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25节
“我这些天以来,也怕他留下了伏兵,毕竟这小子诡计多端,也许军力尚在,可以和我们一战,我们刚越过大漠,军士疲惫,补给不足,如果打输了,可能连河套都回不去,所以,我一开始很谨慎,绝不会这样追击。”
阿古柏笑了起来:“可是少狼主这些天来,发现拓跋珪的部众四散,牛羊都丢弃无人管,而且最重要的是,灶台的数量越来越少,就算扔下部众,也可以集中军队,但要是连军队都跑光了,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刘直力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隐瞒,就是军队不可能隐瞒,现在的拓跋珪,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人马,而且已经是惊弓之鸟啦,我的前方斥候已经回报,他逃到了前面五里处的都斤山,再过都斤山,就是荒漠了,现在他牛羊尽散,部众离心,若是再穿越大漠,只会死在里面,所以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趁着还有这点人马,跟我们决战。”
阿古柏有些紧张起来:“可他还有一万兵马啊,我们现在也不过一万铁弗本部骑兵,而且追击了这几天,已经疲劳了,现在他是困兽之斗,拼死一击,我们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啊。”
刘直力提笑道:“我们可是十万铁骑,不是一万,现在我的追击,只是要拖住拓跋珪,不让他有喘息机会,重召部众,要不是我们这些天紧追不舍,只怕他也不会扔掉这些部众和牛羊,有了牛羊,他就可以进大漠,去漠北。现在,他只有兵,没有牛羊,只能打,不能逃,我故意让他看到追兵只有我们的一万人马,这样他觉得还有的打,就会反身回来布阵。”
“不过,达奚等部,虽然在后面捡便宜,但是谁也不傻,拓跋珪会带着所有的藏宝在身边的,拴了后面的牛羊,只会错过前面的宝贝,我跑这么快,不捡身边的牛羊,就是让他们知道,前面有更好的东西,你看,现在他们不是已经追上来了吗?”
阿古柏心中一动,回头看去,只见约摸十里地的后方,三道巨大的烟尘,正冲天而起,向着本方接近,烟尘之下,达奚,叱干,没鹿三大部落的图腾,高高地悬在半空之中,清晰可见。图腾之下,三大部落首领,骑着引人注意的座骑,带着自己的亲卫,一马当先,绝尘而来。
前方也响起了一阵金鼓之声,五千余拓跋部的骑兵,在正面散开,一面狼头大蠹之下,拓跋珪全副披挂,手持长槊,稳步而前,在他的身后,却是严整的军队,密集的骑兵,远远不似一股溃兵。
刘直力提的两眼都在放光,哈哈大笑:“终于等到你了,铁弗战士们,跟我上!”他说着,一夹马腹,纵马而出。
拓跋珪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终于等到你了,鲜卑儿郎,随我来!”
第1584章 皇叔训侄匈奴灭
漠南,阴山,汗廷。
慕容麟站在空无一人的汗廷大帐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张披着狼皮大麾的座椅,眼中充满了渴望的光芒,只是,他的脚死死地钉在地上,却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慕容德的声音从他的后方冷冷地响起:“怎么了,赵王殿下,你是不是很想坐到这张大椅之上?”
慕容麟的眼中瞳孔猛地一收缩,转过了身,看着一身戎装,站在自己身后的慕容德,脸上挂了一副笑容:“德皇叔,您来了啊,这么快!”
慕容麟说到这里,看了看慕容德的身后:“咦,太子没跟您一起来吗?”
