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知道,咱们府降等袭爵,史家老太太看不上我,可没想到,她居然……”
“难道那不得见人的宫里是什么好的去处吗?”
大乾自成立以来,为防止外戚干政,宫中后妃多是选自民间。即便是如今圣上看上的那位预备太子妃,瞧着是出身于圣上的母家承恩公府,看似名门,实则并无实权。
这承恩公的爵位也是圣上登基后,赐予其母家的荣恩。
像四王八公这样的勋贵人家,除非是落寞到了一定地步,不然不会选择送女儿进宫。
不过,凡是也有例外,就如江南甄家出的那位甄妃。
这不,破天的荣恩连保龄侯老夫人都看迷了眼,动了歪心思。
贾敷赤红了眼,颤着声音,“我知道,云棠嫁给我,是委屈了她,可是……没想到……”
史家老太太居然怀了那样的心思!
贾敬望着兄长这幅模样,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可他必须说。
他们宁国府的处境目前看着还不错,贾敷也避开了死局,但背后的危机一直是暗潮涌动,没人比贾敬更了解,他必须要刺激一下兄长。
“龙子凤孙……呵。”
贾敷脸上滑过一抹嘲讽,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其他。
“以为靠上储君就能荣恩不断了?便是圣上,也是喜怒无定。”
“我们这些老亲各家,不管私下如何,面上那都只能向着圣上。”
“哪有站队皇子的道理?一旦站队皇子,那便是明确了夺嫡之心,如今圣上正值壮年,起这样的心思,是嫌全族脑袋不够砍吗?”
他们这些老勋贵们,就算是做个死板的保皇党,也够子孙后代们在功劳溥上躺了。
贾敷说的这些,贾敬都明白。在壮年的天丰帝面前,若是露出丝毫站队皇子的想法,绝对会引起这位帝王的杀意。
可顺着天丰帝,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上辈子他们家的下场已经证明了一切。
不过,无论是靠哪一边,家中男子顶不上,光靠女人来维系彼此的利益关系,就宛如一根随时会断的蚕丝。
贾敷越说越尖利,“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萧淮川如今不过是储君,能不能坐上那位置还两说,他……”
“啪!”
贾敬碰翻了桌案边的砚台,打断了贾敷的话。
“哥,慎言!”贾敬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贾敷也知道自己方才失言,可有些话,他确实也要说明白,贾敷盯着贾敬,语气郑重道:“阿元,哥知道你和太子殿下关系亲近,可是,你要知道。”
“他是储君!”
“他的身份,就是巨大的危险,是一切风暴的旋涡。”
“我知道。”贾敬沉声答道。
他就是知道,萧淮川面临着什么,所以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他会一直站在萧淮川的身后。
他没有退路,也绝不会退。
至于兄长和宁国府,其实并不是一定要选择萧淮川。
虽然就目前形势来说,只有萧淮川登基,贾家和宁国府才有活路。
不过,眼下情况,宁国府的立场模糊一些,反而可以更好的迷惑某些人的视线。
第39章
贾敷低头, 不再作声,沉默地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书房内一片寂静。
忽然,贾敷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他忽然开口,
“今日宴席,东平郡王私下寻了我。”
贾敬看向贾敷, 眼神闪过一丝疑惑, “所为何事?”
东平郡王算起来, 与二叔贾代善关系更为亲密, 算是拜把子的弟兄,与他们宁国府关系倒显得没那么亲近。
私下说,看来这事情不方便放在面上, 比较私密重要, 那么找关系更亲近的贾代善更稳妥,怎么就找贾敷了呢?
贾敷显然也看出贾敬的想法,他没先急着解释,而是从旁边的书架上, 拿出了一卷轴,铺在桌上。
贾敬凑近一看。
“这是……这是咱们大乾的舆图?”
