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33节
第1619章 边镇刺史需安心
刘裕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凉州离得太远,别说大晋的力量百余年来无法到达,就算是消息,都是极为不便,卑职的这些情报,也多数是通过留在长安的眼线,加以转达,和凉州当地的情报,也有先后时差,即使是以前后汉,曹魏,大晋西朝时期,对凉州的控制也非常薄弱,羌人作乱起事前后长达百余年,都无法平定,象那南凉的秃发氏,就是当年在后汉时发动大叛乱的鲜卑秃发树机能,最后堂堂大汉,还得通过收买刺客将之刺杀,才算平定了叛乱。所以,现在谈如何经略甘凉,还为时尚早,只有先取甘州,控制陇右,才能谈徐图凉州与河西。”
司马曜点了点头:“那么,在你看来,凉州未来的走势将会如何?”
刘裕勾了勾嘴角:“西秦现在是前秦的属国,仇池也是,而后凉吕光,则已经自立,跟前秦断绝了关系,只不过这三个国家都不会真正地听苻登的号令,更不会派一兵一卒助他与后秦作战,苻登大界堡之败后,已无扭转战局可能,失败只是早晚的问题,前秦一灭,后秦必然势力向西扩张。”
“毕竟,收拾这些凉州与陇右的地方势力,比起东出潼关,与强大的大晋,北魏和后燕正面较量,把握要大得多,姚兴本人并没有取天下之志,我看他更大可能是向西取甘凉之地,然后扶持铁弗匈奴的残余势力在河套自立,作为与北魏之间的缓冲,至于关东之地,无论是中原还是并州,除非出现大的变局,有重大战机,他是不会轻易出兵的。”
司马尚之恨恨地说道:“这姚兴前一阵还诱使我大晋梁州一带的大将,氐人杨佛嵩叛变投降了,杨佛嵩本是毛球手下的爱将,跟你刘裕还有过数面之缘吧。”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杨佛嵩也是仇池杨氏的后人,其人勇冠三军,威震汉中一带,但他的这一支跟杨定的这一支,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多年来,杨定屡犯汉中,都被杨佛嵩打退,只可惜,毛球死后,梁州刺史没有给杨佛嵩,而是另外派了中央官员前去接任,杨佛嵩本来一直以为这个位置会轮到自己,结果一怒之下叛我大晋,投降后秦去了。虽然其人叛行不可饶恕,但一员虎将就此离晋,也是可惜。”
司马尚之冷笑道:“还真的是英雄惜英雄,反贼叹反贼啊,刘中士,是不是跟这个杨佛嵩同病相怜了?”
刘裕朗声道:“我刘裕一心保大晋,从未背叛,领军将军在陛下面前这样诬陷,真的好吗?”
司马曜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以前的事不谈了,杨佛嵩背叛大晋,没什么可说的,依律行事即可,但后秦这样公然地诱我晋将叛降,实际上是在向我大晋挑衅,而且姚苌也让姚兴谋我中原之地,刘裕,你看要防这后秦来犯,应该靠何人呢?”
刘裕淡然道:“陛下新近对中原的防卫作了重整,让郗恢领雍州刺史,统帅中原的兵马以及荆北南阳盆地,一边招收关中流人,一边在领地内征兵调粮,郗恢有军政之才,足以守好大晋的北方门户。只是…………”
司马曜的眉头一皱:“只是他毕竟是郗家人,郗家刚出了郗超这个大反贼,所以郗恢的忠心可疑,有走杨佛嵩之路的可能?”
司马尚之马上行了个军礼:“末将愿意为陛下分忧,出镇雍州,召回郗恢。”
刘裕摇了摇头:“卑职以为不可,郗恢已到任多日,如果要叛,早就叛了,郗超的阴谋是背着整个郗家的,不可以因为一人之故,而毁国柱石,再说了,如果他真有反意,那派人在这个时候取代他,他只怕会直接据州反叛,就象那杨佛嵩一样,接任的刺史在路上,他就率部逃亡,投奔后秦去了。”
司马尚之冷笑道:“那按刘中士的高见,你有什么本事把他郗恢换回来?难不成这雍州以后这一辈子,就姓郗了?”
