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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889节

  要知道,俱装甲骑们全速突击时,其骑槊穿刺的力量,甚至可以直接刺穿一棵大树,这是多年前慕容兰初教刘裕骑兵战法时亲自演练过的,而这些俱装甲骑,个个都是力大无穷,千里挑一的壮士,其突刺的力量,不在当年慕容兰之下。
  晋军的盾卫们尽管也是身着重甲,手持大盾,但往往给这一槊突击,仍然是无法挡住,虽然护住了车轮,但几乎也是一击之下,人也凌空飞起,口吐鲜血,而手中的木盾,则已经给这一槊刺穿,甚至有些槊刃,干脆在扎透木排的同时,也穿进了这些盾卫们的身体,把他们生生地刺杀在原地。
  但就是这一次的格挡,却保护住了车轮,在盾卫们拼死挡住这一击的同时,战车上的晋军槊手们,也把这关键的一次击刺,用在了这燕军的俱装甲骑之上,长槊无情地刺中了燕军骑士。
  高速奔行的惯性,反作用在这些燕军的身上,反过来加强了这一槊的力量,几乎七八辆战车之上的长槊,全都是一槊破甲穿心,直接是把马上的北海王卫士,搠于马下。
  战车之后的烟尘之中,之前跳下战车的弩手们,也纷纷冲了过来,这些勇敢的战士,面对着来回奔驰的铁骑,身前没有一面盾牌,甚至一杆长枪来护卫自己,却仍然无所畏惧,他们端着手中的大弩,瞄准离着自己最近,或者是正在向战车发起冲锋的那些燕军骑兵,瞬间就锁定目标,算准提前量与距离,迅速地扣下手中的弩机。
  “呜”“呜”之声不绝于耳,二三十步的距离,强弩发射的破甲矢的威力,足以打穿俱装甲骑的头盔,一些被射中头盔侧面的甲骑,甚至可以从侧面看到他的脑仁,再通过脑仁上给打穿的孔,看到另一面的空气,就如同太阳穴上给中了一枪,在血花飞溅中,哪怕人的身体还保持坐姿停在马上,却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彭”“咔”,一匹人马俱甲的重量级甲骑,马背上的骑士,已经给一弩穿盔,毙命当场,他右臂夹着的骑槊,落到了地上,可是连人带马却仍然速度不变,直冲前方的战车而去。
  守在车轮边的盾卫大吼道:“加速,冲出去,冲出去啊!”
  车上的御手也明显发现了这点,一咬牙,猛地一鞭抽击到前方的马背之上,一条血痕顿时浮现,而那马儿痛极的一声长嘶,正要奋蹄而飞,却是只听到“呜”地一声,迎面飞来的两箭,射中了它的马腿,骨折的声音传来的同时,战马也是马失前蹄,再也跑不起来了,直接一个前倾摔倒在地,这辆战车,也变得原地不动,只能静止地停在战场上啦。
  盾卫一咬牙,双手抄着大盾,连人带盾地向着冲去,大吼道:“老子跟你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迎面撞上了狂奔而来的战马,这回整个人都给撞得飞起,向后倒冲向战车之上,正好撞中了那木轮,这下子,木轮断裂的声音和他脊梁骨断裂的可怕响声,同时响起,而与此同时,俱装甲马,连马带尸,也狠狠地撞中了这辆战车的侧面。
  马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就象人在撞柱自尽时的那种模样,在撞击的一瞬间,这匹马也跟它的主人一样,当场身亡了,可是连人带马近千斤,全速冲击时的可怕冲力,也生生地把战车的侧面撞了个粉碎,车上的御手,槊手们都成了空中飞人,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而战车也如同爆炸一样,木屑横飞,扬起冲天的烟柱,最终和那盾卫与甲骑的尸体摔倒在一处,归于尘埃。
  第3466章 遇骑不退以命搏
  一些俱装甲骑们,注意到了那些在后方向自己射击的晋军弩手,他们放弃了对战车的直接冲击,而是转向了这些没有任何掩护的晋军弩手,二三十骑呐喊着,呼啸着向这些晋军冲来。
  而原本准备刺向车轮的马槊,也直指弩手们,大地在颤抖,南风在怒吼,这些燕军的俱装甲骑,一个个双眼血红,牙关紧咬,誓要将这百余名弩手穿透身体,钉在地上,再以铁蹄踏碎,方出心中一口恶气。
