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恨闻确忘记了从前种种,恨闻确不让自己和他一起面对,恨闻确总不信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闻确吃痛地停顿了一下,却又立刻忘记了,又扑上去亲。
他要让情.欲填满他的身体,蚕食他的大脑。
他不要思考除了应忻以外的东西。
你这里有颗痣。闻确轻轻舔舐着应忻的耳廓,以前还没发现呢。
他的手抚过应忻的胸口,这里也有一颗。
这是打疫苗的痕迹。
中指的茧子还没有消掉。他一路向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应忻的每一寸皮肤。
手腕也有一颗。
闻确的头和手一路逡巡,不放过应忻身上的任何一处印记。
大腿这儿为什么有个疤?他颤抖的呼吸轻喷在应忻的大腿,怎么弄的?
我妈打的。
于是闻确把这亲了又亲,好像现在亲了,小时候的应忻就不疼了。
一直到小腿
就在即将触碰到应忻脚踝的那一刻,应忻忽然拉住了闻确的手腕,
只是这次应忻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只是凑过去,然后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了闻确。
云禾市中心几十米高空上,巨大的落地窗上,一双相合的人影,他们发了疯地想要靠这一夜激情来留住这一夜,却又深知这其间爱恨,又岂能被这短短一夜一笔勾销。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生这么长,这短短的一夜算得了什么?
可是如果这么长的一生,这就是最后一面的话,这一夜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在往后余生,不再后悔呢?
从前的应忻相信一切问题都有答案,一切难题都有解法。
可如今这些问题,放在纸上,他甚至连个解都写不出来。
他没法强迫闻确说出他爱他,他叫不醒装睡的人,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他只能先放闻确走,再慢慢想办法。
但如果想不出办法呢?
这一生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所有的问题都无解,于是他转头进了这无尽温柔景象,旖旎风光。
那是真正翻云覆雨的一夜,再次从天上回到人间,外头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折腾了一夜,两个人都早就没有了力气,只是安静地靠在一起,倚在沙发上,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等待着日出。
应忻的头枕在闻确的胸膛,闻确一只胳膊紧紧揽着应忻,把人圈在怀里。
就在他们身旁,朝阳即将突破地平线,晨曦将至。
可是天每亮一寸,应忻的心就会更沉一分。
他已经困得不行,甚至是半坐着,眼皮也不住地打架。
他枕在闻确身上,而闻确的胸膛像是老家的炕,又热又硬,他好想躺上去,也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偏偏早上又是如此的安静,没有一点惊醒他的机会。
应忻觉得,现在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立刻陷入深度睡眠,一觉到大天亮。
可是他又太不想睡。
他的手紧攥着闻确,生怕这一觉过去,再看见的就是空荡荡的屋子。
困就睡吧。闻确捏捏应忻的手指,柔声说。
我不困。
他分外地珍惜这仅剩的时间,可是,好像不管怎么过,这时间都会被浪费。
闻确看着胸前一个劲儿点头犯困的人,轻轻抬起了另一只手,隐蔽地托起了应忻的脑袋。
有了支点,应忻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闻确低头看着,应忻白净的脸上,还未消去昨夜的潮红,黑黑的睫毛垂下,乖巧地落在瓷白的脸颊,心里顿时生出一片柔软。
他又何尝不想留住这仅剩的时间。
窗外幽蓝的天,和轮渡上看见的一个样。
他从未觉得这样一个静谧的早晨,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令他贪恋。
良辰美景。
他突然想起来这样一个词,忘记是学哪首诗的时候,学的这个词了。
可他觉得,这真是良辰美景。
窗外是良辰,眼前是美景。
闻确伸手,把应忻这些天没剪的鬓角,小心地掖到耳后。
可是就这样细小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应忻。
应忻猛地抬头,看见闻确的那刻,极为明显地松了口气。
而后他又开始懊悔,怎么还是睡着了。
闻确看他患得患失成这样,心里那点想要趁他睡着偷偷溜走的想法,也不复存在了。
睡吧,咱俩一起睡。闻确把人又搂紧了一点,然后闭上了眼睛。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给应忻吃了一颗定心丸。
应忻飞快地闭上眼睛,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而闻确,在彻底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忽然想到到底是哪首诗里的四个字了。
那句话是
此去经年,应是无数良辰好景虚设。
意思是,这一去长年相别,相爱的人不在一起,我料想今后就是春花秋月、良辰美景,对我也如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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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五更新。
第59章 我想杀人
那真是好梦一场。
梦里他们都回到了十七岁,坐在高中时候常去的那家小馄饨店,一起吃馄饨。
十年过去,那段时光已经很少被再次提起,每次回想起,都模糊得像阳光下教室里的旧玻璃,回忆就像是从外面往里看,老是灰蒙蒙的。
那时候,他们总是穿着一样的蓝白校服,并排坐在馄饨店里唯一的折叠桌上,挤在一起吃馄饨。
应忻老是吃着吃着就笑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把领子板板正正地翻好,露出里面夏季校服洗得泛白的领子。
闻确喜欢把校服拉链一口气拉到头,整天立着外套领子穿。
自己吃的馄饨,碗里面清汤白面,甚至飘的葱花都要被挑出来,扔进闻确的碗里。
而闻确的馄饨汤里必然飘满麻油、香油、辣椒油,还有两倍的葱花。
这样不同的两个人,居然还能玩到一起去,还能天天放学来这吃馄饨。
想想就觉得好笑。
闻确也老是在他笑的时候,用食指和中指反捏住他的脸,逼他坦白从宽,到底在笑什么。
前几次问,应忻满肚子坏水,都只是笑,不回答。
然后眼睁睁看着闻确摸不到头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哪里好笑,惹得他笑了。
从那以后,闻确就总是问他,自己头发翘没翘起来,衣服背后有没有东西。
只要和他走在一起,就一定会疑神疑鬼地审视自己。
甚至闻确还因为上课偷偷照镜子被老邓罚站了一整天。
以至于到最后,应忻实在受不了了,把原因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闻确,闻确这才松了口气,也不再成天问他一大堆问题了。
梦里他们又回到那家店,鲜咸的馄饨下肚,再喝一口暖胃的热汤,身后学生熙熙攘攘走过,天地好像浓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店面。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全都离他们很远,父母家人健在,衣食无忧,需要操心的只有这周周考还能再进步几分。
这十年,他常常会想起这家小小的馄饨店,热气从碗里蒸腾而上的瞬间。
还有闻确帮他挑葱花的时候。
他辗转十年,似乎得到了曾经想要的一切。
可是直到他得到了这一切,他才发现,原来他追求半生想要得到的,早就有了。
而后再怎么费尽心思想要,都是刻舟求剑一场。
也许是命运不忍心见他总是失手,赏他这样一场好梦。
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刺眼的阳光,透过主卧有些积灰的玻璃,落在应忻的脸上。
应忻下意识要把脸埋进被子里,却在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然后猛然惊醒。
他噌一下坐起来,看了看身边。
身边没人,甚至都没有被躺过的痕迹。
应忻心猛然一沉,边大喊着闻确的名字,边开了卧室门,大步走出去。
客厅早就没有了昨晚的旖旎景象,到处都是被收拾过的痕迹。
真皮沙发被擦得锃亮,茶几上的东西也被好好摆过,应忻来不及多看,回头看向侧卧。
侧卧的门大敞着,一个人也没有。
其实到这,应忻就已经能猜到,闻确已经走了。
他喊了这么久,如果闻确在,肯定不会一直不说话。
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拉开了厕所的门。
厕所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另一个人的牙刷和毛巾都不在了。
收拾得干净到,就像是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