慕容德摇了摇头:“太子身为主帅,不可轻动,你这里是前锋,冲得太快太猛了,既然太子的帅令你不听,那只有我这个做叔叔的,亲自来走一趟了。”
慕容麟哈哈一笑:“德皇叔啊,您可是冤枉小侄了,不是小侄有意不奉太子的军令,而是因为前线的形势瞬息万变,我军这次以攻灭西燕的大军,直接大举进攻拓跋魏国,而父皇抱恙,更让魏国君臣误以为我军不会出动,所以疏于防范,甚至没把上次集结的军队重新召集,这才会给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一阵以来,我们虽然碰到了拔拔部,王建部,贺兰部的抵抗,但他们的抵抗,都在我们大军的攻击之下,不堪一击,您也看到了,他们是真打,而不是诈败,损失惨重,几年内都不可能恢复元气的那种。所以,趁着这机会,我放弃跟这些仆从部落纠缠,直接率精兵突袭这阴山汗帐,就是想一举擒下拓跋珪,只要他这个魏主一完蛋,整个草原就是一盘散沙,再不会对大燕构成威胁!”
慕容德冷冷地说道:“好了,阿麟,你这点花花肠子,就不用在老叔面前装了吧,你以为你父皇派我过来,身为副帅,节制诸将,是为了什么?”
慕容麟咬了咬牙:“既然皇叔这样说了,那小侄也要斗胆说一句,父皇明明知道太子不堪大用,但仍然以他为帅,因为对他不放心,怕镇不住我们这些兄弟,所以还要给您副帅之权。好,就算主帅之位我不要,但难道我连从军事角度考虑,以最快最好的办法打垮拓跋珪的权力,也不能有了吗?将在外,君命尚且可以不受,更不用说是您德皇叔了。”
他回头一指着那空空如也的狼皮大椅,沉声道:“事实证明,我的打法是对的,有效的,拓跋珪甚至连组织有效抵抗都来不及,甚至连这阴山本部都不敢回来,现在汗廷在我们手中,漠南在我们手中,不管拓跋珪是死是活,这次我们的行动,都是大获全胜了。德皇叔,您是要来指责我不听军令呢,还是应该嘉奖一下我的战功呢?”
慕容德叹了口气,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大位,摇了摇头:“阿麟,你真的觉得,这次我们大胜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何要来此,不是来问你的责,也不是要奖你的功,而是因为,你放掉的拓跋珪,已经办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居然还以为他完蛋了?!”
慕容麟的脸色一变:“他还能办出什么大事?不是给刘卫辰的部下都是一路追杀,如丧家之犬了吗?”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马上收口不言。
慕容德正色道:“我现在已经没功夫再计较你放弃追击拓跋珪,导致其大破铁弗匈奴的责任了,我也不想追问,你是怎么会知道西边的情况的,我只想问一句,难道你的探子没有告诉你,拓跋珪在都斤山大破刘直力提,将之阵斩,同时击杀的还有那全部的铁弗匈奴骑兵,同时,安同,拓跋仪等,率两万轻骑,横扫河套草原,三天之内,就打到刘卫辰的都城悦跋城下,刘卫辰仓皇逃亡,被部下斩杀,其宗族家人共计五千余口,已经全部被拓跋珪俘虏!”
慕容麟这一下惊得脸色苍白,倒退了足有三步之多,几乎站立不住,要摔倒在地,一边的慕舆嵩想去扶,却给他一把甩开,他双目尽赤,大声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刘直力提可是,可是有十万铁骑啊,我就是算准了刘卫辰一定会消灭拓跋珪,才会把他往那里赶,怎么会,怎么会十万铁骑给人反杀呢?!”
慕容德冷笑道:“因为十万铁骑中的八万骑,以达奚部,叱干部,没鹿部这三大部落为首,还有四十多个小部落,早在战前就全部倒向了拓跋珪,都斤山之战,这八万铁骑临阵倒戈,与拓跋珪一起夹击刘直力提,所以铁弗匈奴才会全军覆没。而他们之所以倒戈,是因为拓跋珪装着溃散,却是让安同率两万溃骑,绕了个大弯,从南边后秦的岭表地区攻入了河套,一举控制了这些部落留在草原的家人,以此为质,逼他们临阵反水。现在,刘卫辰已经彻底完蛋了,拓跋珪几乎是不战而得整个河套,现在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你放走的这条草原狼,你要怎么去补救!?才能让他不至于象吞了刘卫辰一样,吞我大燕?!”