  晋军的弩手们,面对着不到三十步外,向自己全速冲击的这些俱装甲骑,不少人的眼中,也闪过惊恐的神色,但是身经百战的这些精兵锐士,知道在这个时候,恐惧亦是无用,只有拼死一战,干掉当前的俱装甲骑,才有活路。
  已经上弦,手中还有弩矢可发的弩手们,停止了射击,端着弩,最后一矢,在精准地瞄准那向着自己或者最近的同伴冲击的敌骑。
  而来不及上弦,已经打光前几发弩矢的军士们,扔掉了手中的强弩,抽出腰刀长剑,或者是背上插着的短矛,这是他们防身格斗用的近战武器,直面那五米多长,槊尖闪着死亡的寒芒,直指这些槊手。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弩手们手中的强弩和刀剑,在微微地颤抖着,不是因为他们因为害怕而手抖,而是因为大地在随着这些俱装甲骑的突击,在微微地抖动,连带着他们的身子也在轻摇微晃。
  这些弩手们的指挥官,也是整个先头战车部队的弓弩手旅帅,名叫张志,他这会儿一手端着强弩,最后一矢直指一个向自己扑来的敌骑,另一手则握成拳头,举在半空中,三十余支还没有发射的弩,跟他同样的操作,几乎是人手一箭,指向敌军,而弩手们的生死,也全在这一箭之间。
  张志的吼声盖过了越来越近,如同响雷的马蹄声,透着坚定和杀气:“稳住,稳住,十步一杀,十步一杀!”
  而他的身边,两个持刀的护卫,在大吼着数数:“敌距,十八步,十六步,十三步,十一步,十…………”
  张志的左手重重地砸了下去,伴随着他的右手,扣下了弩机,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四羽尾翎的弩矢,在双股交缠的劲弦的弹击之下,飞速地从弩臂上弹出。
  这支弩矢的矢身擦过弩臂的时候,甚至因为剧烈的弹速,擦出一点点小小的火星。
  就象无数次平时训练和战斗中的发射一样,因为发射手的极度稳定,这一矢的弹道没有哪怕半寸的偏移。
  稳稳的,快快的,准准地,直接扎进了十步之外,那个凶神恶煞一般冲向自己,右臂单手持槊,槊尖离自己已经不到五步的俱装甲骑,那恶鬼面当的眉心之间。
  张志在发射完这一矢的同时,弃了弩,迅速地伏到了地上,在他下腰的一瞬间,眼睛的余光还能看到那俱装甲骑的眉心之间,在弩矢钻进去时所迸发的淡淡血光。
  张志的身子已经伏到了地上,他的背后能感觉到一阵凉意,槊尖的利刃切割过自己的披风,击破自己背上的甲片的声音,清楚地钻进了自己的耳中。
  而身边的护卫姚牛儿的怒吼声“去死吧”,和他的大刀击中槊杆时的那声脆响,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张志知道,这是姚牛儿舍弃了自己逃跑的机会,用大刀荡开了这一槊,而张志的脑中电光火石地闪现了刚才姚牛儿所站的位置,那可不是正对着这俱装甲骑的马头吗?
  张志情不自禁地一边在地上迅速翻滚,一边大叫:“牛儿!”
  马蹄的声音,从张志的身边不到三步的地方响过,他甚至在地上翻滚的时候,能看到铁蹄重重砸进地里的样子,他的脸上,溅了不少马蹄翻飞的时候,从地上拔出来的泥土和断草,土腥味配合着这血腥的味道,直钻进他的鼻子里。
  一个庞大的身躯,就在他面前不到两步的地方,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到地上,而空中飞扬着的血滴和白花花的脑浆粘液,也接着洒在了张志的脸上,那是被他一箭击杀的俱装甲骑,身死落马。
  姚牛儿的惨叫声在后面响起,与沉重的撞击声与战马的长嘶混在了一起,张志的眼泪跟着流了下来,不用看,他也知道姚牛儿现在一定已经被这全速冲击的甲骑,撞成了空中飞人。
  那种俱装甲骑全速冲撞的力道,不下于正面给千斤巨木的冲城槌撞上,战车尚且不能在这种冲撞下幸免,何况是人?哪怕是一头大象,也会给撞得五脏俱裂,筋骨全断!
  这一声惨叫,定时那姚牛儿此生最后发出的声音,这个陪了自己四年不离左右的好兄弟,本可逃生,却因为要为自己挡开这一槊,而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他的那一刀,自己必会给这下刺的一槊刺死在地上,可以说,是姚牛儿用他的命,换了张志的性命!
