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陛下不会允许扶子胥和摄政王一派走得过近,季无虞猜都能猜得出这大概会是自己师父主动提出来献殷勤的。
丘独苏没有回答,只道:“皇室会派别的人过来庆贺。”
见他在躲,季无虞索性挑明了,“可我成亲那日,我所有的亲人都会来。”
亲人。
这个两个字戳中了丘独苏的心,他眉头紧皱,有几分愠怒之色。
“无虞,你何必一直紧抓着这点不放?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一直有怨,有恨。可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应该去爱你,你为什么不去怨不顾你尚在腹中还要赶回郅都的父亲,不去怨明明知道先帝在一直追杀季家还非要强行生下你的母亲,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陪了你长大吗?”
季无虞瞳孔骤缩,她完全想不到丘独苏会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你说,你的亲人都会来。”丘独苏轻笑一声,眼神却极尽淡漠,“你说的对。”
“事实就是丹城丘家早已覆灭在先帝的屠杀中,而世上也再无丘独苏,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季无虞的师父。”
“扶子胥与你,是故交,是政敌,但绝不会是师徒。”
“这是师父给我上的最后一课吗?”
“没有师父。”
季无虞当即便冷笑了一声。
“好,那既然扶先生这么想要和我撇清关系,那今日来这一遭又是做什么?这些田地铺子,若是陛下有心想查,溯源而上,未尝不能查出这背后的主人是你。”
果不其然,丘独苏握着盒子的手,迟疑了几秒。
从得知她要成亲后,丘独苏便开始着手准备她的嫁妆。
南楚大户人家的孩子出嫁为了能帮女儿在夫家挣个好脸面,妆奁从来是给得越多越好。
丘独苏也是这么想。
可送首饰担心季无虞真戴了出去,毕竟上了价钱的首饰工艺都是独一份,实在太好查到是谁送出了这份厚礼,别的就更不用说了,他挑来挑去索性干脆一股脑的砸钱买地来送给季无虞。
有时他甚至会羡慕温玦,作为季无虞唯一要拜的高堂,可以坦然地去抱怨这个不好,而那个又配不上季无虞,以至到最后,几乎是把整个温府的半数家产都悉数送给她作为陪嫁。
“拿回去吧。”
清脆的一声响后,季无虞将盒子扣上了,推回丘独苏怀中。
“眉妩,眉妩?”
祁言唤了她好几声,季无虞才从回忆中抽身,她见着一脸担忧的祁言便挤了抹笑,
“没事。”
…………
紫宸宫。
丘独苏刚一进去便注意到了乱动的帘子,吊着的珠链玎玲作响。
他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走进正在慌忙整理外衣的祁升,背后凌乱的床褥暗示着这里方才经历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情事。
“陛下。”
“先生来了啊。”祁升抬了抬手,丘独苏把他扶了起来。
他今日身子越发虚弱,走两步路腿都打两下颤,丘独苏却还能昧着良心极为体面地捧道:
“陛下身子愈发爽利了。”
祁升从书案前坐下,闻言摆了摆手,“朕的身子朕自己心里清楚。”
“张太医新开的方子难道未有见效?”
“都是些老法子。”祁升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朕倒是听说映雪山庄医毒无双……”
“臣即刻便去问叶重梅。”
“不急。”祁升昂了昂下巴示意丘独苏坐下来,“这几日的摺子,先生可看过了?”
“都替陛下一一批阅过了。”丘独苏似乎是有些为难地开了口,“近日朝内对杨家似乎……极为不满。”
“嗯?”祁升皱了皱眉,“为何?”
“主要是杨大人最近才回来的儿子。”
“怎么了?”
“他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便跟着人做些买卖之类的,没承想被人骗了,竟还开起了马场。”丘独苏补了一句,“不过听说杨大人已经关府里教育了,最近都没怎么出门。”
“马场又不是赌坊,怎么便会意见那般大?”
“杨家毕竟也是皇亲国戚,自然那些言官对其标准要高些。”
“知道是朕的亲戚还非在这口诛笔伐,都闹到你跟前了,声势是得多浩大?皇家的脸面不要了?”