刘裕看着司马曜,正色道:“陛下现在只需要让郗恢继续镇守雍州,多加慰勉,等到将来平定内部,大举北伐时,让郗恢带兵加入北伐大军,只要他带兵来合,就有的是办法可以兼并其部众,打完仗后,以其功劳或者是惩罚,将之任官他处,如此,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雍州问题了,这总比直接下令换人,逼反大将要来的好。”
司马曜哈哈一笑:“看看,看看,尚之啊,你们都说刘裕一介武夫,胸无点墨,可是这样的办法,你可是想不出来的,看来,朕朝堂上的诸公,比起刘中士,也多有不如。今天的应对,朕很高兴,只是朕最后想知道一件事,你刚才对郗恢的担心,是什么?”
刘裕叹了口气:“卑职并不担心郗恢会在这时候举兵叛晋,但是他身后的荆州,却是有吞并雍州之志,殷仲堪为荆州刺史,但实权则在南郡相桓玄的手中,桓玄以前是郗超的学生,徒弟,他肯分出北边的南阳,与中原合并为雍州,并让郗恢为刺史,想必是跟那郗超作了些交易的,现在郗超死了,他不会甘心本属于自己的地盘就这么丢了,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夺回。我不担心郗恢会叛,但我实在担心,桓玄会用阴险手段夺取雍州,一个不留神,酿成内战,则是我大晋之悲啊。”
司马曜的眉头紧锁:“桓玄或有此心,但是殷仲堪是朕多年的忠臣,其人忠正耿直,事母至孝,他应该不至于此吧。”
刘裕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司马尚之,司马曜的眉头一皱:“尚之将军,你先退下吧,朕有话要听刘中士的单独奏对。”
司马尚之不甘心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临了,狠狠地瞪了刘裕一眼,当他的身上甲片撞击的声音消失在殿外时,刘裕才缓缓说道:“因为领军将军一直跟会稽王,王尚书交好,事关昌道之争,所以卑职不得不请他回避。”
第1620章 寄奴亦有权谋术
司马曜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沉声道:“刘中士,虽然外界有很多传言,议论朕跟会稽王之事,但你要明白,朕和他毕竟是兄弟,这血浓于水的感情,不是外人几句谗言就能离间的。虽然今天,或者说从格斗场以来,朕对你多所回护,但你不能把这种回护当成你口无遮拦的理由。”
刘裕淡然道:“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让王恭和殷仲堪分别出镇两大藩镇呢,王恭一直想起兵清君侧,又是要对付谁?陛下,卑职在您面前,不想有任何掩饰,就是想做个纯粹的直臣,就象卑职一直以来就是个纯粹的军人一样,如果卑职说的话您不爱听,那卑职不说就是。”
司马曜咬了咬牙:“罢了,今天既然事已至此,朕也希望跟你能坦然相对,有什么话你直说吧,今天你说什么,朕都可以赦免你。”
刘裕点了点头,郑重地行了个礼:“多谢陛下的信任,卑职想说的话是,既然王恭会以忠君之名想起北府兵清君侧,那殷仲堪一样会想起荆州之兵做同样的事,这就会给了桓玄利用的机会,如果桓玄以夺郗恢的兵马为条件,诱惑殷仲堪对郗恢下手,那陛下觉得,这位以忠孝而闻名的殷刺史,会拒绝吗?”
