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看见空空如也的厕所,应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蓦地倚着门框滑落到地上。
眼泪从眼眶里无声滑落。
他就知道,闻确不会留下。
可是明知道的事,怎么还会这么让人难过呢。
他以为,闻确至少会跟他告个别再走吧。
至少要交代点什么再走吧。
或者,就算是管他要点钱呢?
可是闻确确实就这么走了。
他俩就这么断了。
和十年前一样,断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他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他珍惜的人,都那么轻易地就不告而别了。
都誓要让他成为这世上的一只孤魂野鬼,死也不愿意给他一个家。
闻确啊闻确
他仰起头,感受着眼泪从眼角一点点滑落,喃喃道,我恨你。
然后这屋子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啜泣声。
几秒后,这啜泣声又停止了。
因为擦眼泪的时候,脸颊被一些冰冰凉凉的东西碰到了。
应忻抬起手,铂金戒指上的小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还记得,记得闻确是如何把这个戒指套到他的手上,记得闻确给他带好戒指后,一双缱绻温柔眼如何盯着他,说自己还有话要说,问他要听听吗。
那句话说得太好听了,好听到应忻真的信了,闻确真的能双手奉上这一生。
闻确。他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算了。眼泪再度滑落,他说,我爱你。
他太恨闻确了,恨他这个绝情的人,狼心狗肺。
可是他又太爱他,没有办法。
爱到,哪怕他再恨闻确,只要闻确现在站在门口,说算了我反悔了,我们和好吧。
他就会立刻摇着尾巴扑上去,说好呀,我们和好吧。
甚至就连他对闻确仅有的那点恨,也都是因为爱。
所以他还是最爱他。
那闻确呢?
也爱他吗?
也会哭吗?
也会为他流眼泪吗?
他总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他像是始终站在一个单面镜后,闻确轻而易举就能看清他的心思,而他却读不懂闻确。
尽管他自以为能参透闻确的每一个心思,可是闻确每次坚决的否认,都会让他怀疑自己的判断,并逐渐相信,自己的眼力是无法突破单面镜的。
应忻站起身,走到茶几边,想拿起手机,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
两枚戒指压着他们在阿根廷领的结婚证。
他在看清那东西之后,甚至还笑了一声。
他只是觉得荒唐。
当时跨海跨洋,横跨半个地球,好不容易领到的结婚证,此刻就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这,就和小时候,学校门口卖的,喜羊羊和奥特曼的结婚证纸片一样儿戏。
确实,这结婚证在国内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甚至不足以让他在闻确的病危通知上签字,可不是和那种纸片一样儿戏。
十年啊,十年。
钱给了,心给了,时间青春他都给了。
他就换来这儿戏一场。
好样的!都他妈是好样的!
应忻还是被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切愈发扭曲。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手猛地一挥,戒指和结婚证一下子四散而飞。
戒指咣当两声落地,应忻向后一倒,重重砸在沙发靠背。
他恨不得当面骂闻确一顿,却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没有了再找人家的立场。
可是他不会就这么放闻确走的。
更不会允许,闻确就这样和他再无关联,两个人形同陌路。
他不接受不了,也绝不允许。
他抓起手机,拨通上面的第一个联系人。
电话嘟嘟两声才被接通,叶焕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有何贵干啊,应老板?
应忻握着手机的手,关节逐渐发白,语气狠厉到把叶焕吓了一跳。
我有病,你也给我看看吧。应忻说。
叶焕呆愣愣地举着手机,听着电话那边已经濒临失控的声音,货真价实地被吓了一跳。
昨天他把闻确带到应忻家,本以为今天就能被他的小老板升职加薪,从此平步青云。
结果事没解决,怎么又疯了一个
你先冷静点。叶焕安抚道,你在家吗,我现在过去。要不,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给我一个心理准备行吗?
应忻沉默半晌,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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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明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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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伤害自己的报应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叶焕搬了把凳子,坐在应忻对面,把刚刚捡起的戒指递给应忻,人走了?
应忻躬身坐在沙发上,脸埋进手心,无声地点了点头。
叶焕其实见过应忻的很多样子。
比如当年一个人等在他治疗室门口,说只要能治好闻确,别的都无所谓的样子。
比如闻确暴露治疗时,应忻失态,大喊着里面不是你的人,你不心疼,想要闯进来的样子。
比如icu外因为自己签不了字崩溃的样子。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应忻,就这么坐在这,什么也不说,身体簌簌发抖,也不愿意抬头看他。
应忻。叶焕双手扶住应忻的肩膀,轻轻拍着,你不能这么憋着,跟我说话。来,跟我说话。
回应他的只有止不住的啜泣声,过了一会儿,从指缝间传出微弱的声音,我什么都给他了,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应忻的声音满是哭腔和哽咽,叶焕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那我做了这么多,他为什么?他凭什么、还是要和我断了?应忻彻底控制不住了,埋在手里的头拼命地摇着,他宁愿一个人去死,都不愿相信我相信我可以救他。
不是的应忻。叶焕钳住应忻的手,闻确不是不信你,你听我说,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我什么都不敢和你说。
你说。
我不说,除非你现在平复一下心情,不要再哭了。
你说不说?应忻在一阵战栗中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阴翳地瞪着叶焕,他到底他妈什么意思?
我说你先别哭了。
应忻抬手,赌气一般,从茶几上的纸抽里狠狠抽了几张纸,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现在可以说了吗?
叶焕摇摇头,他对上应忻的眼睛,缓缓道,你先冷静冷静。你现在这个状态很危险,知道吗?
不知道。应忻把擦眼泪的纸扔出去,目光转向叶焕,你就说,闻确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叶焕低着头,似乎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开了口,你只需要知道,他不是因为不信任你,或者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他有他自己的理由。
应忻冷笑一声,难道他有自己的理由,我就应该被他甩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回到以前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也不见得
应忻打断叶焕的话,不见得什么?你是觉得他自己一个生活,是会按时吃药,按时复查,还是拿钱去治疗?不可能的,他走出我这个屋,就证明了,他压根没想好好活着,也没想治病。他顶多拿钱给自己买个墓地,然后等死。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活得像奴隶一样的人。
应忻太知道闻确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当初才会把他带回家里,
奴隶在家打了两个喷嚏。
就在刚刚,他已经把从应忻那里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安置好。
和他俩有关的东西,他本来打算一个不拿,全都留给应忻的。
但刚刚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左手腕上的檀木手串忘记摘了。
这手串从被应忻系上的那天,他就再也没有摘过,时间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手上还有这么个东西。
如今又重新被想起来,只觉得它在手腕处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黑色的檀木珠子一百零八颗,是应忻说随手买来遮他手腕的疤的。
一直到某天,他遇到个懂文玩手串的学生,那人一看见他的手串,就爱不释手地摸了半天。
闻确看他那么喜欢,就问他这是什么串。
那学生一脸震惊地问,你竟然不知道你这是什么?
闻确摸摸这平平无奇的黑色珠子,淡淡说道,不知道,别人送的,说是在路边随手买的。
路边、随手、买的、沉香啊?!学生的眉毛飞成一高一低,看上去,简直要被他这个不识货的东西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