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许良也功成身退,回原来的单位上班,他临走前嘱咐闻确,如果哪天想清楚,想讨个公道了,记得随时找他。
他们离职后的某一天,闻确忽然收到了韩宇的微信,信息中说,工大的滑冰队已经正式成立,学校从体校撬了个教练,原来的十几个同学全都留下,备战开学后省里的比赛。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闻确还欣慰了好一阵。
他这辈子功业无成,能把这些孩子带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楼姐交给他带的这个班,由整个少年宫里最拔尖的孩子组成。
如果说他前几年带的那些小孩,都只是为了培养个兴趣爱好,那这个班里的孩子,就是实打实地要走体育专业的一批。
过几个月,云禾市队要来选人,楼姐交给他的任务,就是送尽可能多地学生到市队里去。
为此,闻确开始早八晚十地带队训练,常常是回到家就能累得倒头就睡。
因为训练时间太长,楼姐还包揽了他的早中晚饭,跟养儿子似的,变着法给他做饭。
得益于此,闻确最后的四片药,还好好地躺在药袋里,很久没有被拿出来过了。
这个尖子班的学生都不大,最大的也只有十岁,所幸闻确挺喜欢小孩,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谈不上有什么意思,但也足够麻痹着人,日复一日地坚持生活着,没给人去死的时间。
要说这日子还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应忻的消息了。
因为是寒假,韩宇他们也不知道应忻还教不教书。
另一边,叶焕也跟失踪了一样,如他所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应忻这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那天从温泽里回来,他感觉自己被劈成两半,一半在流泪,一半在心安。
他总是想起那个夕阳摇摇欲坠的晚上,应忻是如何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家。
他不敢想如今应忻又牵起了别人的手,一如当年那样,想起那个画面,就又要迎来一阵剧痛。
可后来他又觉得,如果应忻和他分手后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他也许会更担心应忻。
担心他为此伤心,为此流泪,为此郁郁寡欢。
现在有人爱他,有人填补他内心那个总是空缺着的牵挂,能让他幸福平安生活在这世上,恨他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总是不由得想起。应忻开车到他家楼下的那天,临走时,应忻透过车窗留下一句我爱你。
如果他说这句话时就已经和那人在一起,这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天来,闻确反反复复回想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从来不拍照片,但是和应忻在一起后,手机相册竟然奇迹般地,一点一点被填满了。
闻确空闲下来,就会一直扒拉着这些照片,从头到尾,翻来覆去地看。
心思密密麻麻全被应忻占据着,他突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且不说那四片特效药吃完,他该怎么活下去,就说他如果没有了这么忙碌的工作,不是整天累到身体极限,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他又该怎么活下去。
他的生活又从清清楚楚的直线变成一团乱麻,脚下的路看不见,眼前的路也看不清。
迷迷蒙蒙在这混沌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天,闻确终于在农历腊月二十九那天,接到了应忻的消息。
只是这个消息,来自于云禾市公安局。
电话里的警察说,有一个叫应忻的男子失踪多日,要他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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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确:反向自我攻略第一名
(哥们儿你跑偏了啊喂!)
明天还有owo
(连更五天的日子真让人想吐血啊)
第72章 遗书
那是年前的最后一天课,闻确还给班里的每个小孩都带了新年礼物,一人一盒金币巧克力。
楼姐知道他现在连买药和复查的钱都没有,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劝他不要破费,留着钱往自己身上花。
闻确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两个月前,他亲眼看着这帮小崽子们被新老师的果冻贿赂,高声喊着新老师万岁,从那之后他就明白了,小孩记吃不记打,想让这帮小崽子们好好训练,只能用零食行贿。
腊月二十九中午,闻确还接到了小荷儿的电话,说她父母想感谢闻确,知道他现在一个人,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年。
这些天他忙得连轴转,脑子里只有各种训练方法和计划,即使是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脑子里还是只有节前节后的准备,如果不是小荷儿的话,他还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完全没有工作的七天,还有他要一个人过的大年三十。
闻确知道人家这样问,也许只是礼数使然的客套,而他如果真的答应了,不懂礼数的人就变成了他闻确。
于是他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小荷儿,说自己会去朋友家过年,让叔叔阿姨放心。
小荷儿半信半疑地挂了电话,而此后整整一个下午,闻确都被这种即将到来却无可避免的恐惧萦绕,开始惶惶地思考着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七天。
如果此刻,他手里还能有七颗药片,也许他就不必为不知何时就会突发的病情而担忧,也就不会如此惶恐。
但他只剩四片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最后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闻确刚打开手机,就瞬间弹出一串十几个未接电话,叶焕的电话穿插在数不清的110里。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心里猛地一沉,如冰刃刺穿心脏般,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手机都快拿不住,啪唧一声摔在地上。
说不好是什么道理,也许科学也无从解释,在那一刻,没有任何原因,闻确就是知道,应忻出事了。
手机应声响起,闻确却根本不敢捡起来接通,他太害怕了,太害怕电话那头说的,就是他此刻正在想的了。
彼时少年宫的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楼姐正在把教室的门挨个锁紧,楼姐站在他不远,问他怎么还不走。
闻确此刻已经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耳边只剩下自己濒临崩溃的心跳。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告诉自己不能自己吓自己,还是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闭着眼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云禾市公安局,请问是闻确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而不掺一点感情,像是在朗诵闻确的判决书,我们现在有一个人口失踪案,需要您来配合调查,请您即刻来
电话那头报了一个地址。
闻确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谁谁失踪了?
应忻。对面说。
两个字如晴天霹雳般在他耳边炸开,他从未发现应忻的名字竟然如此恐怖,白日青天里,四肢百骸都是彻骨的凉。
应忻。
人口失踪。
任凭他怎么想,他也从未想到过,应忻会和这样恐怖的一个词扯上关系。
楼姐眼看着他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像是散了三魂七魄,五官都扭曲得可怕,几乎是立刻冲上前去问他怎么了。
闻确没有说话,或者说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用堪称万念俱灰的眼神看向楼姐,楼姐脊背一阵发凉,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着急忙慌地问闻确,小闻儿,你咋了?说话啊!
闻确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朝大门跑去。
无数种可能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环绕,他知道电话里的那些话肯定还有保留,如果应忻没有出事,警察不可能发现他失踪了。
应忻的交际圈就那么几个人,能持续和他保持联系的更是没几个,如果不是上班,有时十天半个月也没人主动和他联系。
能被警察发现失踪,还立了案,肯定不单单是失联这么简单。
他越想越不敢细想,带着已经成了浆糊的脑子往大门跑。
楼姐在他身后,看着他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心都揪起来,追上去问,去哪,姐送你。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公安局的了,只记得自己被楼姐拉上了她的红色小轿车,听着自己一路念叨着公安局公安局找应忻
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把楼姐吓得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几分钟就开到了市公安局。
楼姐的高跟鞋哒哒地磕在公安局的地砖上,闻确失神地跟在楼姐身后,听着楼姐跟值班警察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跟着警察走进了一个类似于会议室的地方。
到这,世界依旧是混沌一片,闻确只是能听到,能看到,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干什么。
直到叶焕的身影出现在这个会议室,闻确忽然骤然清醒。
他冲到叶焕面前,揪起叶焕的领子,熊熊怒火和恐惧让他的声音只剩沙哑的嘶吼,应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