慕容麟半晌无语,久久,才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达奚部作为当年代国的逃奴,叛徒,会反过来帮助拓跋珪?他能给他什么好处,才能超过刘卫辰给达奚部的东部大人的权力?!”
慕容德叹了口气:“你错就错在只看利益,不看人心。拓跋氏是草原上几百年的霸主,人心所向,拓跋珪孤身一人,能回草原,马上就能万众来投,这就是无形的人望。达奚箪当年逃离代国不是真要背叛,而是跟刘库仁的矛盾,而那刘卫辰又是残忍好杀之主,绝非值得跟随效忠之君,有拓跋珪这样的作对比,自然达奚部会回归,你不考虑这些可能,只打你这点小算盘,想让刘卫辰和拓跋珪二虎相争,自己再收渔人之利,现在你玩脱了,你说怎么办吧!”
第1585章 全军出击欲灭魏
慕容麟的眼中突然凶光大作,厉声道:“既然刘卫辰已经完蛋,那我们就得改变计划,继续向西进军,去追杀拓跋珪。只占漠南,迟早会给他夺回,只有杀了拓跋珪,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慕容德冷冷地说道:“你这回真的决定要对你的好朋友下杀手了吗?我的侄儿。”
慕容麟恨声道:“我跟他确实做过朋友,但那时是在燕代两国友好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国家都成为了敌人,那我跟他也是敌人。德皇叔,我承认这回我确实有私心,但也绝不是想放过拓跋珪,我是想用刘卫辰先消耗他,再行击灭,为了让他们打起来,我放弃了追击拓跋珪,而是改道向阴山,占据了汗廷,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失败,是我的责任,我会亲自弥补这个损失的。”
慕容德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着慕容麟正色道:“赵王殿下,说实话,你的才干,是众多皇侄中间,最出色的一位,但你的心思,却放在了不应该有的地方。有的话我不想多说,但是我必须要正告你,这回是我们大燕的国运之战,比起之前击丁零,灭西燕,不可同日而语,陛下出动了举国精兵,就是因为敌人是前所未有地强大,你如果真的想有所作为,就应该放掉所有的杂念,击杀拓跋珪才是。不然的话,就算以后把漠南封给你,你有这么强大的敌人在一边,能过得好吗?”
慕容麟沉声道:“德皇叔的教诲,小侄铭记在心,对于拓跋珪,众兄弟没有人比小侄更了解了,而这草原上的地形,道路,水源,也是小侄最清楚,小侄这就出发,为大军先驱,现在快要入冬,拓跋珪只能呆在河套草原上,这回他跑不掉,只要我们迅速地流过黄河,在河套与之决战,就可一击而灭!”
慕容德的眼中冷芒一闪:“我相信,如果摆开来正面打,现在魏军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漠南新取,我们大军这阵连续作战有点疲劳,不能让拓跋珪控制黄河东岸,阻我军过河,所以,先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去河东之后,只需要扎营稳守,待我大军齐至即可。”
慕容麟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谨遵德皇叔军令!”
当慕容德的身形消失在大营南边,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时,站在辕门之上哨楼里的慕容麟,眉头深锁,一边的慕舆嵩低声道:“赵王,刚才若不是你表演得这么逼真,只怕老皇叔也不会知道,咱们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慕容麟咬了咬牙:“也只是早知一天罢了,听到这消息时,确实是惊到我了,我并不怀疑拓跋珪能击败刘卫辰,但没想到能这么快,这么彻底地消灭这个匈奴老狼,我跟他这些年秘密合作,虽然没留下实据,但父皇和阿宝他们早就怀疑我,有这个借口,他们随时可以杀我,所以,就算为了清理证据,不留后患,也得把拓跋珪干掉。”
慕舆根的眉头一皱:“可是现在我们只有不到两万兵马,甲骑俱装不过三千,真的可以打败拓跋珪吗?”