  可是张志的心中回想起了这回冲锋前姚牛儿对自己说的话,自己当时对姚牛儿说道:“好兄弟,上了战场要机灵点,无论何时,不要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俱装甲骑是劲敌,要是一犹豫,命就没了。”
  姚牛儿哈哈一笑:“我的命可以没,但是你的命必须有,阿福哥(张志的外号),这一旅的弩手兄弟,全要靠你指挥呢,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保你的,你就安心指挥吧,无论何时,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危险!”
  张志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在脸上流淌着,他对自己狠狠地说道:“牛儿用命换来的,你不可以放弃!”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姚牛儿最后一眼,他的眼角余光,迅速地扫向左右两侧,起码二三十具躯体,在空中飞舞着,那些都是给敌骑冲撞或者是槊扫后的弩兵,十余骑俱装甲骑也是连人带马地栽倒在地,而剩下的十余骑,应该是没有给一弩毙命,这会儿在完成冲撞之后,转而横槊扫击,穿刺,去击杀周围幸存的晋军。
  第3467章 捡槊反击步克骑
  只这一瞬间,张志作为一个优秀的军官,已经迅速地完成了附近战场的评估和判断:本方的射击,大约击杀了一半左右,也就是不到二十骑的敌军甲骑。
  而剩下的二十余骑敌军俱装甲骑,这会儿已经展开了屠杀模式,包括自己在内,已经没了弩箭的步兵,虽然也有甲胄在身,但是无盾也无长兵器,在来回奔驰的甲骑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逃是死,战,只怕亦是死!
  突然,张志的脑中灵光一现,因为他看到了一根落地的长槊,正是刚才被姚牛儿一刀荡开的那根,正落在离自己不到五步的地方,只要长槊在手,那就有跟敌骑的一战之力,起码,不再会是给一边倒地屠杀!
  张志一下子精神抖擞,在地上一个滚翻,就冲到了那长槊落地之所在,抄起长槊,跳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马槊呢,与平时也用的不是太多的步槊相比,手中的这根马槊,无疑沉重了不少,甚至这根五米左右的长槊在手,想要平衡起前后的重心,也不是那么容易呢。
  一边的另一个护卫林国恩跑了过来,他看着张志手中的这根摇摇晃晃的马槊,睁大了眼睛:“阿福哥,你这是…………”
  张志沉声道:“国恩,来,帮我一起握着这马槊,我一个人控制不来。”
  林国恩恍然大悟,把手中的刀入鞘,也双手跟张志一起,握住了槊柄,两人合力之下,这根马槊终于可以端平了,张志勾了勾嘴角:“奶奶的,我们两个人才举得起来,这些狗日的鲜卑骑兵,怎么居然可以单手就使呢?”
  林国恩摇了摇头:“我看他们也不算单手使,而是夹在腋下冲锋,其实吧,阿福哥,我觉得如果他们要用我们的强弩,也不可能用得好的,我就不信他们能跟你一样单手…………”
  张志打断了林国恩继续说下去的话,因为他知道这家伙是个话痨,现在可没时间讨论这些战术问题,他沉声道:“国恩,你往前握一点,我们二人操纵一根马槊,去捅那些敌骑,就算不能一下子捅下来,起码跟他们对打的时候,我们其他的兄弟有机会上去近身砍他们。”
  林国恩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好,我听你的,阿福哥,呀,右边就有个…………”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右边十步左右,一个俱装甲骑一槊横扫,把两个想要冲上去砍他的晋军军士,给生生地击飞出去,血流满地,而两个军士向后倒飞的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死状极惨。
  张志怒目圆睁,掉转槊尖,虎吼一声,与林国恩以同样的步伐就跑了出去,就如同平时无数次的出操,上弦,射弩时的步伐一样,多年的同生共死,早已经让二人心意相同,连步点都是完全一样,这根五米多长的骑槊,就这样明晃晃地刺向了那刚刚击杀了两名晋军弩手的燕军甲骑。
  这名甲骑已经来回冲了三四趟了,他的槊尖之上,早已经染得一片血红,可见杀掉了多少晋军军士,刚才横扫击飞两名晋军,正得意地收住马缰,驻马狂笑,一种天地间舍我其谁的霸气,油然而生,毕竟,这样冲杀只有轻武器和短兵在手的敌军,那就跟平时训练时刺木靶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一股杀意配合着劲风,从左侧袭来,这名燕军甲骑也迅速地感知到了威胁,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根明晃晃的长槊,正向自己刺来,离自己的右侧,已经不到五步了。
  燕军甲骑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挥舞起手中的马槊,向右荡击,去拨打那杆刺向自己的骑槊。
  只听到“咣”地一声,两槊相交,槊杆狠狠地砸在了一起,燕军甲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槊杆传来,手中的骑槊向上荡去,而对面刺向自己的这一槊,也给砸向了地面。
  张志和林国恩也有了同样的感觉,一股大力把这一刺给生生地砸下,槊尖一沉,落向了地面,本来是要刺击那骑士的这一槊,却是拖到了地上。
  张志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大吼道:“扫他马腿!”