司马曜眉头一皱:“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这个可能,这可就会坏事了,桓玄的野心,朕也清楚,以前跟殷仲堪多次提过,要他防着桓玄,不可被其利用,殷仲堪就算有建功立业之心,也不至于就这么容易给桓玄说服吧。”
刘裕叹了口气:“记得以前陛下在让他们出镇外藩之时,朝中就有重臣极力反对过,说这二人言过其实,必将生乱,现在看来,这个预言在一步步地实现。黑手党想要的,是一场彻底的内战,把各地这些年新发展起来,不受他们控制的中小世家,或者是地方豪强一举扫灭,然后无论是陛下还是会稽王,都无法再控制局势了,他们就能重新收回权柄。桓玄,就是以前的黑手党青龙,也就是郗超一直利用的棋子,他在利用桓玄想要恢复其父权势的野心,通过桓玄来掌握荆州,而桓玄同样会利用殷仲堪想建功的野心,唆使他去对付郗恢。”
司马曜咬了咬牙:“那朕这就给殷仲堪下秘旨,让他无论如何,不得对郗恢出手,要警惕桓玄。”
刘裕摇了摇头:“恐怕来不及了,殷仲堪去荆州,肯定是想有所作为,他和王恭跟王国宝一党是势成水火,现在王国宝又重新到了会稽王的门下,两边的冲突,一触即发,会稽王那里,已经让庾楷出镇豫州,又让王国宝之兄王愉出镇江州,作好了防备荆州军队的准备,而北府军,则被严令不得过江,停留在江北,京城的宿卫兵马由司马尚之掌握,一旦有变,陛下会给他们控制在手里,而外藩的援军鞭长莫及,现在对陛下来说,局势并不容易啊。”
司马曜恨恨地一拍龙椅的扶手:“这就是朕为什么要你来当宿卫的原因,刘裕,你说你是忠义之士,那么,你会用生命来保卫朕的周全吗?”
刘裕朗声道:“卑职既然接受了这个命令,就一定会以性命来保护陛下,只是卑职位卑言轻,只怕无法有效地保护陛下。”
司马曜站起身,双目炯炯:“那你有什么办法,能保得了朕呢?”
刘裕正色道:“首先,是要在外围,分化瓦解道子一党的势力,王恭和殷仲堪想要以提兵入京的方式来直接诛杀王国宝,在卑职看来,这是下策中的下策,且不说他们是不是有个人的野心,想行董卓,王敦之事,就算他们一心为国,那只要这个恶例一开,后人会纷纷效仿,那我大晋永无宁日,内战会全面暴发,而失了镇守军队的外藩,会给蕃邦胡虏趁机入侵,只怕非但北伐不用再想,连现在的疆域也无法保全了。这也是卑职为何坚决拒绝黑手党的合作,就是因为我们大晋不能因为这些内部的私斗,而坏了国家大事。”
司马曜叹了口气:“这等提兵入京的后果,朕岂会不知?但当时朕手中无一兵一卒,若不是有外藩兵马作威慑,只怕已经会给他们暗害了。现在这几年,王恭和殷仲堪至少对有些人是个震慑,让他们不敢太放肆,如果你不同意提兵入京的做法,有何手段可以做到让道子一党的刺史,不再对朕构成威胁呢?”
刘裕微微一笑:“豫州现在是庾楷的,而江州给了王愉,这个任命,是道子一党对荆州的防卫,陛下可以想办法,让王国宝上书,请求割豫州的一部分地盘,划给江州,王国宝的心里肯定是向着自己的胞兄王愉更多些,即使是同为道子一党,以其贪婪,也是宁可从庾楷的手中多捞实利,如此一来,可以让庾家跟王国宝反目,甚至站到陛下的这一边,一旦豫州倒向陛下,那一个江州,就不足为虑了。”
司马曜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朕怎么没有想到呢?只是,如何让王国宝想到这点?”
