么,他刚刚的问话,不过是为了抛砖引玉,引出他之后的话来。
“阿元,因着太祖皇帝和祖父的交情,咱们父亲打小跟在圣上身后,一起长大。圣上登基后,更是尽心尽力辅佐圣,操劳一生,也算是善终。”
然而,前不久,贾敬才与贾敷深聊过这个话题。贾代化在时,还有这层情分,如今贾代化逝世,人走茶凉,圣上又是多疑的性子,保不齐便是鸟尽弓藏。
这事他们探讨过,如今贾敷再拿出来说……贾敬心中暗忖,觉得贾敷的话还未说完。
于是,他缓缓抬眸,与贾敷专注深邃的目光对上,“哥哥想说什么?”
“阿元。”贾敷深深凝视着贾敬,“你科举高中后,咱们府于京中处境便很微妙。如今去了翰林院,倒是能省了许多事。”
“我不日便要出京,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众多,你嫂子一来要照顾珍儿,二来对外的事情,她到底不方便,剩下的还需你来打理。”
“这是自然。”贾敬点头,接着看向贾敷,示意他接着说。
“只是……”贾敷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哥哥知道你和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他待你好,不过眼下,你既然入了官场,有了官身,那么便该和太子殿下避避嫌了。”
“储君的身份,到底太过敏感了些。”
说完,贾敷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贾敬胸前挂着的那枚玉牌,今日萧淮川为贾敬挂上玉牌,贾敷在旁边看了个全程。
那亲近的样儿,让贾敷害怕。
想来在场其他人也都看见了,心中还不知怎么揣测贾敬乃至宁国府和储君的关系。
贾敷又想起圣上赐下的那道圣旨,知道这里面萧淮川定是做了什么,有些头疼,叹了口气,
“这次是咱们府呈了他的情,咱们记着,若是往后有机会,能报答,咱们便报了,但从今日起,你们还是莫要再深交了。”
贾敬一怔,微微垂首,默然,不吭声。
他沉默不言的模样让贾敷更加头疼,他揉了揉额角,苦口婆心道:
“阿元,我晓得这样忽然让你疏远太子殿下,你有些难以接受。”
“他如今对你的心,我也确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知道你们这些年情同手足,可是,人心难测,他更是那样特殊啊!”
贾敷咬着牙,硬挤出了一句话,“咱们父亲就是前车之鉴!他与圣上当年……”
“如今呢?”
他后面的话没再说,贾敬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甚至那些话还是前不久,贾敬与他所说。
贾敬紧抿着唇,他想要反驳,他想说他和萧淮川的情况,与父亲他们不一样。
可说出来,贾敷会信吗?在他眼中,没什么不同。
贾敬嘴唇蠕动,终究是吐出了一句:“淮哥他……和圣上不一样。”
贾敷听到贾敬对萧淮川的称呼后,直接倒吸一口气,声音不禁拔高,“是!是不一样!”
意识到声音过高后,贾敷又强行压低嗓音,语气微凉,“他还没坐上那个位置!”
他还轮不到和天丰帝比,储君到底不是君。
“他那位置看着稳,可圣上这些年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你难道眼下就要参与夺位不成?”
“有何不可?”在贾敷话音刚落后,贾敬便反问,直接将贾敷问住。
“更何况,什么叫夺?他本就东宫太子,圣上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继位也顺理成章,君命天授,何来的夺?”
贾敬语气冷静淡然,仿佛他不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他那双眼,贾敷可以清晰的看见其野心,甚至是……一丝癫狂。
“你、你疯了?”
贾敷不禁瞪大眼睛,瞠目结舌,“阿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可是夺嫡!
然而话说到这个份上,贾敬也不想藏着掖着了,直接将话与贾敷说开。
贾敬冷哼一声,“哥,你怕不是忘了,如今的圣上,曾经非、嫡、非、长。”
而天丰帝为何能登上帝位,他父亲贾代化再清楚不过。
贾敷惊的嘴巴大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贾敬深呼吸一口气,“哥,我们如今走到这一步,难道你以为,我们不选,就能躲开吗?”
“且不说圣上本就已经忌惮我们,就说他如今多疑的性子,对各位皇子的态度,便不难发觉,他是故意为之。”
“是,如今他对淮哥的态度是微妙。”贾敬承认天丰帝如今对萧淮川晦涩不明的态度,甚至他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