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医生摇摇头:我得保密,但是你猜对了。
闻确的情况比应忻想得严重百倍,他顿时感到像有无数重锤击打着他的心,疼得发苦。
哦对,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病人说,你喜欢他?
应忻点点头,他从来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无论对谁。
你的感情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得告诉你,创伤性应激障碍会导致包括但不止于失去性欲、爱欲,甚至最基本的同情心等情感的情况。我知道我咨询的价格是全云禾市最高的,而据说你毫不犹豫地充了十次的价格,直接挤走了我好几个病人的排期。
抱歉,但是
我不是要说这个,我只是想说,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在对牛弹琴,或者再直白一点抛媚眼给瞎子看。
医生的语气很冷静,出乎意料地,应忻的心也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他同样很平静地说:我知道,只要他能治好,别的无所谓。
他是喜欢闻确,但是从始至终,他所做的事都只是为了让闻确更好地活着,至于其他的,他从不奢求。
不知道医生到底有没有相信这种人间尚有真情存在的说法,只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刚刚咨询的时候,我的确觉得他有些不幸,和你说完,我又觉得他很幸运。记得下周准时带他来。
应忻嗯了一声,朝医生笑了一下,尽管有些苦涩。
好像一个悖论,从前的他不知道闻确不会爱人,所以不在乎闻确到底会不会也爱上他,如今清清楚楚听到闻确不会爱人,他反而开始有点在乎了。
走廊的尽头,闻确面朝窗户站着,右手插在裤子口袋,垂下的左手还系着檀木手串,背影看去挺拔又孤独。
爱的距离有多远呢?
小时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闻确在那头替他抗下碎石暴雨,告诉他别回头快点走。
长大了也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闻确在站在另一头,中间隔着他十年的苦雨寒霜,应忻怎么也走不过去。
闻确,回家了。应忻朝那个背影说。
拿进拿出,雪松香薰最后还是被收进了五斗柜的抽屉里。
应忻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次卧的床上,你自己铺一下吧,有事敲我房间门。
闻确沉默着应下来。
没再多言,应忻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房门落锁,应忻好像一下子懈了力,靠着门板蹲了下来。
这一路,他面无表情地开车,走路,生怕闻确看出他一点不对劲。
可是他还是想问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么严重的病要怎么治,怎么办。
他仰起头,摸了摸湿润的眼尾,再低头,豆瓣大的泪珠滴在手背。
闻确把应忻拿来的被子展开,铺好,关上了灯。
次卧没有厚窗帘,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房间,在床上照出莹莹的白光,新洗好的被罩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闻确站在床边犹豫了半天,最后走到了门口,轻轻地瘫靠在门板上。
父母双双去世后,家里再也没添过任何非必需物品,除了那年他用郑云的抚恤金,给自己房间定制了一套加厚的窗帘。
他不怕阳光,却莫名地开始害怕月光。
月光降临于世,宣告黑夜的到来,白昼至此结束,再不见天日。
薄薄的门板,厚厚的门板。
应忻也许永远也不知道,那晚,他靠在闻确的身上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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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可能没人会看到,也可能没人回复,我还是想问一下:
我一直用的都是段与段之间空一行的格式自动排版的,这样空行看起来可能有点太空了,所以我开头有几章排版是没有空行的。但是那几张点击的数据和前面有些断层,我在想大家是不是还是喜欢多空一点。所以我现在依然用的是段间空行的排版。大家可以在评论里说一下更喜欢那种排版,我来调整一下,谢谢啦(>﹏<)
还有就是,我以后我会把最近的更新频率在作话里说一下,因为我觉得发评论有点太乱了。
这周是周六和周三各更一章。
不知不觉这篇文已经从夏天写到冬天了,时间线终于和现实世界追平,以后的情节不会再这么虐了,希望所有人都能过一个美好的冬天。
啊,今天说了好多,多多担待