刘裕缓缓说道:“妙音现在跟会稽王说话,他仍然是会听的,可以让妙音透露给会稽王这个意思,就说王国宝是头号功臣,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和好,需要加以笼络,再说庾楷的豫州兵力和地盘是江州的数倍,稍微让出一点,两州加以平衡,也是应该,如此一来,只要王家和庾家两大道子党的支柱家族反目,则地方藩镇的威胁,就不复存在了。”
司马曜哈哈一笑:“很好,那这件事麻烦刘中士帮朕去办,办成之后,朕必有重赏。”
刘裕摇了摇头:“卑职做事,只图作一个大晋军人,一个大晋子民的本份,不求富贵,陛下如果此计成功,外部的威胁不复存在,可能黑手党会恼羞成怒,直接威胁陛下的安全了,所以卑职希望陛下能在这几个月时间内,避免所有跟后宫嫔妃的接触,更换贴身侍卫的人选,卑职愿意召来忠诚可靠的北府军老兵,成为朕的贴身侍卫,半年之内,保陛下平安无虞,不知陛下,是否同意?!”
第1621章 帝王性命托忠良
司马曜咬了咬牙:“刘中士,你觉得朕对你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更换十几年来的贴身护卫,远离朕的后宫嫔妃,把命完全交到你手的地步?你可别忘了,再怎么说,你也曾经离晋陷过敌手数年,你的老婆是敌国公主,你在军中不听将令,甚至在敌国有着自己的情报眼线而不告知朝廷的朕,你凭什么让朕信你?”
刘裕朗声道:“只凭卑职的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只有陛下安全,才能全力支持卑职的北伐大业,而这,是卑职愿意舍了这条性命去拼的一生事业,也是卑职与那些占了大晋权力,却仍不满足,成天勾心斗角,搞那些权谋诈术的世家高门的根本区别。若不是如此,为何陛下现在孤身一人在这里与卑职问对这些军国之事,而不是找他们商量呢?!”
司马曜默然半晌,久久,才叹了口气:“现在的你,无权无势,位卑人轻,也许可以保一颗赤子之心,但若是你以后权越来越大,官越来越高,手中的军队越来越多,还会有这颗初心吗?当年桓温为父报仇,手刃仇家时,也是孤身一人,可以舍得出命,若非如此,先帝也不会把荆州委之,结果就是这个当年一片赤诚的桓温,最后几乎就要篡了我大晋江山,你又如何能保证,你不会是下一个桓温?”
刘裕平静地说道:“因为桓温在少年时就已经加入黑手党了,那个手刃仇人,忠孝无双的他,本就是黑手党精心策划出来的产物,若非如此,他区区一人,如何能在仇家几百人的葬礼之上手刃仇人呢?若桓温真的这样武艺过人,一可敌数百,又为何从来做事作战都是谋定后路,绝不冒险呢?”
司马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你说,桓温也是黑手党?这怎么可能呢?按你的说法,谢安就是黑手党的玄武,跟桓温可是死敌啊,难道你要说他们是在演戏给我们皇室看?”
刘裕叹了口气:“黑手党内部很复杂,不保家族权势,只谋世家整体天下,本就是一个为了限制皇权的秘密组织,可是如果有人起了自立之心,自然就要退出黑手党,成为他们新的对手了。桓温当年父亲为护国战死,而荆州在王敦之乱后,庾家多年经营,几成尾大不掉之势,对江南的黑手党形成了威胁,所以他们就要一个没有根基的世家子弟前去接手,没有比桓温更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那场为父报仇的行动,世人皆以为桓温孤身一人,独闯仇家数百人的葬礼现场,手刃仇人三子,提头而去。却不知那天黑手党出动了近千高手护卫,又在事先扣住了仇家全族的兵器,在他们的酒菜里下了软骨散,使之动弹不得,等于将他们缴械投降。”
“桓温不过是在大局控制的情况下杀了三个仇人之子,提头而去,事后知情的那些仇家家丁也给悄无声息地灭口,这就是桓温复仇的真相,当时的先帝以为有了桓温这样的人,可以制约江南的高门世家,于是妻以公主,让其担任荆州刺史。”
“桓温到任之后,用了数年时间牢牢地掌握了荆州,又灭亡成汉,立下大功,从此荆州成为桓家私产,他也趁机脱离黑手党自立,甚至想篡权夺位,真正当一个实权皇帝,这就是他后来跟谢安,王坦之等黑手党大佬们反目成仇的原因!”
