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季无虞本还一脸坦然,霎时间就如死灰一般,
是了,季无虞死得成,她死不成。
她会按照宸妃所暗示的那样,继续以“虞妩”的身份活下去。
“不过呢……我劝你也不要对祁临弈太大的信心。”辜振越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两块,又补充道,“毕竟他这人一向算得精。”
“这……和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季无虞有些不明白。
“你给他惹了这么多事儿,还指望着能给你擦几次屁股?”
季无虞冷笑一声,半点真情都懒得流露,“那我看来我是死定了!”
辜振越把自己嘴角的渣渣舔了干净,眼波中都含着笑,看向季无虞,“不过……”
“无虞姑娘,本将军想和你赌一把。”
…………
栖梧宫。
大殿上安静得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楼影伫立在祁言身边,如同雕塑一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收集好了?”
楼影点了点头,把那些资料呈了上来,说道:“这些都是裴沛培私下里贪赃枉法,罔顾人伦的实证。”
祁言应了一声。
“那主人想什么时候去递呈给裴大人。”
祁言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收回捻着页脚的手,拿起季无虞的那枚小铜钱,不停地摩挲着。
俄而恍惚间,脑中涌上了许些回忆。
…………
“那日我给你的小铜钱,还在不在啊?”
祁言看着桌案旁忽然探出的小脑袋,颇为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口是心非道:“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窝,怎么?”
季无虞看着还挺不好意思,扭捏道:“没什么……只是,那是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既然是重要之人所赠,又为何要送给本王?”
祁言这话里暗藏着零星几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当然,
季无虞从来不会让他得意。
“心血来潮罢了。”
“那你是要讨回去吗。”
季无虞好似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好,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妥。”
“那日我问你,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拿了枚铜钱便来敷衍本王,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祁言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本书,翻开内页,把那枚铜钱取了出来。
“这有什么不妥,你懂我什么意思,不就行吗?”
祁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求得事事圆满,仍葆心中坚韧,季无虞,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说罢,便把那枚铜钱扔到了她面前。
季无虞眼看着这枚铜钱在桌案上打了一个小转,最后咣当一声落地,朝着上头一面的印的正是“景佑通宝”四个字。
“谁和你说这是我了。”季无虞把那枚铜钱收回,在手上掂量了几下。
祁言轻笑一声,凑近了她,说道:“和我说句实话,本王便不去怪罪你把这送来的东西又要回去的事。”
季无虞眼神闪烁,最后又是一笑。
“谁说我要讨回来了?”
“嗯?”祁言一挑眉,“那你这般姿态,是做给谁看?”
“你呀,摄政王。”季无虞朝他甜甜一笑,“我只是……想求个回礼。”
“回什么礼?”
“随便吧,不过我听说王爷的字写得不错。”季无虞有意和他逗闷子,“若是以后出宫没落了,还能卖得几个钱不会饿肚子。”
“那你可算是高看我了。”
说罢,祁言便笑了笑,拿镇纸压住宣纸后,便提了笔去蘸墨水,问道:
“想让我写什么,说吧。”
“不知道,你随手挑句好听的诗写了得了,我这人,最不挑了。”
说是不挑,其实是根本不在意。
祁言虽说是见不得她这破态度,但还是老老实实写完了,
“写完了,你瞧瞧。”
季无虞瞥了一眼后,眉头一皱,偏过头去问道:
“这上边……怎么没写我的名字呀?”
“嗯?”祁言轻笑,“写了名字怎么方便你拿去卖。”
季无虞微愣,她本意不过是想与他斡旋一番,谁知对面竟当了真。
“写什么?”祁言停了笔,有意暗示了一句,“眉妩?”
眉妩……
那晚的焰火又在自己心中再一次绽开,似以往每一次般,季无虞的思绪又一次为此停留。
“嗯?”
祁言的一声单音字使得季无虞终于回过神来,微低着眸子,不知在酝酿些什么。
祁言心生好奇,却没深究,只觉自己总有一天会习惯面前这人的口不对心。
浅笑一声,最后补上了他为季无虞拟的字。
“疏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临弈予眉妩。”
季无虞本不在意他送自己什么诗,看到这句,仍旧忍不住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叫你随心去。”
…………
回忆在这一句话后便戛然而止,祁言仿若不受控制般,恍惚了许久才抽离出来,问道:
“你确定,虞妩就是季无虞。”
“属下已经查明,虞妩和季无虞早期踪迹高度重合,都是江南吴县人,后来到了郅都谋生计,便一直在陆府。”
“有查出是什么原因来郅都吗?”
“这点属下不知,但根据户部有关她迁动年份的登记,那几年的江南一带恰好洪涝频发,想来应当是躲灾去了。”
“既然是躲灾,又为何没有回去?”
“属下只能查出她一直奔波在各地,最后才在郅都安定,而且这几年流动人口窜多,一时间难以查出她的具体行踪,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奉王爷之命去吴县调查季无虞家人的时候,发现她的父母早已过世,由此,属下斗胆猜测,这也是她没有回去的原因。”
“所以这些年,一直是她一个人?”
“目前来看,是的。”
楼影的短短几句话,祁言却实在难以去想像季无虞这些年的坎坷。
如若是元夕那晚他没有心一软,指不定如今的季无虞现在还在哪个地方颠沛流离。
指不定……
此生不复相见。
念及此事时的心痛实在难捱。
祁言的心头不知是何种滋味,目光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吩咐道:“找个机会把这些东西给裴泠沅送过去,告诉她,裴家随她怎么处置,本王只有一个条件。”
祁言颜色微沉,
“让季无虞干干净净地出来。”
…………
“赌什么啊?”
季无虞望着在她面前买了关子却不说话,一味地靠着墙在那闭目养神的辜振越。
他眯了好一会,终于睁眼了。
辜振越侧过身子去与季无虞对视,目光所及,尽是探究,
“赌祁临弈会不会为了你,端了整个刑部。”
第21章
| 021
刑部大牢内。
季无虞这几日虽还如往常般同辜振越划拳喝酒,可心里头仍免不了生出几分忐忑。
辜振越望着面前发着呆的季无虞,掏出了壶刚刚让狱卒打的酒,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那日宸妃同她说很快就会有人来顶替,可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来,应该是出事了。
季无虞没敢说出实话,故作轻松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直下饮上一口,
“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三司会审还要好一段时间呢,急什么?”辜振越笑了笑,“而且还有一件大事情会发生。”
“什么?”
辜振越吹了声口哨,一只海东青从小窗子里飞了进来,落在他的肩头。
恕季无虞眼拙,她只觉得这东西应当是隼一类的,却不知这具体为何物。
“这小东西我倒是没见过。”
“海东青,南楚不产的,稀罕着呢。”辜振越颇为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我大哥的一位好友相赠,他后来见我喜欢,便送我了。”
大哥?
戎安侯世子辜屹。
朝元十一年时,战死在兖州一役中。
季无虞嘴唇微启,却不置一语。
“无事,要我大哥知道他死后还有这么多人惦记,也不会有多难过了。”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辜振越宽慰道,“这鸟也是,当时本被他整得服服帖帖的,到我手里就不听话了,驯了忒久!”
“本就是天上飞的,当然桀骜些。”季无虞缓了些,忍不住有些好奇,
毕竟“海东青”这名头,她可只在书里见过。
想到这,季无虞便凑过去想看仔细些,结果它扑腾了两下,翅羽直接往她脸上扇去。
“诶哟!”
虽说也算得上是家养的,但飞禽总会带股子味,季无虞捏着鼻子,再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