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直沉默地徐应初看了她一眼,用干燥但柔和的指腹轻轻碰了碰那处隆起,他轻皱起眉心问:“真的没事吗?”
  男人的指尖冰凉,像唤醒迟钝大脑的薄荷,易微觉得那处灼烧都渐渐平息了。
  她不太自然地开口:“嗯,没大事。”
  刚解决好病患问题的罗医生一把拍开了徐应初搭在她脚腕上的手,轻嗤一声:“啧!咸猪手,医生准你乱动了吗?”
  说着她蹲下身,垂眼细细检查了起来。
  她的手更粗粝些,指腹有茧,是常年持医用器具留下的痕迹。
  罗医生站起身问原因:“怎么弄的?”
  易微指了指停在外头的电动车,一脸羞愧道:“不小心翻车了。”
  罗医生顺着她的手看出去,原本车体喷涂着大鹏电动车的字眼,此刻鹏的朋已经被剐蹭抹去,变成了大鸟电动车。
  原来根本不是朋友……
  “还好没大碍,回去冰敷两天,我给你开点喷雾剂回去抹抹就行。”罗医生笑得直不起腰,“我说你也真够猛的,下次可不兴这么莽撞了,不然徐应初指不定怎么哭呢。”
  徐应初脸臭了几分,但到底没说什么,只听医生指示去拿了冰袋。
  易微突然想到刚入门时她说的话,于是好奇问道:“医生,你开始说的二月啾求药是什么意思呀?”
  罗医生笑眯眯地扯了扯啾啾的耳朵:“有天晚上这狗上吐下泻的,徐应初愣是把刚下班的我重新求了回来,让我救救他儿子。”
  “咳咳咳……”回来的徐应初面颊红了几分,“那边有人需要换药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罗医生才不搭理他,笑呵呵继续后面的话:“还好我老公是宠物医生,不然我这治人的上哪给他想办法去?”
  她冲易微眨眨眼,暗戳戳道:“我们徐同志人不错的,接受不亏。”
  易微顿时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徐应初轻咳一声:“好了,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了。”
  罗医生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吧走吧,是我不打扰你们。”
  冰敷在脚踝上,凉意刺得骨头发颤,却降不了面上的温。
  易微偷偷摸摸把冰袋贴到了脸颊上,试图让效果发挥起来。
  徐应初见她这样轻笑了声:“你这样我还以为你牙疼。”
  “你就这么以为吧。”她嘟嘟囔囔道。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易微摇摇头:“我今天多待一会儿吧,下午耽搁你那么久,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我明天应该是不能来了,我爸妈的机票改签到了明天中午,我得留家里陪他们。”
  两人上午不是看直播就是在打盹补觉,下午又因为排队看病的缘故,徐应初今天基本没空签名。
  明天又因为她的原因不能赶过来履行自己承诺的助理义务,易微心头有些过意不去。
  徐应初平静道:“没关系,我晚上自己补就行。”
  “那怎么行?”易微不赞同地小声嘟囔,“明明我说好了的。”
  徐应初染墨的眸子落在她依旧红肿的脚踝上,沉默了良久,开口时声音沉沉:“要不然你今晚留下来吧。”
  第16章 七日助理(7) 徐应初?我又不喜欢他……
  十月的秋意越发明显, 梧桐叶的叶缘蜷曲内扣,叶面薄薄显现脉络,隐隐有了老态。
  季节越往冷走, 白日就离得越快,天很快被染成了五彩斑斓的红, 绚烂的光射透老化的叶,将它们染成时下最流行的枫红色。
  人并非四季更迭的生物, 此刻却也被这光彩轻易染了红晕。
  那是渗透到机体内部的色彩,光凭冰袋的物理降温解不了困扰。
  易微掩着绯红到眼尾的脸,不自然地开口:“这不好吧……”
  异性留宿应当保有警惕心, 况且这狭小的屋子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
  徐应初默了默道:“你可以等我洗漱完直接把二楼的门锁上, 我不会上去的。”
  “那你今晚上怎么办?”易微猛地抬头看他。
  徐应初锁定她的眼,语气平静道:“在下面继续没完成的亲签,晚上正好是我平常的工作时间。”
  昼伏夜出,日夜颠倒,徐应初是典型的猫头鹰作息。
  易微问:“你没想过把作息调过来吗?”