“郗超就是谢安为了弥补过错,安到桓温身边作为卧底内应,想伺机夺回荆州的一枚棋子,结果后来因为郗超恨极谢安坏了桓温北伐之事,多年之后在谢安的北府军北伐邺城之时,也在后面搞鬼,使得五桥泽惨败,让黑手党内部再次分裂,最后郗超被同伙暗算,烧成了那副鬼样,于是想走桓温老路,重新回去掌握荆州,如果不是这次我在格斗场上将之斩杀,只怕这会儿的荆州,已经姓郗不姓桓了。”
刘裕的神色平静,语气平缓,把这一桩桩惊心动魄的陈年旧事娓娓道来,听得司马曜目瞪口呆,久久,才反应了过来,他顿时一扭头,对着在殿内一角纪录着对话录的内侍就冲了过去,一把抄起面前的几张写得满满的纪录,在手上撕成了碎片,然后扔进了一边的火盆之中,对着那个一脸惊愕的内侍厉声道:“今天所纪录之事,敢泄露出去半个字,立马打死!”
那个内侍连忙磕头遵命,司马曜挥了挥手:“所有的人退下,今天的事情,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不然,连你们全家一起诛杀!”
大殿里,很快就真的只剩下刘裕和司马曜二人了,刘裕的感知非常准确,连在梁上和周围夹壁墙里的十余个暗卫,也走得一个不剩,这会儿,真的是只有君臣二人相对了,司马曜叹了口气:“朕现在算是真正地把命交到你手上了,刘裕,你若是现在想杀朕,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不过,朕相信,你不是桓温,即使以后掌了权,有了兵,也不会是。要不然,你完全可以跟黑手党现在就合作,把朕给杀了。你去掌兵。”
刘裕点了点头:“黑手党只要保世家利益,架空皇权,北伐如果让他们的利益受损,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阻止,牺牲万千将士的性命,让北方汉家子民继续陷于胡虏之手,所以我永远不可能跟他们真正合作,陛下想要夺回皇权,也想夺回江山天下,冲着这点,不谈忠义,只说利益,卑职也只有跟陛下站在一起。现在您公开说要调查黑手党,收回元皇帝的万年田契,这已经让他们起了杀心,之前这些年您能平安无事,主要是因为您不接触实权,不触及他们的底线利益,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他们眼里,您必须死。”
司马曜咬了咬牙:“你说的很对,这么一说,朕身边的人都可能早就是他们的眼线,一举一动随时会知道,包括你我今天的谈话,朕现在要去把今天在这里的人全给处理掉,你抓紧时间召集你的兄弟,一天之内,朕要身边的护卫,全部换成你所信赖之人,刘司马,你做得到吗?”
