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摄政王爷,您是一位极好的掌权人,九黎这些年也算是因着您的福泽,还得以延续之前的繁盛,老实说,除却交情不薄的缘由,本公主不想你死。”
时穆白轻叹一口气,又道:“可我能力有限,也就这一个法子了。”
“承蒙公主厚爱。”祁言扯了一抹笑出来,说道,“罢了,就当是本王的命数吧。”
时穆白看向祁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说道:“能稳坐摄政王的位置这般多年,一向杀伐决断的您,怎会这般无所畏惧。”
或许正是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才不敢冒这样的险去赌那三成。
祁言无所谓地勾勾唇,有些松弛,他直视着前方不再看她,说道:
“回去吧。”
“咱们说的出来比试。”时穆白昂了昂下巴,说道,“不比了再回去吗?本公主只怕下次来郅都,就不是这般的光景了。”
祁言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罢了。”
…………
“所以,你还是拒绝了她。”
“对。”
“够了。”祁言说这话时的语气冷静得令人可怕,语气未见一丝波澜,似乎只是很平淡的一件事般,说道,“三年,足够了。”
“不够!”辜振越吼了出来,他拳头紧握,说道,“怎么能够?”
“如今世家元气大伤,后辈又没什么厉害角色,也能消停个几年呢,西塞有辜老将军镇守,那氐族的蛮子也不敢骚扰,不必多虑。”祁言道,“卫摘那边已经初见成效了,等到时机成熟……北辰,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说完又笑了,笑着笑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祁言拿过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顿时一摊鲜血乍现。
辜振越想看,祁言拦住了。
祁言紧握辜振越的腕子,死死盯着他的眼,说道:
“我从北辰回到郅都,便是为了这个。”
“你不该只为了仇恨活着。”
“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祁言这一笑,七分轻蔑三分无奈,他语调悠长,缓缓说道,“就像你整日里花天酒地来麻痹自己,却还是忘不了辜仰疏,还是忘记不了陶昼欢,还是忘记不了那些埋在兖州永不南归的冤魂一样。”
祁言又笑了,
这一次他笑得太过惨痛,辜振越只见他眼底翻腾的绝望。
他用还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心脏,说道:
“辜振越……我痛,我这里痛。”
自前朝大齐分裂以来,南北对峙,南楚中土十二州几乎扼制了北辰京都的咽喉,一直为北辰历代君主所忌惮,最终在朝元十四年,北辰的铁骑一脚踹开了南楚的北大门。
镇守北方的辜老将军与戎安侯世子负隅顽抗,而当还在江南的祁言与辜振越赶来时,
兖州城,已经破了。
仿若奔赴一场绝望般,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炼狱。
北辰向来自诩大齐皇室正派,同时将南楚视为流窜南方的异端,而对于这群“叛徒”,从不心存仁慈。
哪怕只是寻常白丁,甚至妇孺老人,也都下了狠手。
那日的兖州城,烽火三十里,哀嚎声连绵不绝,几乎每走一步,便是还流着血的尸体。
而尸体旁,是哭喊着苍天不公的家人。
在祁言一边的有个小姑娘,看见了他二人,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般,拿过遗落的不知是刀还是剑朝祁言刺来。
辜振越眼疾手快将祁言推开,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小姑娘制服。
正要处置时,祁言让他放手。
那个小女孩望向祁言的眼神,太过复杂,他轻叹一口气,说道:
“她或许与你我无仇,但锦衣之下,皆是她的仇人。”
那些王孙贵胄挥手之间,便是一座城的湮灭,万千家的覆亡。
而她的恨,不过是乌纱帽上的一点灰,轻轻一掸便没了。
辜振越感觉自己的心被他这话又一次被拉扯得四分五裂,就像那日闯进兖州城的阵阵马蹄声都踏在了他的胸口上。
北辰那群狗娘养的杂种还在中土十二州洋洋得意,南楚那□□佞还在蠹居棋处,他恨得牙痒痒,恨不能……
祁言扯过他的衣领,最后在他耳边低语,说道:“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把那群人活剥一层皮的。”
辜振越看着他眼底浸出的冷意,却退缩了。
“那些人的万劫不复,不该踩在你的身上。”
他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第86章
| 086
今日陛下设宴于凌霄殿内,季无虞借着自己身体不适婉拒了赴宴,转身摇摇晃晃地推开了辜府的门。
她是假意有恙,而辜振越却是真病了。
辜振越是习武之人,身体向来健壮,可这一病却如山倒,结结实实搁家里躺着了。
她推开了辜振越房间的门,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叫了一句,
“辜将军。”
又上下扫了眼一脸疲态的辜振越,挑了挑眉,“你真病了?”
