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丘独苏将桌子扶正了,耐心地等他骂完,才开口劝道:“陛下息怒,如今的确不是动摄政王的时候,可假以时日,必会如陛下所愿。”
“那何时是时候?”
祁升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虽说先帝的旨意是说摄政王之权高于您之上,但先帝,毕竟只是先帝了。”
这话若是让他人听见,定要指责丘独苏枉顾礼法,可却说到了祁升的心坎里。
先帝后宫人稀,子嗣福薄,裕妃专宠多年无所出,余下的皇子,一个沉迷道术还把自己给弄归西了,而还一个……便是祁升了。
祁升自己多少也清楚,楚明帝大概并不觉着自己有帝王之才,所以才有祁言摄政的存在。
可这便也是祁升不满的缘故。
他一辈子循规蹈矩去努力做好一个东宫太子,却偏偏抵不上一个从北辰回来的质子,即便如今即位也要处处被压一头。
祁升攥紧了拳头,问丘独苏道:“扶先生,如何才能除掉他。”
“摄政王如今最为倚仗,是辜家的兵权。”
丘独苏说完,祁升便了然了。
那些条陈说得再好看,再冠冕堂皇,可若是没有兵权,那便都是丰墙峭址。
“辜老将军镇守西塞,抗击氐族多年,一直为朝廷尽忠竭力,如何能动?”
“可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在郅都吗?”
辜振越如今虽是龙武军大将军,可能够调动龙武军的虎符,一半还在自己手里,他这些年也老老实实起着卫戍京畿的作用。
挑不出什么错来。
丘独苏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辜家世代忠良,不可铲除,但可拉拢。”
祁升皱了皱眉,似是不解。
丘独苏压低了声音,暗示道:“宜安公主……不是还尚未婚嫁吗?”
闻言祁升眼睛便瞬间亮了。
丘独苏见状便顺势说了下去,“辜振越仪表不凡,战功赫赫,宜安公主嫁予他,也不算是辱没了。”
“只是不知这丫头会不会同意。”祁升嘴里这般念叨着,便把张德贵给唤了上来,“去把舒窈叫来。”
“是,陛下。”
没过一会,便有一女子走进了紫宸宫。
祁升抬眸望去,只见自家小妹一身湖蓝色藻纹宫裙,桃腮粉面,眉眼盈盈,朝自己行了礼。
“宜安见过陛下。”
“免礼吧。”祁升笑着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抚了抚祁舒窈的鬓发,叹道,“我们舒窈,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是皇兄福泽保佑。”祁舒窈说完漂亮话,便问道,“那皇兄今日唤宜安来,可是有事?”
祁升点了点头,说道:“朕念及当年父皇还在时,便时常为你的婚事发愁,总担心你日后受委屈,便搁置到了现在。”
祁升说完这话,祁舒窈便红了脸,她已然明白了自己兄长唤自己来是何事,抿了抿唇,问道:“那皇兄……是想要宜安,嫁予何人?”
“戎安侯二子,虎骁军少帅,龙武军大将军,辜振越。”
祁舒窈听到“辜振越”的名字,吓得将方才紫宸宫内侍才收拾好的桌面又碰到了一个。
祁升以为她不满,便劝慰道:“皇兄知道这个……辜将军呢,名声是……呃,吓人了一点,还是武人,但辜家一族……”
“皇兄不必多言了。”祁舒窈打断了祁升的话,郑重其事地说道,“宜安愿意。”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嗯?”祁升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自己听错了,“你愿意?”
“是,辜将军年轻有为,是郅都顶顶有名的大英雄。”祁舒窈的脸便和熟透了的樱桃一般,“宜安,心向往之。”
祁升闻言开心极了。
他本还担心自家妹子不喜欢辜振越,如今看来,自己说不定还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他当即便唤了张德贵来说要下令,祁舒窈却先一步拦住了祁升。
她扯着祁升的袖子,问道:“可我还不知道,辜……辜将军他愿不愿意呢。”
“朕的亲妹妹嫁给他,那是他辜振越修了几辈子才得来的好福气,怎么会不愿意?”
“可是……”祁舒窈有些犹豫,“宜安听说,他曾娶妻。”
“什么?”
