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她说出的名字使得祁澈大骇。
  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副将高伯光便已经跑了来告诉他,“辜将军下令,全军出击,即可横渡沧水江。”
  几乎是下一秒祁澈便骑上早就备好的马,拿过高伯光扔来的刀,在打算发号施令前,发现无明也上了马在自己后头。
  “无明,”祁澈忍不住皱眉,“军师不用上战场。”
  “辜将军说了,全军出击。”无明拉了拉缰绳,马儿仰天长鸣一声,载着她越过祁澈,无明回头看向祁澈,笑了,“祁澈,你我生死与共。”
  祁澈没有反驳,他高举长刀,喝了声:“北大营全体听我号令,横渡沧水,杀光蛮贼!”
  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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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水江畔,阴风簌簌,苍穹之下黑云齐压阵,在烟尘滚滚中,两支军队遥遥对峙,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面露凶光,撕扯着禁锢住自己的铁链,在他们之间,涛涛江水不断地拍打着两岸乱石,两岸是数不尽的马蹄声和冲锋陷阵的呐喊声。
  号角声奏响,辜振越一声令下,作为先锋的北大营全体六千余人由祁澈带领率先出击,便如同离弦的箭矢齐刷刷地疾冲向对岸,嘶吼声震天撼地,每一次进攻,地面都为之一颤。
  格日拉图也亦不甘示弱,他身后的骑兵纷纷涌上与之厮杀搏斗。
  闪着寒光的刀剑不断地刺向活生生的人,他们素不相识,却各自负有血海深仇。
  在与西氐军的鏖战中,祁澈的脸上与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的鼻子已经快要失去对血腥味的判断了,可在西氐人两面夹击之下,他只能选择再一次拿起大刀,深入敌军。
  终于,在第三支部队过河之后,本就摇摇欲坠的桥开始断裂,近六百余虎骁军连人带马跌入沧水江,辜振越望着彻底没了前进之路的虎骁军,望了眼还在与之厮杀的祁澈,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决定。
  他掉转马头,望向河对岸的虎骁军,高呼道:
  “弓箭手准备!”
  还在奋力战斗的祁澈,听到了辜振越的命令,心里也不由为之颤栗。
  虎骁军的战线已经尽数被西氐人冲散,在如此混乱之际选择放箭,若非是疯了,便是打算以命相搏。
  “小心!”
  无明拿起长刀将要刺向祁澈的西氐士兵杀死,望着方才还在走神的祁澈,冷声道:“别分心。”
  祁澈握紧长刀,带领着将士继续冲锋,在又一次杀敌至辜振越身侧时,他微俯了俯身子,对辜振越道:“师父,格日拉图既已露面,那这里交给我。”
  辜振越的盔甲上血迹斑斑,犹如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眼神却始终坚毅,他目光如炬望着在西氐战士拥簇下的格日拉图,朝祁澈点了点头。
  …………
  太后寿宴当日,太和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季无虞在衣香鬓影间望着自己面前摆满的珍馐佳肴,却一点也不愿下箸。
  尤其是听到,那琥珀色的酒蛊中所盛放的是西塞不远万里送来的葡萄美酒。
  坐得离她还好一段距离的柳咏絮拎着杯子,摇头晃脑地走向她,季无虞忙不迭地起身扶住快要坠下去的柳咏絮,“柳大人,您这?”
  “季无虞啊……我第一次看你这人,就觉得你,嗝!大大滴好。”柳咏絮搂过季无虞的脖子,把脸放到她的肩膀上,“来来来,喝一个!”