  林国恩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因为槊身之上张志在后方控制的力量,已经明显地变刺为横,他加了一把力,两个气力过人的弩手操纵着这根马槊,横着扫击,正好击中了那匹战马的右侧后腿。
  锋利的槊刃,如同一把刀锋,残忍地切开了马腿,这匹可怜的马儿,右后小腿顿时就跟大腿分了家,血流如注,伴随着它的悲嘶,却是再也站不住,身子一歪,就轰然倒地,顺带着也把马上的燕军骑兵,狠狠地给掀到了地上。
  这名倒霉的燕军甲骑,本来也想借着这一荡之力,去向下砸击张志与林国恩,这正是类似戈法中的啄击之术,也是马槊的一个基本技术,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一招就废了马腿。
  他的身体顿时就失去了平衡,给抛了出去,在飞出去的一瞬间,他松开了手,弃了马槊,顺势摸向了自己的背上,无数次战斗的经验让他有了这样几乎是本能地反应,因为,一把铁锤还在他的背上插着,那是用来近身格斗的副武器,落地之后,能不能活命,就靠它了!
  可是张志的动作比他还快,在切断马腿的同时,张志也松开了手,飞快地奔了出去,燕军甲骑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而张志也如影随形地冲了过来,正好是那燕军甲骑挣扎着想去抽出铁锤的时候,张志的脚,重重地下踏,正好踩中了他摸到锤柄的手,那燕军甲骑惨叫一声,他听到了自己右手的掌骨骨折的声音。
  而紧接着,又是一股巨力,击中了自己的脑侧,这一下,却是张志的另一只脚,飞起来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脑袋,铁盔和面当几乎把张志的右脚趾给踢折,可这一下对燕军甲骑造成的伤害却是更大,他只感觉脑袋象是要爆炸一般,七窍都在喷血,眼前一片血色,脑袋里却是除了“嗡嗡”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3468章 乐极生悲生死关
  燕军甲骑的脑袋,象是给按在大钟之后,给狠狠地撞到了钟壁,耳中似乎听到钟鼓齐鸣的声音,几乎是要让他的脑袋裂开,他本能地想要去抱头,但右手那里传来的断骨之痛,却让他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明白自己的性命可能就在一瞬之间,若是敌人再次出手,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这个燕军甲骑多年来的战斗习惯让他本能地作出了反应,既然右手动不了,那腿还是可以动的,他飞起一腿,直扫右侧,虽然他现在已经看不清对手了,但是起码知道,刚才给自己脑袋来的这一脚,是从右边来的。
  果然,这一腿扫到了一根小腿之上,这根小腿,坚定有力,如同石柱一般,仓促的这一扫,并没有把这一腿给扫折或者是打断,但仍然能感觉到,腿的主人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呯”地一声,一只大脚就在燕军甲骑的脑袋边重重地踩下,即使他已经看不见了,也能从这风声中判断出,这一脚离自己的脑袋不到一尺,而且他很清楚,这重重下踩的一脚,本是冲着自己的脑袋跺下来的,若不是自己这一腿横扫,只怕这会儿的脑袋,已经会给踩了个稀巴烂,变成个碎西瓜啦。
  燕军甲骑左腿的横扫得手,右腿也没闲着,刚才这一下试出了敌人的方位,他猛地右腿向上一踹一蹬,靴底那明晃晃,尖锐锐的马刺,如同一根匕首,直扎向来敌的大腿位置。
  马刺扎进肉体的感觉,就跟他无数次用这马刺扎进马腹之下那块脂肪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扎进的人大腿肌肉的紧绷程度,要比马腹上那块软软的脂肪的感觉,更加劲道。
  燕军甲骑甚至能从耳边的轰鸣声中,隐约地听到一声惨叫,他的心中狂喜,左腿也没闲着,继续抬高了几寸,向上踹去,这一下,一定能扎中对手的腹部,他看过这些晋军弩手,人人只着轻装皮甲,只要蹬中,必然破甲入腹,肚破肠流!