祁升下意识看向了屏风那边,丘独苏便躲在那。
他将张德贵叫了上来询问了一番,张德贵答道:“辜将军之前确实,是娶过妻,但那女子还没过门便亡故了,这个中纠葛,老奴也不清楚啊……”
“还没过门便亡故了?”祁升颇为震惊地重复了一遍,“他克妻啊?”
“诶哟诶哟!”张德贵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这老奴怎么知道啊?”
“没用的东西,下去吧。”
祁升微愠将他赶了下去,祁舒窈却抓住了祁升的手,说道:“我不在乎这个。”
“什么?”
“我只是在乎……他是否真的忘了那位亡妻。”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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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虞刚上任江南,便被扬州府使了好大一个绊子。
宣抚使的车架已临城外,而等候相迎的竟然只是扬州佐助之官。
“扬州司马刘义瑞,拜见宣抚大人。”
扬州司马?
这个官职可有趣极了。
设立初期或许还能称之为州一级的二把手,而如今,虽还是从五品下,但能被放置到此位上的人要么是已至迟暮之年又不忍放之归乡,要么便是从郅都贬谪过来的朝官,至于真正有什么用,或以一言蔽之,
“莅之者,进不课其能,退不殿其不能,才不才,一也。”
马邳憬派这么一个闲官散职来,看来是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刘大人呢?”
“大人公务繁重,一时抽不开身,便委派下官来迎接大人。”
季无虞扫了一眼刘义瑞,说道:“究竟是真的公务繁重,还是只是只是搪塞本官的藉口?”
“扬州下辖五县,民政司法,那都是马大人一手包揽,最近又遇了洪涝,也是情理之中嘛。”
这说得倒是合情合理,可谁不知道,她此番前来便是为济民堤一事,若是真心中在意,只怕早就巴巴在那候着等她来了。
季无虞轻笑一声,不再理会刘义瑞,招了招手唤留葵来。
“大人有何吩咐?”
“替本官拿个凳子来。”
“啊?”
刘义瑞瞪大了眼,实在不知道季无虞这是打算做什么。
“本官身上可是朝廷的旨意要下发给知府大人,”季无虞似乎多通情达理般说道,“既然马大人公务繁忙,那本官便体谅体谅,在这等他来。”
留葵已经从马车上取了凳子来,季无虞一屁股坐了下去,没等刘义瑞作何反应,便又勾了勾手,朝留葵说道:“纸笔拿来。”
“是,大人。”
“这……这要纸笔是做什么呀。”
这宣抚使直接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刘义瑞哪儿敢站着,他回望了眼自己带来的家仆,都摇了摇头,便只得是连忙蹲了下来,与季无虞平视。
“走之前摄政王特意嘱咐本官对于江淮两道,事无巨细,都要写上,这第一件事情……”季无虞接过留葵递来的笔,“便从知府大人怠慢朝廷钦差说起吧。”
刘义瑞吓得腿软,季无虞还不肯作罢,接着云淡风轻地说道:“刘大人既是上佐官,想来是有些笔头功夫,不如替本官写了如何?”
“留葵啊,来替刘大人研墨!”
季无虞说完便将方才拿过的笔递到刘义瑞面前,可刘义瑞哪儿敢接过啊,哆哆嗦嗦蹲都蹲不好。
“刘大人是不敢写吗?”
季无虞阴恻恻的一句话,吓得刘义瑞直接跌坐到了一旁,他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这位郅都派来的宣抚大人,并不如平常巡按的朝官好糊弄,连忙跪了下来,给她磕了个头,说道:
“大人便别为难下官了!”
“本官可没想为难你。”季无虞嗤笑一声,又道,“叫马邳憬过来。”
“是,是是!”
刘义瑞如释重负赶忙起身朝城内跑去。
季无虞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留葵,说道:
“把这些都收了吧。”
“是,大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刻,季无虞便见着那位扬州知府马邳憬走了出来。
上州知府,位列三品,在自己之上,季无虞照例同他行了礼。
马邳憬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季无虞刚一站起身子,马邳憬便冷笑了一声,说道:“季大人方才,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怎么在本官面前还唯唯诺诺了起来?”
“怎么敢呢?”季无虞皮笑肉不笑,只道,“毕竟马大人官职在下官之上。”
“知道便好,”马邳憬冷笑一声,警告道,“还望季大人日后安分守己,莫要以下犯上得好。”
季无虞可不会被这给吓着,她只是转身命令留葵把圣旨拿来给马邳憬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