贾敬盯着舆图的眼睛微微眯, 目光上下扫视, 落在了东南一角。
下一瞬, 贾敷的手也点在了那个位置。
果然, 东南闽州。
“看这里, 闽州。”贾敷看着贾敬,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贾敬颔首:“嗯, 知道。东平王的封地所在。”
如今四王八公这些老勋贵, 多是当年与太祖皇帝一起起事, 获得爵位。
而四位异姓王,除了军功卓越,在亲疏远近上,与其他公侯相较,也与太祖皇帝亲近许多,虽是异姓,但还是有血缘姻亲关系在。
初封四王,即为“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皇恩浩荡,世袭已有两代。
今日寻贾敷的,便是第二任东平郡王,梅君台,算起来,与他们的父亲是一辈。
贾敷点点头,“闽州这块地方,就是当年初代东平郡王起事的地方,天下初定后,太祖皇帝也就将这块地赐于东平郡王做封地,老东平郡王掌一方军务。”
“而等到现任东平郡王承袭爵位时,为感‘皇恩浩荡’,‘主动’将手中的兵权军务全部交出。”
说到这里时,贾敷在某些字眼上加重了语气,脸上和眼底尽是讽刺。
“圣上因此大为感动,手一挥,为东平郡王增加了一万户食邑,兵权自然也是收了回去,而军务是则是转到了闽州都指挥使司。”
贾敬静静听着,心中揣测东平郡王的来意。
“东平郡王现如今看着不掌管闽州军务,可到底是他的封地,大小事务还是要看顾的。”
贾敷说着,手轻轻点在舆图闽州所在的地方,“这里现在有些不太平。”
贾敬眼皮一跳,脱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努力思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并没有想起,这个时间段中,闽州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说,前世这段时间里,他处理兄长丧事,忽略了什么事情?
贾敷手指向旁边移了移,贾敬的目光跟着移动,他微微蹙眉,贾敷的手现在已经放在了闽州旁边的闽海旁。
忽然,贾敬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贾敷,“海匪?”
贾敷有些诧异贾敬会立刻猜出,却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海匪。”
“闽州与南越交接的闽关,是我朝商船海运的重要港口,众多番邦朝贡亦是走此处上岸,贸易繁荣。”
“因此离闽关不远处的地方,时常有海匪出没,劫持商船,掠夺货物财物,周边靠海边贸易的百姓也深受其害。”
贾敬沉吟点头,海匪之患,确实不小。但这件事也算是个顽疾,背后利益更是盘根错节,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要论闽关不太平,那不太平也太久了,除非……有更不太平的事情。
贾敷终于说出了东平郡王找他的原因。
“郡王与我说,自今年开年以来,闽关处的海匪人数陡然变多,被掠劫的商船,十不存二。”
“甚至这些海匪,已经猖獗到时常上岸,掠劫海边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骇人听闻。”
贾敬赫然,眼皮又是一跳,“居然如此严重?”
“可这件事,京中乃至朝堂,并未有人提及。”
他于前世也并未听说这件事。
贾敷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句,“东平郡王三月前便已经将此事禀告给了圣上。”
至于为什么京中无人知晓这件事,那便只能是圣上的意思了。
贾敬的眼眸一沉,“他来找哥,是想做什么?”
“闽关虽说在闽州和南越交接处,可是到底不归闽州管,更不该……东平郡王来管。”
贾敷盯着舆图上标着“闽关”二字的地方,缓缓道:“闽关距离京城,路途遥远,难免疏忽,京中便是想管,心力也有所不及。”
“南越早前是蛮夷之地,归顺我大乾也不过近几十载,相较而言,东平郡王所处的闽州,反而可以更好的管辖。”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可天丰帝能肯吗?
这无疑是在壮大东平郡王的势力。
如此一来,先前天丰帝收回兵权军务,就等同于白做了。
贾敷:“圣上说了,东平郡王前往闽州镇守,世子梅笑冬留守京城。”
贾敬了然,说得好听,留守京城,实则是扣留在京的人质。
贾敷说完最后一句,“郡王前往闽州,觉得人手不足,便来邀我,问我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
贾敬沉默,贾敷大抵猜到他的困惑,拍了拍贾敬的肩膀,“害怕这里面有套儿?”
“圣上能同意?”凭借天丰帝对他们的忌惮,贾敬深感怀疑。
贾敷嘴角一扯,“他怎么会不同意?”
“如今鲁地匪患四起,北狄也蠢蠢欲动,哪有精力去管南方的事儿?”
“他放任东平郡王回闽州,又没有承诺什么。”
“闽关海匪霍乱,这里面的事儿,得东平郡王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