第1622章 金牌在手横着走
刘裕点了点头,沉声道:“可以,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卑职马上就可以去召唤那些可靠的兄弟们,就是在格斗场上,愿意用性命来保卑职的那些北府军老兵。不过,卑职不过一个区区中士,这样的调令,恐怕只有陛下能下。”
司马曜哈哈一笑:“刚才朕不是已经说了么,你现在不是中士了,是刘司马,在宿卫军中任司马,有权调任上士以下的全军将士加入宿卫军,不必通过兵部的批准,而担任朕的殿中司马,可以直接安排朕的随身护卫,不必经过司马将军的同意,朕说过,会给你足够的权限,并不会食言。诏书即刻下达,你现在就可以去张罗安排此事了。这块令牌你拿着,见牌如见朕本人,可便宜行事。”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递给了刘裕。
刘裕没有想到司马曜会对自己如此信任,心中有些感动,他接过了这面金牌,大声道:“那卑职就领命。不过,还请陛下这段时间能戒女色,不去后宫,少饮酒,因为卑职再怎么贴身保护,这床第之事都难以顾及得到。这点,只有请陛下自律了。”
司马曜的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之色:“难道,朕的嫔妃也有黑手党的人,不可信吗?不至于吧。毕竟都是跟了朕多年的宠姬了,要下手早就下手啦。人生在世,如果没有酒和女人,那还活个什么劲啊。”
刘裕叹了口气:“以卑职所知,陛下的不少嫔妃,都是世家高门在位时给您安排的,比如前任的王皇后,就是谢相公所为,无论是世家贵女还是民间女子,能进宫,都可能是黑手党的手笔,还是刚才的话,如果黑手党不下令,未必会对陛下不力,但现在黑手党有足够的动机来弑杀陛下,那身边最信任之人,也可能会有问题。”
司马曜的眼中光芒闪闪,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终于,他一跺脚:“好,就依你的,与一世的真正皇帝相比,这一阵的不近女色不饮酒,也算不了什么,就依你,只要你能有办法保护朕的安全,瓦解什么黑手党,道子党对朕的威胁,把大晋的权力真正收回到朕的手中,朕就算当个半年的和尚,也没有问题。刘司马,你好好干,保护好朕后,朕就给你权力,让你率兵去土断,纠察收回那些给世家高门霸占的无田契之地,变为国有,你想要的东西,朕都可以给你。”
刘裕对着司马曜行了个礼,一转身,大步就向着殿外走去:“卑职现在就去办。”
当刘裕的身形消失在殿外时,龙椅之下,一道暗门打开,支妙音神容平静,莲步轻移,从这暗室之中走出,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得亏刘裕这时离开,再要留上两刻,只怕妙音的闭气之术也无法继续了。”
司马曜哈哈一笑:“刘裕能发现朕这四周夹壁墙之中的暗卫,却发现不了妙音你,他恐怕还不知道,这些年一直在保护朕的,是你这位红颜知已呢,只要有你在,即使是嫔妃们,也害不了朕。”
支妙音叹了口气:“妙音毕竟不是陛下的妃嫔,虽然有时您临幸宫人时,妙音能在暗中保护,但总有不在的时候,有几次,妙音也非常为陛下的安危担心,毕竟,如果妙音跟陛下公开在一起了,那会稽王一定会有所警觉,不再信任妙音,所以,为保险起见,按刘裕说的那样,最近远离女色,戒酒,方是治本之道。”
司马曜点了点头:“如果妙音也这么说,那朕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只是刘裕真的完全值得信任吗?这可是把朕的性命交于他手啊。万一他手下的哪个兄弟也是给黑手党收买的暗桩,那朕不就危险了?”
支妙音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一个人的本性,可以在战场上看出来,刘裕一定会挑跟自己过命的人,绝对信任的人来宿卫陛下,到时候,也请陛下配合。至于刘裕刚才说的事情,妙音有些吃惊,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可以开始安排我大晋的人事了。现在的刘裕,已经不再是个单纯的军人,陛下需要认识到这点。”
司马曜的脸色一变:“那他说的分豫州之地给江州,还可不可行?”