慕容麟冷笑道:“兵法有云,出奇不意,攻其不备,拓跋珪迅速取得河套之地,但是在漠南损失惨重,这些给打残了的漠南部落跑到河套,肯定会跟原有的部落,尤其是在这次战争中立了大功的达奚,叱干,没鹿这三部起了冲突,拓跋珪之所以要据黄河而守,就是想以这天险阻挡我军过河,以争取时间整顿内部。”
“所以,现在我们不要害怕他刚刚得胜,大胜而骄,内部不和,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机会,只要我们的大军渡过黄河,出现在河套草原,拓跋珪必然大乱。我们的内线已经说了,他的大军现在分散到河套各地,稳定人心,本部人马不过五千,就在黄河边上扎营而守。”
“只要我们迅速赶到,全面渡河,他是无法阻止的,一旦我们渡河成功,那慕容德,慕容农,慕容隆,慕容绍等诸军必然要来跟我抢功,会争先恐后地赶来,如此一来,我们大军齐集,足以对付魏军接下来的反扑!哼,只要这次消灭了拓跋珪,那首功,仍然是我的!”
说到这里,慕容麟的眼中凶光一闪:“传令全军,抛弃所有的战利品和辎重,轻装前行,四天之内,我要看到黄河!”
河套东边,黄河。
黄河所谓的九曲之弯,就在于从西到东,会有多次南北转向,并非一路向东,而这段南下的大河,就是分隔河套草原与漠南草原的天然界线,现在,滚滚黄河奔腾而去,而在河西那里,却立起了一个巨大的高台,五千余拓跋部的骑兵,人上马,刀搭肩,箭上弦,杀气腾腾。
而在这座高台之上,高高飘扬着拓跋魏国的大旗,大旗之下,拓跋珪一身金甲,坐在狼皮大椅之上,驻着手中的黄金权杖,神色平静,看着面前徒发赤足的贺兰敏,在那里疯狂地扭着腰,打着鼓,进行着祭天的礼仪。
而面前的台下,黑压压一片,足有五千多给串成一片的俘虏,正是那刘卫辰的宗族,男女老幼,齐聚于此,哭喊求饶之声,与那黄河水奔腾如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配合着贺兰敏的咒语声,透出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人心中压抑,两耳发堵。
贺兰敏的疯狂舞蹈,在最后一连串的高昂鼓声之中,划下了句号,她的声音尖厉,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长生天神,请接受您人间的爱子,拓跋大魏的王,草原的霸主,铁弗匈奴的征服者,拓跋珪大王,给您献上的祭品吧!”
拓跋珪站起了身,在台下军士们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中,走到了台前,一边的贺兰敏,提着一个革囊,走上前来,即使在台上隔了百步以外的人,也能闻到那袋子里浓浓的血腥味道,拓跋珪探手入囊,却是拎起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须发皆白,双眼圆睁,可不正是铁弗匈奴的前首领,战败被杀的一代草原枭雄刘卫辰吗?
第1586章 鲜卑匈奴血仇休
贺兰敏的脸上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玉手伸入了那个盛满鲜血的革囊之中,再抽出之时,已经是腥红一片,她的手,在拓跋珪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轻轻地抹着,很快,他的额头,两颊之上,已经多出了多道血印子,而两颊之上,则画出了拓跋部的图腾,当最后一笔在拓跋珪的脸上勾出之后,台下的魏军将士们齐声欢呼:“长生天神,佑我大魏,长生天神,佑我大魏!”
