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祁言沉默了片刻,最后直直地盯着他,缓缓说出他一直想说的那俩字,
“闭嘴。”
辜振越瞬间安静。
恰好是这时,祁言腰带上的指骨亮了,他眉头微微一皱,起身走出书房。
一道黑影一跃而下,楼影的声音传来,
“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彻查当年陆府的事情了。”
“说。”
“当时大火把整个陆府都烧没了,一些留存的文书也都被烧毁得七七八八了,这是属下能找到的一些,此外……”楼影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陆府当年的仆役名册上,没有季无虞的名字。”
一阵刺痛传来,祁言捂住再睁眼时,周遭的景已被血色覆盖,世界在他眼前,被一点一点地缩小。
随后,祁言看见了一只右手,
他看见了那只右手的主人,
他看见了季无虞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
“我没得去处了。”
“我原本是陆府的婢子。”
“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是陆府的,走早了一步,没承想走水了……后头才来的王府。”
…………
一切关于她的声音由大到小地在他耳边重播,不知什么时候……声音停止了,万籁俱寂下唯有他的心跳声还在作响。
祁言忘记自己做了一些什么,好像是让楼影退下了,又好像是回到书房,再一次对喋喋不休的辜振越说闭嘴。
好心还被骂的辜振越只觉莫名其妙,可见祁言还是冷着一张脸,吝啬着他的情绪,最终骂骂咧咧走了。
结果,还没出宫便被人拦了下来。
辜振越:……
“你有病吧?给孟玄楠下毒的又不是我,送我去什么刑部?”
拦着他的小黄门谄媚一笑,“这不是现场找到了您亲酿的酒吗?那酒桃香四溢的,一闻就是辜将军亲酿的,好闻极了。”
辜振越:季无虞你真该死啊!
…………
刑部大牢内。
季无虞本来以为自己被带上刑部,马上便会被问口供,没承想人给她分了个单间后,直接扔在这,不闻不问了。
狱里阴暗潮湿,只有一小窗能投射进光线来,不过这窗朝向不好,她仍是见不着太阳。
好在狱卒怜惜,竟给她加厚了草蓐,方才送来的饭菜竟也算是新鲜,完全不像是狱里的伙食,只是她如今心绪被扰乱,实在是没有闲心思去多尝上几口。
季无虞倚在墙边,扯了几根稻草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编著手环,在脑中整理着思路。
她昨日早孟玄楠一步离开塘香楼,而今早上他便暴毙身亡,随后自己被带走。
速度之快,难以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有人安排。
自己离开塘香楼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季无虞也曾朝郁承昶试探过几番,均一无所获。而此处更是消息闭塞,她想花钱找狱卒买情报都不成。
无力感再一次包围着自己。
等一下!
季无虞忽然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切。
从孟皇后到孟玄楠,接连都是孟家的人遭灾,是否太过巧合?
季无虞的心里闪过“陆月初”这三个字。
她想起了祁言的话。
“这后宫里头的女人,从来只属于头上顶着的那个姓,想做什么要什么,都得从着家族的意思。”
陆家早在朝元十八年那场大火后就分崩离析,至于真正的陆月初……
季无虞垂了垂眸子,压下心中的痛意。
这位所谓的宸妃,头上顶着的,究竟是何姓呢?
她闭上了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尔后便听见门上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
方才狱卒已经送过饭菜了,
此刻是?
季无虞眼中只有不解与警惕。
几个宫女打扮的人搬上来一把交椅,甚至还摆上了几碟点心。
宸妃被代檀姑姑扶着坐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宸妃娘娘贵足踏临贱地,倒让我这牢房蓬荜生辉了。”
对于她的阴阳怪气,宸妃很是平静,抬眼示意众人退下后,狱中只留下了冷卉。
季无虞忍不住对她生出几分好奇。
见她一直盯着冷卉看,宸妃出声了。
“听着,季无虞。”宸妃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直直地望着季无虞道,“很快就会有一个死囚来顶替你,而你需要做的,是出去之后立马离开郅都,我会派人接应你,记住,你以后再也不要回郅都了,去……”
宸妃声线变颤,
“去过你本该安宁的日子。”
季无虞嘴唇微动,问出自己早猜出的事实。
“岳好死了,是吗?”