支妙音正色道:“这是妙棋,高招,能让道子党内不战而乱,我都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好棋,除了庾王两家的矛盾外,还有孙泰跟王国宝的矛盾,也可以利用,妙音会向会稽王进言,先暂时疏远孙泰,王国宝一旦发现会稽王跟孙泰离的远了,一定会全力打压孙泰,而吴地遍布的天师道党徒,则会在道子党一系的庄园中四处闹事,那刘裕就会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为陛下去行土断之事了。”
司马曜笑了起来,想去拉支妙音的手:“有你在,朕放心。”
支妙音的香肩微动,轻轻地抽回了几乎要给司马曜握住的手:“陛下,我们有过约定,在您正式掌权之前,我还不能成为你的皇后,君王一诺,代表天地,还请您记住这点。”
司马曜咽了泡口水,两眼一阵淫光闪耀:“就是为了这天早点到来,我也得好好地控制自己,妙音,放心吧。”
当刘裕走到殿外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仪殿,喃喃道:“陛下,你如此信任我,我自当粉身碎骨,护你周全,希望你能做到你所承诺的事情。”说完,他对着站在门口值守的朱龄石沉声道,“龄石,我现在奉了圣命,要去办事,一日之内就会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好生值守,护陛下周全,出了任何事情,我拿你是问。”
朱龄石吓得一个机灵,连忙高声道:“诺!”紧接着,他眨了眨眼睛,“寄奴哥,你可要去哪里?司马将军刚才吩咐过,要你马上去见他。”
刘裕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广陵,北府军大营。”
第1623章 牢之欲行晋阳甲
半天之后,广陵,北府军大营,帅帐之中,刘牢之一脸阴沉,看着手上的金牌,冷冷地说道:“刘司马,看来你在宿卫军中混得不错啊,这去了才月余,就从中士升为司马,连陛下的御赐金牌都到手了,现在来我北府军营,有何贵事,需要本帅效力呢?”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刘牢之,行了个军礼:“大帅何出此言,折煞卑职,不管何时,不论何地,卑职都是北府军的人,一日为北府,终身是北府,而北府军的主帅只有一个,就是您,刘大帅。”
刘牢之的神色稍缓,看着帐内站立的诸多大将,笑道:“还是寄奴初心不改啊,你们都说人家攀了高枝就会忘了咱们,看看,寄奴心里还是有咱们的。”
一边站着的老将刘袭干咳了一声,那些话就是他说的最多,他的老脸微微一红:“寄奴啊,你也别怪我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常态,格斗场上,陛下指名要你,我们都以为你要从此一飞冲天了,在皇帝身边,可比在北府军中要强,容易升迁啊。”
孙无终笑道:“老袭,你那是对寄奴不了解,人家从少年时就来咱着北府军,出生入死,那感情哪是什么升官发财就可以变的?别说寄奴了,就是其他的臭小子,上次为了救他,一个个连前程都不要了,甚至准备在格斗场闹事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帐中,只见除了刘牢之外,都是刘袭,孙无终,高素,诸葛侃这些老将,并无刘毅,何无忌等中生代的将校,连刘敬宣也是不见踪影,他心下雪亮,想必是刘牢之怕自己一来,这些兄弟们就会跟着自己,所以今天索性没安排他们过来,毕竟,自己手上没有诏书,让谁出来相见,可不是自己的权限之内。
刘裕看着刘牢之,正色道:“大帅,这次卑职前来,是有要事相商,陛下的御赐金牌您也看到了,此事就跟陛下之前和您商量过的那件要事有关,不知道…………”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沉声道:“陛下是叫你来向全军将校发令的吗?”
他说着,向刘裕使了个眼色,刘裕心领神会,摇了摇头:“没有,陛下只有一道口谕,要卑职单独向刘大帅宣讲。”
刘牢之点了点头,看着帐内诸将,说道:“那麻烦各位暂先回避,容本帅先行接旨。”
十余名老将行礼而退,孙无终在经过刘裕的身边时,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咧嘴一笑,刘裕欠身行礼,直到帐内只剩下了刘牢之和自己二人。
刘牢之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陛下是让你单独宣诏,想必是与北府军入京清君侧之事有关吧。”
刘裕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虽然司马曜没有向自己言明,但是让王恭出镇北府,以刘牢之为大帅,显然是作好了提北府军入建康诛杀王国宝的准备,这也是之前司马曜在与自己交谈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意思,刘牢之一定以为自己就是来宣布这个密令的,所以摒退所有部将,只留了自己,从他眼中那兴奋之色,也可以得到证明,毕竟,此乃大事,如果成功,那刘牢之就绝不会仅仅是个北府军的主帅了,就算让他当领军将军,甚至扩大北府军的规模,也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