  可是,这雷霆万钧的一腿,只蹬到了一半,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了自己的膝盖,紧接着,小腿以下就没有任何的知觉了,一股超过右掌骨碎裂时的剧痛,如同电流一般,从他的右膝那里传来,这一下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变成了他的惨号之声:“我的腿,我的腿!”
  就在燕军甲骑的右侧,不到一步的地方,林国恩手中的大刀,狠狠地落下,刀尖之上,血滴正顺着血槽,哗啦啦地成线串珠那样地流下,半截给刚刚切下的小腿,正落在跪地的张志身边。
  这一刀切的位置,正好在那燕军骑士的长筒马靴与裙甲之间,不到两寸宽的缝隙之处,只差半点,就不可能一刀断腿,这力量也好,这运气也罢,无不是到了极致,若不是情急救人这下暴发了远超平时的力量,又怎么能做到把武装得如同一座铁塔般的俱装甲骑,生生地给卸下一条腿呢。
  张志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甚至忘了自己左腿之上,给扎进的那根马刺所带来的剧痛,他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国恩,你小子哪来…………”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一咬牙,抱住扎在自己左大腿上的那只马靴,狠狠地一拔,这只靴子,就从那燕军甲骑的腿上,给生生脱了下来,一股浓烈的脚气,呛得张志直皱眉头,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可以看到这名燕军甲骑脚上那密密麻麻的茧子和鸡眼。
  可是张志也顾不得再看这些,抱着这只靴子,靴底马刺上的尖刺,还沾着自己腿上的血肉,他单脚跳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燕军甲骑的面前,举起这只靴子,狠狠地往下一扎。
  这一扎,马刺正好扎在那燕军甲骑的右眼洞里,这个燕军甲骑本能地脑袋抬了一下,左手虚空抓了抓,然后脑袋一歪,终于气绝了。
  张志长舒一口气,刚才鼓起的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整个人,几乎都虚脱了,也跟着瘫倒在地,散发着恶臭的马靴从他的手中滑落,被这一倒之惯性从那燕军甲骑的脸上带出,血流满地,这个燕军甲骑,已经断气。
  张志瘫倒在了地上,自从军以来,他也大小战历经数十场,一路尸山血海杀过来,军功帐内,有贼首四十七枚,作为一个弓弩手,有如此高的斩获,那已经是一等一的精兵锐士了。
  但是这样直面可怕的俱装甲骑,在没有任何防护下的近身肉搏,两次生死只在一线间的经历,还是第一次碰到,好不容易杀了这一个敌骑,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虚脱,仿佛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就想这样躺在地上,直到世界的尽头。
  林国恩拿着大刀,跑向了张志的身边,狠狠地一刀下去,斩在那燕军甲骑的脖子上,这家伙的脑袋,就跟个皮球一样,跟肩膀分了家,林国恩哈哈大笑,弯腰去捡那地上的首级:“这回还看你死不死,阿福哥,这斩首,是你…………”
  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突然,一股劲风响过,林国恩的脖子上,顿时就多出了一根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脖子,鲜血顺着箭杆,流了下来,林国恩刚刚提起的敌首,也落到了地上,紧接着,他的膝盖一软,尸身也倒了下来,扑到了那断头的燕军甲骑的身上,就在张志面前不到两步之处,双眼仍然圆睁,嘴里出的,却是只有血,再没有气!
  张志想要挣扎着爬起身,甚至开始想要去找之前的那根马槊的位置,可是左腿上的剧痛,让他刚一动身就痛得摔回了地上,眼前的光线一下子变黑,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太阳,高高的甲骑之上,一个持着马槊的燕军骑士,戴着恶鬼面当,两手持槊,高高举起,锋利的槊刃已经成为最亮的反光体,而他分明在说:“去死吧,吴儿!”
  第3469章 绝处逢生战友情
  张志轻轻地叹了口气,停止了挣扎,甚至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心里,家中老母和妻儿的脸,浮现在了眼前,从军以来的一幕幕,闪现心间。
  从初入北府时的训练,到京口建义时抄着扁担就去跟随刘裕这位天下战神,有幸随他一路从江乘,罗落桥,一直杀到建康。
  然后再征战四方,豫章,江陵,益州,大晋的万里河山,自己几乎走了大半,战过大半。
  每次战胜后回乡,都是骑大马,戴红花,在千百名乡亲们那羡慕与崇拜的眼神中,荣归故里,那一瞬间的感觉,让自己真正到了人生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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