见祁升动怒,丘独苏立马起来躬了躬身子,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
祁升脸色这才稍稍缓了缓,转而又问道:
“季无虞近日在朝堂和杨允义不对付吧。”
丘独苏点了点头,“修法一事,季相直接越过了杨大人,他心生埋怨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一来二去的,在堂上吵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什么修法,什么新政,祁升根本不在乎,听了也只觉头疼。
作为一个皇帝,或者说,一个中庸之君,他所关心的,只有一点。
“季无虞,和摄政王感情很好吗?”
丘独苏拱手,将表情掩于袍袖之下,“几乎同进同出。”
“那这朝堂便不能只她说了算。”
“季无虞如今高居相位,又是摄政王的妻子,直接动他会不会……”
“你觉得她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勇气,智慧,胆谋……这些答案在丘独苏的脑中一一闪过。
“是温家。”
祁升无所谓一笑,“那不就得了。”
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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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温家的讨伐,从熙平十二年的春初开始。
作为南北文坛加一块都称得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毁掉他的声誉对南楚没有好处,所以边缘化了成为最好的选择。
温玦心知肚明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所以干脆直接请了命去江陵教书。
离开郅都的那日碧波荡漾,季无虞望着逐渐消失的桅杆,心里不免有几分怅然。
祁澈抚了抚她的肩,安慰道:“姐姐别太难过,听说温大人去的鹿鸣书院是姐姐出资督办的,若有温大人加持,何愁不兴?”
季无虞点了点头,“没什么的,江陵离这不远,下个月我估计还会去一趟。”
祁澈吃惊,“姐姐下个月要去江陵?”
“下个月是义父的生辰,总得去瞧瞧吧。”季无虞见他表情不对,便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没事。”
“你俩聊什么呢?”
马车出了问题跑去看的祁言见她二人窃窃私语了那般久,终于忍不住嚷了一句。
“修好了没啊?”
“早就修好了,就听你俩搁这聊呢。”
祁言边说边走过来把祁澈挤开,低声问季无虞道,
“夫人在聊什么呢?”
“没有,就是我下个月要去江陵。”
祁言眼神微微变了变,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声气,“你如今月份也不小了,凡事还是小心些,江陵……”
“你不许跟我去。”季无虞打断了他的话,“陛下如今身体抱恙,郅都再离了你该怎么办呢?”
祁言似乎还要说什么,祁澈先一步开了口,“我陪姐姐去吧,只离开几天我不打紧,摄政王也可放心姐姐。”
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祁言是真有些后悔今天没拦着祁澈来,但话都说这份上了,他也不能拦,见季无虞等着他应下,只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吐出一句,
“好。”
…………
一月后,两人启程离京,到了江陵才发现,路是真不好走。
江陵离郅都近,地价物价都不算便宜,为了节省开支,鹿鸣书院建在了嵇北山上。
嵇北山土质较为松软,而最近的江陵更是阴雨连绵,上山的路极为不好走,季无虞都差点脚滑了好几次。
几经周转总算是上了山,鹿鸣书院的山长梅衍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见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二人就迎了上去,拱手行礼,笑容可掬。
“见过季相大人啊,季相大人一路辛苦了,”梅衍渐对季无虞客套完又看到她旁边的祁澈,瞬间大惊失色,“这、这是摄政王吧,王爷您怎么也来了,这这……”
祁澈见他认错人,脸直接便沉了下来,季无虞则是滞了几秒才来得及解释,“摄政王抽不开身,这是雍王。”
“哦…不是摄政王啊……雍、雍王?!”
梅衍渐稍稍缓口气心脏又提了下来,躬了个比方才还要深的身,“见过雍王殿下!”
祁澈这才点了点头,“平身吧。”
三人走进书院,却见无人出来相迎,祁澈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书院一个人也没有吗?”
梅衍渐有些尴尬地拱拱手,“这时段,学生还都在上课呢。”
“是我提前和梅先生说,不用摆太大阵仗的。”
一听是季无虞的授意,祁澈立马换上笑脸,“原来是姐姐的意思。”
梅衍渐只觉这二人之间的交谈似乎有些诡异,尤其是这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