  “想过,”徐应初点点头,“我制定了个节后计划,到时候会把每天的入睡时间都往前调半个小时, 并渐渐缩短和控制白天的睡眠时长,预计半个月内能将作息调节回来。”
  “所以呢?你今晚会留下来吗?”他声音轻轻, 貌似混了些蛊惑的药水, “我不会打扰你的。”
  520公交车只运行到晚上九点半,距离此刻不过四小时, 今天的五百份基本没完成,且徐应初腕上还带着伤,就算把晚饭时间往后挪, 这个时段也过于紧张了。
  况且她脚踝还肿痛着,回去一路辗转也不是良举。
  最关键的一点,在易微眼里,徐应初是个冷面但热心的绝对好人。
  她垂着脑袋小声开口:“那……打扰了。”
  “不会。”徐应初哑着声模糊应了句,抬手在空白的签名纸上留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
  “续昼。”易微拿起那张纸,轻声念着这个笔名,问出了好奇很久的问题,“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徐应初想了想,沉默很久才摇摇头说:“我第一次投稿需要填写笔名,那天正好读到毛滂的《踏莎行·元夕》,里面有一句叫‘拨雪寻春,烧灯续昼’,只是随便从里头摘了个词出来,没什么特殊含义。”
  夜又深了几分,少有人烟的岱林中街总是黑沉沉的,这间伫立在中央的书屋却永远在漆黑的夜烧灯延续着白日的光景,似是在向灯火通明的对岸宣告它依旧存在,只要拨开掩埋在两头道路的雪就能寻见岱林中街的春天。
  易微弯起眼睛笑得温和:“非常漂亮的名字,很适合你。”
  徐应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轻垂着眼帘一言未发,唇边却挂了抹笑。
  两人午饭吃的比较晚,晚饭便推迟到八点以后才开做。
  趁着徐应初做饭的功夫,易微开始清点白天从风老头那收回来的书,那些品质不过关的尽管无差别收了回来,却也不好再售给顾客,只能整理出来送到相应组织回收利用。
  乒乒乓乓劳累一天,易微吃过饭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徐应初无奈笑笑:“我待会儿去找王婆婆拿衣服,你洗了澡就睡下吧,阁楼的洗衣机有烘干功能。”
  易微没力气争,老老实实进了浴室。
  书屋配的家电都有些年头了,热水器是插电款,储水量有限。易微以前的大学宿舍就配的这种,夏天用水温度低还好,倘若赶上冬天,往往前一个人洗完,下一个人还得苦等三五十分钟才能用上热水。
  易微不太喜欢这种热水器,热水储量低,洗澡时总要盯着头上的热度指针计算着用,永远洗不尽兴。
  好在她今天扭伤了脚,不宜用过烫的水温,这才方便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良久。
  易微出来时,二楼的大门已经被虚掩着了,她扒开缝隙冲楼下的徐应初喊:“我洗好了,你洗澡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嗯,没事。”徐应初回道,“洗衣机的使用说明我贴在门上了,床单我也重新铺了干净的,你早点休息。”
  易微道了谢,抱起换下来的衣服去了阁楼。
  阁楼只一米六高,易微上去还得稍稍低下脑袋,洗衣机的按键上贴了两张便利贴,上面手写了洗烘一体的使用说明,易微照着说明很快就操作完毕。
  时间快到十点,易微设置好洗衣模式就直接钻了被窝。
  被套是浅色系的,带着浓郁的皂粉味道,灌进鼻腔时却自动演化为了徐应初身上的那股特殊清冷气。
  脸涨得通红,被窝里的气温不可控地急速升高,那股带着雪松味的分子便无所顾忌地放肆运动起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就像……窝在徐应初的怀里一样。
  脑子似乎被烧坏了,不太运转,意识浮浮沉沉,人就这么失去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屋内静悄悄,只偶尔响起啾啾的呼吸声。
  房间的大灯已经关掉,床头柜上放了盏月亮形状的小夜灯,亮度浅浅,正好照明了拖鞋的位置。
  睡意已经消散了,易微索性掀开被子起了床。
  夜里的秋味总要浓些,逃出被窝的单薄身子忍不住打起哆嗦,还好徐应初提前预留了外套搭在椅背上。
  这是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开衫,材质柔软,几乎没有穿着痕迹。易微凑到衣料上轻轻嗅了嗅,却还是闻到了那股清冽的味道,叫人有些欲罢不能地沉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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