第16章 福星能打败白虎星吗
冬天的日出很晚,六点半,太阳才懒洋洋地爬上来,不情不愿地照在闻确的脸上。
睫毛颤动了几下后,闻确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朝四周看去。
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实木门板,身边是他靠了一夜的墙,在房门和墙夹成的墙角里,他就坐在这窝着睡了一夜。
由于他家的窗户常年死死地拉着厚窗帘,所以这种被阳光唤醒的感觉已经十分久违。他不禁有些羡慕,这世界到底有多少人能够享受着沐浴月光入睡,又被阳光唤醒的美好睡眠。
他也想要有,哪怕一天,安安稳稳、没有噩梦缠身的好觉。
四处看去,有了阳光的点缀,房间看起来比做完更加温馨,几乎每一件家具都是严丝合缝的定制家具。即使是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次卧,也被应忻打扫得一尘不染。
昨天他来,应忻在次卧的床上铺上了冬天的绒布床单,又从衣柜里搬出一床松软的鹅绒被,被子也被套上了一层绒布被罩。
向下看去,不规则的灰色地毯从床边一直蔓延到他脚边,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阳光和松木洗衣液的清香。
滴答、滴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阳光太好,房檐上坠下的冰溜子,被融化成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滴。
数九寒天,冰雪竟然消融。
闻确此刻身穿着应忻昨晚塞给他的棉质睡衣,胳膊和腿都露出一大截,看上去是应忻自己的睡衣,上面还残存着洗衣液掩盖下的雪松味道。
挺好的,闻确忽然想。
真的很好。
十年前应忻还是个成天穿着起球旧毛衣,三年没钱换一次校服的高中生,如今收入客观,车房都有,生活品质有了质的飞跃,和以前的窘迫日子彻底再见。这样的变化,一定是他付出了极大了努力,吃了闻确无法想象的苦换来的。
而如今这样,稀里糊涂地住在应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里,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只能是高兴。
为应忻能有这样好的生活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世上的命运就是如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人要功成名遂,就有人要百事无成。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早就气数已尽,一切辉煌止步于十八岁,所以他更庆幸,应忻一切努力没有白费,踏踏实实地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只是他觉得应忻有些太傻,太认死理,非要靠近不该靠近的人,走不该走的路。
自己如今一身旧伤,半生半死地苟活,父母双亡,举目无亲,这一切桩桩件件,就算所有人都说和他无关,可他依然没法说服自己。
小时候家楼下来了个卖香瓜的老头,边卖香瓜边给人算命,郑云听说了就拉着闻确去了。
郑云让老头给当时才三岁的闻确算一算,老头摆摆手说三岁命还未定,算不了。
郑云就买了人家十几斤香瓜,老头没办法,让郑云把闻确的生辰八字给他。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闻确知道自己酉金和其他用神冲克,命里有个神煞,叫白虎星。
命犯白虎,逢之则多不吉。
这事郑云回去后没和别人说过,但是好事的邻居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就连他家亲戚多多少少都听说了。
所以闻风行死后不到一年,在郑云的葬礼上,闻确的几个远方表亲,郑云的亲戚,追着他骂丧门星,说他爸妈都是被他克死的。
这点闻确从来不可置否,却从此坚定地觉得,所有他亲近的人都会遭遇不测。
所以这几年来,他不再主动结交哪怕一个人。
他心里清楚,就连真真正正为他好的楼姐,少年宫的老板娘,他也不敢对人家多好,反而常常躲着楼姐,巴不得活成少年宫沉默的闹钟,上课来下课走。
畏天知命,他不敢再祸害别人。
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偏偏有个人非要不知死活地闯进来,千方百计地对他好,放着好不容易打拼来的大好人生不要,心甘情愿被他克死。
他常常想掐着应忻的脖子问他是不是有病,人生只有一次,永远不能回头。
可是他没有。
奇怪的是他没有。
他放任着应忻做这一切,放任着应忻爱他,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应忻不该靠近自己,可是却又不推开,沉默着任由应忻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