拓跋珪高高地举起了刘卫辰的人头,向四面八方展示,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匈奴,是我们大鲜卑永远的死敌,从几千年前,就残暴地杀戮,奴役我们所有的草原部落,我们拓跋氏的祖先,本为东胡联盟一员,世代居于辽西草原之上,却被匈奴单于冒顿所破,被迫逃入大鲜卑山,直到几百年后,才能重出草原,我们拓跋氏鲜卑,代代祖训,祖先的血海深仇,不可不报,就算只剩下一个婴儿,也要灭了匈奴,讨还血债,而这,就是长生天神,给我们每个拓跋氏男儿的使命!”
所有的魏军将士们齐声大吼道:“破奴,破奴,破奴!”声音洪亮,震得一边的黄河水,都为之一滞,而那些铁弗俘虏之中,连婴儿的啼哭声也听不到了,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地不起。
拓跋珪的目光,看向了手中的刘卫辰首级,沉声道:“匈奴首领刘卫辰,凶残好杀,一如其如狼似虎的先辈们,他祸乱草原,攻掠各部,嗜血杀戮,更是企图趁我们拓跋氏内乱国破之时,妄想一统草原,象他的祖先那样再次奴役各个部落,为此,不惜勾结外敌,带领前秦大军,灭我大代!即使是我魏国复兴,他也贼心不死,把都城悦跋城,改名为代来城,企图再次灭我拓跋氏,如此新仇旧恨,身为拓跋氏男儿,岂能不报?而这,就是长生天神,给我的旨意!”
贺兰敏高声道:“不错,大王说得对,长生天神,一直以来就给我降下了神谕,告诉我,只有拓跋大王,才能消灭刘卫辰,消灭匈奴,报我祖辈几百年来的血仇。他告诉了我如何战胜这些匈奴野狼,大王依神谕而行,有了今天的大胜,将士们,族人们,一起欢呼吧!”
五千多个嗓子,再次吼声震天动地。拓跋珪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刘卫辰是嗜血好杀的凶残之人,所以,长生天神降下了神谕,让这个最后的匈奴单于,永远地嗜血。这个革囊里盛满了匈奴血,就让刘卫辰,世世代代地去喝吧。匈奴人喜欢以敌人首领的人头作头骨碗,此等逆天暴行,我们拓跋鲜卑不学,但是,他和他的族人,必须要献祭天神!”他说着,把刘卫辰的脑袋,给扔回了革囊之中,贺兰敏接过革囊,取出一枚骨针,飞快地缝了起来,三两下飞针,这个革囊口就严丝合缝,只是那浓重的血腥之味,仍然清晰可闻。
拓跋珪接过了革囊,一个大旋身,大声吼道:“长生天神,请接受我的祭品!”这个革囊,带着刘卫辰的脑袋,从拓跋珪的手中飞出,如同流星一般,飞出四五十步,落到了那滚滚的黄河之中,在激流涌现的河面上只晃了两下,就再也消失不见。
铁弗匈奴的俘虏们暴发出一阵痛哭之声,他们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边的魏国军士们纷纷抽出弯刀,端起马槊,对着这些跪在地上,用绳子串成一串串的匈奴俘虏们,就是刀砍槊刺,然后,再补上一脚,把那些尸体给抛入滚滚黄河之中,惨叫声与刀槊入体的声音响成一片,伴随着四周的魏军将士们疯狂的,有节奏的祷告之声,这场惨无人道的血腥杀戮,居然带上了一丝神圣的,宗教仪式般的味道。
安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看到有几个军士把刀从还在母亲怀里的幼儿身上抽出,他低声道:“大王,按草原规矩,杀戮低于大车的幼童,会触怒天神的,您看是不是…………”
拓跋珪冷笑道:“当年刘卫辰带着前秦大军攻我代国,灭我拓跋时,我也就这么点大,我不想以后这些小孩子里,也出个象我这样的人,再回来报仇。匈奴与鲜卑的千年血仇,今天终于可以休止了,既然祖先遗命,让我们要斩草除根,那我哪怕是留下一个婴儿,也是对祖命的违背啊。”
安同叹了口气,闭口不言,拓跋珪转头看向了在一边面带微笑的贺兰敏,柔声道:“阿敏,谢谢你,这次又重新当起了萨满,为我举办了这个仪式。”
贺兰敏淡然道:“大王现在有了刘王妃,也不再需要我这个贺兰部的女人了,也许,作为大王的萨满,比作为大王的女人,更能得到大王的垂青。”
拓跋珪笑着拉起了贺兰敏的手:“阿敏,别这样,我说过,刘氏不过是因为要安抚独孤部的需要,才暂时宠她一下,我们可是患难之交,多少年的老关系了,我怎么可能疏远你呢?”