宸妃好似也没有要抵赖的意思,朝她微微一笑。
“早就知道的事情,便不必再这般追根究底了。”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位好姑娘。何况这件事,本也不该扯上你。”
“所以孟将军的死,果真与您有关?”
见她失言,一旁的冷卉一记眼刀过去,宸妃瞬间哑然。
在领着冷卉出去时,宸妃冷笑了一声,
“虞妩姑娘,知道的太多,只会害了你。”
…………
宸妃说完便从侧门走出刑部,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她看到有人在等自己。
只消看一眼那身影,宸妃便知道他是谁。
“已经准备好了,她至多再待两天。”
“她身体不算好,别亏待了她。”
宸妃抿了抿嘴,忍不住问道:“孟玄楠被杀也是您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是,也不完全是。”来人摩挲着自己的大鱼际,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我只担心这两件事离得太近……会有人生疑。”
“他既敢动季无虞,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这话意有所指,宸妃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
“不过,那毒是下在菜里的,万一季无虞吃了……”
“她,一向不吃芹菜的。”
丘独苏沉默了一下,撇了撇嘴,如是说道。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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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面前那两盘无人动过的糕点,季无虞仍旧沉浸在宸妃方才那番话的震惊之中。
丘独苏当年把她送进陆府时,挂的就是“虞妩”这个名字,还没等她问清楚原因,丘独苏便消失了。
她对丘独苏向来信赖,一直听他的话规规矩矩顶了三年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可宸妃是怎么知道的?
季无虞的心乱得很。
等到牢房门上的锁又一次被打开,季无虞才从种种思绪中扯回来。
不过,
“辜将军?你来探监了?”
辜振越朝她白了一眼,“谁来探监?”
“那你……”
“我是来陪你一同蹲大牢的。”
季无虞:?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跟在辜振越一旁的狱卒不停地擦着自己的汗,极其忐忑地朝辜振越试探着问道:“您确定好了就住这间吗,那边可能比这儿安逸些。”
“都蹲牢了,还求个屁的安逸。”辜振越没什么好语气,“这儿再差,难道还比西塞差吗?呔!”
狱卒被他这闷头一反问,直接吓得哆嗦了,“那将军您就在这好好待着吧,小的们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便麻溜地把门锁住,跑出去了。
“不是,”季无虞震惊地问道,“您这,是什么情况啊?”
辜振越朝她冷笑一声,“在下有幸成为辜家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身陷囹圄的,有姑娘您的大半功劳。”
季无虞一听这话,更是惊讶,凑过去挽着他的手,跟狗腿子似地追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辜振越假笑两声,愤愤不平道:“我就不该给你那酒!”
季无虞一时间自责极了,“辜将军,我真没想到会牵连到你。”
“算了,你也不必这般自责。”辜振越朝她摆了摆手,见她不懂,又道,“我估摸着也有临弈的意思。”
“和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走去草席那收拾了个还算比较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了下去,问道:“你这没点东西吃吗?”
“拜托!辜将军,咱俩是来蹲大牢的,不是来这体察民情的。”
虽是这般说,季无虞还是把方才宸妃给她的点心包在手绢里递过去。
辜振越瞅了眼,眉毛一挑,“哟,这刑部大牢里伙食还挺不错的,临弈送来的?”
季无虞一愣,稍加思索糊弄道:
“便宜辜将军了。”
辜振越听了接过便想吃,送嘴里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调侃了一句,
“应该不会有毒吧?”
季无虞白了他一眼,“若有毒,吃我就毒死,不吃我就饿死,早晚的问题罢了。”
辜振越了然一笑,
“你现在对自己死这件事情倒是看得挺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