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直到梦魇的啾啾轻唤了声,凌乱的大脑才重新清醒过来,易微猛地挪开鼻尖,脸涨得通红。
  她嘟囔着小声斥责自己:“怎么这么像个变态?”
  她轻手轻脚去了卫生间,浴室内还弥留着热气,应当是刚用过不久,相同的洗浴产品却飘散着与自己身上全然不同的味道,易微捧起凉水洗了把脸才觉得自然了些。
  在镜子里仔细检查,确保自己的神态并无异样后,她才打开扣上的二层大门往楼下走。
  窸窣的笔刷之外响起了不合群的吱呀和鸣,徐应初合上手里的本子才扭头看过来。
  “怎么醒了,睡得不好吗?”
  他动作有些匆忙,易微猜测他刚刚或许在搞什么新创作,未出世的作品自然不能提前透露出去。
  易微犹豫地停在半层高度,她摇摇头问:“没有,只是睡饱了,我打扰你了吗?”
  “没,只是记了点素材。”他说,“不睡的话下来坐会儿吧,我刚刚泡了壶百合花茶,你过来尝尝。”
  一杯花茶里冲了一小勺蜂蜜,混着花香甜而不腻,易微一不留神就喝下去大半杯。
  “好香啊。”易微捧着杯子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就像冬天抱了一杯热牛奶一样,暖融融的。”
  徐应初盯着她看了会儿,扬起唇浅浅笑了笑:“这么说倒是也合适,有的功效差不多的,都能安神助眠。”
  “那你现在犯困了吗?”易微盯着桌上叠了老高的签名纸问,“困的话就上去睡吧,我在下面守着就行。”
  “还好,等把全部写完再睡。”他说,“你今天不来了,我争取一晚上把剩下的全部了结。”
  “手腕不痛?”易微蹙着眉有些担心。
  徐应初想了想,轻声道:“有点,不过贴点膏药就好。”
  说着他从抽屉里翻了两张膏药贴出来,在腕上比比划划计算着需要裁剪的合适形状,动作并不自如。
  易微接过他手里的膏药贴和剪刀,贴在他腕上卷了个弧度:“这样可以吗?”
  徐应初长长的睫微微耷着,模糊的白炽灯在他眼睑下打出漂亮的阴影,他突出的喉结轻滚了滚,声音变得喑哑:“可以。”
  她眉目专注,将他的腕部和虎口都细心地缠绕了一遍,那神态就像在打包最珍重的礼物。
  夜里又静了下来,剩呼吸在拥挤的空间里环绕,无法出逃。
  易微结束手头的动作,指尖染了血意,滚烫。
  她低敛着眉,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没看完的书立在桌面上挡住了脸。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好了,你继续工作吧,我在旁边看书。”
  两人各怀鬼胎,却出奇地默契,纷纷垂了脑袋专注起自己的事务。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徐应初签完了最后一个名字。
  易微满意地举起这张纸在光下照了又照,她笑眯眯道:“大功告成,这下你可以放心去睡了。”
  “我先送你回家吧。”徐应初揉了揉有些僵硬酸痛的手指。
  “那不成疲劳驾驶了。”易微不同意道,“你放心去睡吧,我待会儿叫我姐来接我。”
  找代驾的话哽在了喉里,徐应初眼眸黑黑,低沉着应了声:“好,那你有事叫我。”
  刚踏完最后一阶楼梯,却听易微的电话响了起来。
  那头的段菲芸无比讶异:“这个点在徐应初家,你们同居了?!”
  徐应初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他扭转视线恰好和楼下望过来的眼对上。
  易微表情尴尬,蠕动着唇冲他强颜欢笑,徐应初面色平平,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动作流畅地合上了房门。
  易微放了心,她急忙按弱手机音量,顺带把自己的音量也压得极低。
  “怎么可能?”