  感觉这人快把酒洒自己身上的季无虞默默地推开她,“柳大人,您醉了。”
  “我没醉……”
  柳咏絮嘴里嘟囔不轻,扣着季无虞脖子的手不断向下,但力气确实半分没减,而另一只手则拿过自己的杯子,往季无虞嘴边就要给她灌去。
  季无虞这人好酒,但最不好人灌酒。
  但碍于现在还在北辰太后的寿宴上,她虽然当即沉了脸,却也只敢不动声色地用手推开酒杯。
  谁知柳咏絮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杯子朝下,酒水洒到了她的裙子上,柳咏絮的眼睛终于清明了几分,她笑了笑,随即低声在季无虞耳畔告诉她,“你的条件,太后答应了,但……太后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柳咏絮没说,转身便朝她的位置走去,走一半把手里杯子扔了,那杯子在地上滚了许久,最后被一个倒楣的舞女不小心踩到,滑倒在地,引了好一阵骚乱。
  在上头守在萧姝未身边的谈厚忍不住俯了俯身子,低声说道:“娘娘,这毕竟是您的寿辰,这中书令大人也太……”
  萧姝未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进言,可眉头却没松下来片刻,但谈厚大概是猜着了这其中终究还是有太后的属意。
  本想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谁知萧姝未又一侧目,用袖子捂着口鼻做出饮酒的姿态,低声和谈厚吩咐道:“散了筵宣那位季无虞来。”
  谈厚面色微变,低了低身子,“是。”
  酒过三巡,依照流程,元胤站了起来,高举酒杯,朝萧姝未躬了躬身子,“朕自即位以来,母后承皇考之志,夙夜祗敬,尽心竭力,德政光耀寰宇,福泽绵延四海,值此寿诞之际,万民同庆,四方来贺,恭祝母后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
  他这一番祝酒词说得漂亮,底下的大臣也都纷纷附和,
  “恭祝太后娘娘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
  “恭祝太后娘娘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
  …………
  而季无虞却瞥了眼萧姝未,她神色有喜,却不达眼底,挂着假模假式的笑,既让众卿家平身,又唤陛下快起。
  总得来说,是个可堪模范的太后,但却不太像个母亲。
  季无虞不由得想起楚泠沅临行前曾和自己说过一桩风闻,先帝身子其实好得很,但不知为何登基没多久就暴毙了,还是在当时还是皇后的萧姝未刚刚诞下龙子之后,这前后之差都不到两个月。
  她抱着稚子坐在了太和殿上,底下的藩王蠢蠢欲动,谈厚派兵把他们一个一个打服了,政变这才没发生。
  若是传言为真,这小皇帝的那句“承皇考之志”也太过讽刺了。
  筵席散去后,她跟着谈厚到了凤和宫,太后已经卸下头上的凤冠珠钗,只是耳边还挂着那看起来重得不行的镶红蓝宝石耳坠。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披散开来,萧姝未的前边铺满了玉制的棋子,她听到了声响,手中的动作顿住了,却头也没抬,季无虞此时正打算和她行礼。
  “免了。”萧姝未先一步出声打断了,“来坐吧。”
  左右周围就萧姝未对面还有个垫子,季无虞只得是在她面前跪坐了下来,萧姝未似乎还在认真琢磨面前的棋局。
  祁言好烹茶,喜对弈,即便是平常忙着拨算盘的季无虞跟他待久了也沾了点风雅气。
  祁言惯得握着她的手,在黑白相错间,厮杀出一条生路。
  还没从回忆中剥离开,手已经先一步动作,堵住了萧姝未的棋,这位大晚上沉湎于博弈的北辰太后终于舍得将目光给到了季无虞。
  “好棋。”
  萧姝未赞道。
  “自是不及太后娘娘的。”
  季无虞礼节性的奉承使得萧姝未勾了勾唇,她把手指夹着的黑子丢到了棋奁里,季无虞总觉得她这动作和今天柳咏絮扔酒杯极像。
  “南北互市一事,哀家允了,但除此之外,哀家还有一个条件。”在季无虞略显犹豫的眼神中,萧姝未给出了她最有把握的筹码,“作为不向西氐提供任何支援的交换。”
  “娘娘请讲。”
  “哀家想请大人,找个人。”
  这样的要求,季无虞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随即又顺着她的话问道:“此人是娘娘的什么人?”
  萧姝未沉默了。
  季无虞便只得再另外问道:“那大概特征呢,比如说男的女的,还是……”
  “是男孩。”
  季无虞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奇怪,总觉得像是长辈称呼晚辈尤其是,自家小孩的?
  季无虞试探性地问道:“那是娘娘的……家人?”
  这话说完,萧姝未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季无虞大惊,不过她向来有在身上备帕子的习惯,便拿出来递给了萧姝未。
  望着面前这一只攥着帕子的手,萧姝未徒然扣住,将其扯了过来,离她极近,她的眼含满泪,“季大人,他今年约莫二八,也可能大一些,肩颈处有一颗小痣,只有这些了。”
  季无虞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不过……
  “为什么是我?”季无虞问道,“北辰愿为太后效力之人不在少数。”
  “当年那贼人逃窜的方向便是南边,”萧姝未叹了口气,“哀家知道季大人如今执掌户部,大刀阔斧,其中最先开始的便是户贴重编,所以,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户口册籍这一块基本上都是秦垦在主持,季无虞放心得紧便也甚少过问,而且,南楚十六左右的男丁,这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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