辜振越懒洋洋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听她这话狠狠白一眼,却又见她摆着个脸,挑了挑眉,说道:“我记得今晚上不是凌霄殿有宴会吗,你怎么没去?”
“不想去。”
季无虞瘪着气,说道。
她可不想再看到一直在她脑子里晃悠的那人。
“不想去那便不去了。”辜振越不知道她心里那点花花肠子,便只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又问道,“那你来我这是……怎么着呢?”
季无虞双手抱胸,面色不虞,说道:“我来找你喝酒。”
辜振越本手里抱着个暖炉,闻言都想直接砸了来。
他强行咽下去了之后,一脸不解地望着季无虞,说道:“季姑娘,你知道你眼前的这人,还生着病吗?”
“知道啊。”季无虞手撑着头,说道,“又没说让你喝,我只是……自己忽然想喝酒了。”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辜振越似乎也觉察出今天的季无虞……
很是古怪?
季无虞沉默着没说话,她心里实在憋屈,面对辜振越,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这木头来理解个大概。
辜振越见她没说话,便笑着起身,在一旁扒拉出两壶酒,放在桌上,说道:“就这两坛了啊,本打算等我身体好点再喝,现在算是便宜你了!”
“辜振越,够义气!”
季无虞忙不迭地打开了其中一壶的盖子,一阵酒香四溢,把自个儿勾得,都要直流口水了。
她扶着辜振越上床继续躺着后,便直接拿起那一坛酒对着自己嘴就是一顿猛灌。
没灌进去的酒水从两边冒出来,都把自己的衣领口给打湿了。
辜振越被她这生猛地动作给吓着了,赶紧拦住,说道:
“诶诶诶!你可别喝这般猛,要是醉了我可没法送你回去。”
已经被灌了一小坛的季无虞,很是不屑地说道:“我酒量你还不清楚,才不要你送。”
“我当然知道你酒量好,可也不是这么个灌法啊。”辜振越着急忙慌地拿了帕子就给她擦。
季无虞冷静了下来,将酒坛子往旁边一推搡,便不再动作了。
辜振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今日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不如和我直接说说吧。”
一向自比五斗先生的季无虞此刻竟有些呆傻了。
她抱着酒坛子,半眯着眼,
“他是不是要成亲了。”
“他?”辜振越微怔,“谁啊?”
不知为何,“祁言”这两个字在此时,这般难以说出口。
季无虞又一次将盖子掀开来,想继续喝。
这可把辜振越吓坏了。
“诶哟姑奶奶!您可别喝了。”
辜振越连忙把酒坛子夺过去,季无虞一下趴在了桌上,看起来委屈得紧。
“到底怎么了?”
他耐着性子,小心询问,季无虞却一直侧着趴在桌上,好一会才舍得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辜振越,问道:
“他为何昨日没有来马场?”
辜振越这下知道季无虞在为谁而愁了。
只是昨日……
祁言又一次病倒了,昏过去还不忘拉着白缨的手,似乎要交代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辜振越心里了然,他是在惦记自己面前这位呢。
可祁言早就告诫过自己,有关冬枯的一切都不可告诉季无虞。
他犯了难,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无虞见他没说话,低了眸子,趁他愣神之际,夺过酒坛子,一饮而下。
辜振越没拦住,一坛酒便这般见了底。
他眉头紧蹙,抿了抿唇,问出了自己始终不敢宣之于口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临弈?”
这一问,季无虞好似听见了钥匙扭动锁眼的声音。
可她不知道,门后是什么?
“什么是喜欢啊。”
她问完这句,眼眶便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