  “我承认我别有用心,但那都是为了顺利夺回啾啾,这都是计谋。”
  “徐应初?我又不喜欢他,跟他发展哪门子的感情。”
  那边的话再听不见了,只余易微微弱的解释,那些话理应隔绝在厚重的门外,偏偏徐应初听力从来优于常人。
  男人停留在门把手上的指节过于用力,泛白失了血色。
  第17章 气包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
  三面环书的屋子有些拥挤, 白日还得开灯阅读有些浪费,易微索性早早营业,开了店门透些自然光亮进来。
  今日天气晴朗, 不过太阳初升的清晨,天已经亮堂堂的。
  易微躺在大梧桐树荫下的躺椅上准备把《下满一场大血》的结局部分一次性看完, 书刚翻了个面,夹在中间的叶脉书签都还没来得及抽出, 却听二楼厚重的木门吱呀呀响起。
  门开了个缝,里头一片黑,卡着肉钻出来一只喜气洋洋的小狗, 嘴里叼着个塑料袋, 里头是三明治和牛奶。
  易微坐正身子从狗嘴里拾取早餐,她抬眼沿着木扶梯往上望去,黑暗里站着个男人,她刚要扬唇微笑感恩,却听“砰”一声,门被用力关上。
  易微疑惑地盯着面前咧着嘴笑的啾啾,小声嘀咕道:“你爹又生气了?”
  为的什么呢?
  小狗不懂只是傻乐,蹭着她的手撒了会儿娇, 就一如往常钻去了藤椅底下小憩。
  不明所以的易微一头雾水,甚至因为对方突然的变脸有些不爽, 那些莫名的火气都被撒到吸管上了, 插孔时千转百折落了一身伤,松松软软就像坚ting无能的男人。
  喝到尾的牛奶被吸得呼啦啦震天响, 斜对面糖画铺的老板都走到跟前来了,易微还没意识到。
  “应初今天起这么早啊?正好帮我看看这蛇画得像不像样。”
  糖画铺的老板姓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盲人, 这会儿该是误会了。
  “于叔叔,我是易微。”易微简单冲他解释了一句,转头又认真评价起他手上新出炉的糖画,“您这次眼睛点的位置老对了,就是这蛇信子点到脖子上去了,位置还得调调。”
  于叔拍着大腿咯咯笑:“哎哟,闹笑话了,画龙点睛不成,画蛇添足倒是有一手。”
  于叔是先天盲人,这糖画铺原先是他奶奶经营,去年家里才放他自己出来谋生。
  因为先天眼盲的缘故,他对世间万物形不成画面,所有物体形象纯靠自己一遍遍摸索。
  譬如来年生肖为蛇,他就得提前好几月开始学习。
  “喏,这糖送给你吃,我回头再练练。”于叔把手里的糖画送给易微,“不过你今天来这么早啊?我还寻思应初难得早起了呢。”
  不好说昨晚留宿在这,易微索性附和着解释:“今天工作量大些,我就早点来了。”
  “哦这样,那你忙,我也回去继续研究。”于叔笑笑转身离去。
  “我扶您过去吧。”中间横亘的大树叫易微有些担心。
  于叔摆摆手:“不用不用,这路我从小走到大,哪块地砖松了我比你们还清楚,别担心。”
  话是那么说,易微还是瞧着他回了店才收回视线。
  看完手头的书,段菲芸也恰好大步流星赶了过来,她不见外地把啾啾从躺椅下薅出来抱进怀里荡秋千,一面又嫌弃地冲在躺椅上打盹的易微说:“啧,大清早叫我大老远跑一趟,结果自己在这美美睡回笼觉呢?”
  易微笑嘻嘻抱着她撒娇:“节后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哼,还有你这点名道姓的酸奶赶紧拿走。”段菲芸把手头那瓶酸奶扔到她怀里,“我就等你五分钟啊,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跟你孩子他爹讲,过时不候。”
  易微应好,蹑手蹑脚上了楼,想着如果徐应初没睡的话,她道个别再走。
  轻握成拳的手贴在门上,还没来得及叩下,门自己向内挪了两厘米,先前被重重扣上的门不知何时又被重新留了缝隙。
  屋内不算太黑,厚重的窗帘没拉严实,日头钻了空子,正好落在隆起的被条上方。
  徐应初并未睡下,呼吸声沉重不均,听见她靠近的步调时,还大张旗鼓翻个身背对了易微,似是气焰未消。
  “徐应初,我要回去了。”易微没再走近,就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声音都变得真真假假恍如梦中。
  对方不声不响,是个爱生闷气的生气包,易微有些无奈:“谢谢你早上的早餐。”
  徐应初还是闭着眼不说话,就像表姐家早些年养的那只傲娇布偶,总是莫名在气头上,得要人好声好气哄才肯消消火。
  易微叹口气,把手里的草莓酸奶顺手放在桌上,她说:“我托表姐帮忙带了今日份的酸奶,放在桌上了,你起来记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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