贺兰敏摇了摇头:“大王,您不用多说了,阿敏知道,那个晚上的事,是你永远也不能接受和原谅的,阿敏自己也知道不配再侍奉大王,今天肯为您主持这场仪式,也是因为要亲手报仇,毕竟,当年的元凶,就是刘显,慕容永和刘卫辰这三路恶贼,今天,终于大仇得报了!”
拓跋珪的脸色一沉,松开了贺兰敏的手,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她的声音变得清冷:“阿敏必须要提醒大王一句,铁弗匈奴还没有绝种,刘卫辰的幼子刘勃勃,没有被我们抓到,就算只剩下一个铁弗匈奴,也许就会在将来毁灭您的国家,请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一声惨叫声响过,最后的十几个铁弗匈奴的尸体,被抛入了黄河之中,河岸边的草地上,鲜血已经汇成了小溪,流向了黄河之中,而魏军将士们的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拓跋珪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传令草原,有敢收留刘勃勃的,夷族!”
第1587章 宿卫宫城遇故旧
建康,宫城。
刘裕换了一身宿卫的军装,红色的衣甲,上面配着精美的图纹,格外的华丽,而扎心老铁和斩龙大刀,则插在他背后的双鞘之中,与那些习惯性地挎刀剑于身侧的其他宿卫军官们相比,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也确实是如此,现在的这块宫墙一角的空地上,围着百十来个宿卫军将士,一个个看着刘裕的眼中,都闪闪发光。
一个二十多岁,留着一抹漂亮小胡子的年轻军官笑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位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可是威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天,能让你们过来参见我师父,是你们这帮小子的福气,还不快快过来行礼?!”
刘裕笑着往这个年轻军官的胸前轻轻地捶了一下:“龄石,几年不见,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我可没教过你这些啊。”
这个英俊的年轻军官,正是刘裕当年在寿春城中收过的徒弟,朱龄石和朱超石兄弟二人,他们的父亲本是荆州军将,但在桓冲去世的时候,因为念及旧主的恩情,悲痛过度,以至于呕血而死,这对兄弟一下子成了孤儿,幸亏其父亲军中故旧不少,于是托了关系送进京城当了宿卫,靠着兄弟二人本身就非常出色的军事天赋,以及这些年对于刘裕所留的那些兵法战策的苦心钻研,现在二人已经是宿卫军中的直阁军主,算得上是中高级的将校,比起刘裕现在的军职,也是平级了。
今天正好是刘裕来宿卫军中报道的第一天,朱超石因为有值守任务无法前来,只有朱龄石正好有空,带着一堆交好的宿卫军将士们前来参见刘裕,这些人多是京中的官宦子弟,要么是将门之子,早就对刘裕的大名心驰神往,上次的那三场戏马台格斗,更是在京城中的酒肆,赌坊,青楼之中的各路说书人,艺人的嘴里,神乎其神,若是这个时代有后世的签名笔,摇摇棒等追星道具,这些军士们也肯定会人手一个,前来追寻心中的超级英雄了。
一个二十出头,脸上稚气未脱,高大健壮的小伙子凑了过来,咧嘴笑道:“刘大哥,我叫毛修之,以前见过你的。”
刘裕看向了这个少年,平静地说道:“毛修之?你姓毛,跟在益州,梁州的毛家兄弟是什么关系?”
毛修之双眼一亮,边上的朱龄石说道:“这位是右将军,宣城内史毛穆之将军的孙子,梁州刺史毛谨的公子,毛修之是也。跟我也是多年好友了。”
刘裕叹了口气:“以前我在北府军中时,曾经犯了事,到了铁匠幢,在那幛里最好的一个兄弟,就是你的伯父毛球,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前一阵在洛阳,我还借了你毛球伯父的兵马,大败西燕慕容永,本来我这次洗清冤情,还想跟他一起喝酒,可惜,竟然已经天人永隔了!”
毛修之的表情也变得忧伤起来:“伯父大人一直有旧伤在身,去年冬天气候寒冷,关中两秦的散兵游勇,以及仇池的杨定轮番骚扰梁州,伯父大人衣甲不解,终于积劳成疾,竟然,竟然就这样一病不起,他老人家临终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刘大哥的名字,说是要来为您作证,绝没有那些罪名呢。”
刘裕拍了拍毛修之的肩膀:“现在你父亲接任了梁州刺史,你另一位伯父毛璩则是益州刺史,大晋的西部,就拜托在你们毛家了。毛家是世代将门,为大晋奋斗几代人,修之,你可不能辱没了毛家的威名啊。”
毛修之激动地点着头:“一定,一定,我毛修之有机会跟刘大哥在一起,能学到如何去当最优秀的军人。刘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多羡慕你呢,那些英雄往事,听起来真的跟神话一样!”
刘裕哈哈一笑:“羡慕我?我还羡慕你们呢,你们能跟着大晋最伟大的勇士刘裕在一起当兄弟,能跟着他一起练武,学兵法,我哪有这么好的命啊。”
众人先是一愣,转而齐声大笑起来,刘裕这个自我吹捧式的玩笑,一下子把原来有些拘谨的气氛给活跃了,刘裕笑着看着四周的军士们:“玩笑归玩笑,现在题归正传,我刘裕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过人之处,不比任何人强,也不比任何人差,我的这身武艺,这一身兵法军学,都是勤学苦练出来的,在北府军的时候,我也跟你们一样,转眼十多年下来,打的仗多了一点罢了。”
“但我之所以能在这些战斗中活下来,变成今天你们眼前的刘大哥,就是因为我平时多流汗,每天天不亮就在训练,每天三更天也在苦读,这样才能在战时少流血。你们都是宿卫军士,都是将门子弟,担负着保卫皇帝,将来有战事还要保卫大晋,北伐中原的重任,所以,千万不能懈怠。”
朱龄石趁机说道:“听到了吗,我师父说的可对了,我们没有偷懒的本钱,平时叫你们勤学苦练,你们一个个都说反正是宿卫京城,不会有什么战事,练那么辛苦做什么啊,现在我师父亲自这样说了,你们总该信了吧。”
不少宿卫军士惭愧地低下了头,刘裕笑道:“在这里,就不必师徒相称了,我跟这位朱校尉,也不过是当年在寿春时有过几天的缘份,严格来说,可是算不得师徒的,不过,他要真这么叫,我也受着就是。”
朱龄石一下子急了,说道:“师父,你可不能不认我啊,要不然,我以后在兄弟们中间,还怎么混啊。”
一个沉稳清亮的声音响起:“就你小子要混,可也别拿着刘大哥的名头来骗人啊,你要真的有军学的本事,不用抬刘大哥,也能让人佩服的。”
刘裕循声看去,只见两个龙行虎步的矫健身影,带着百余人走了过来,这兄弟二人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显然是一母同胞,只见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对刘裕行起军礼:“太原王氏兄弟王仲德,王元德,见过刘大哥,荥阳一别,今日重逢,我兄弟二人给您行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