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阳光透亮地洒满了办公室,应忻站在其中,却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属于另外一个空间
一个昏暗的、有些寒冷的空间,那里没有阳光,只有窗外的雪,和床头的热水。
有人像是雪地里走累了的大型犬,奄奄一息地靠在他的脚边,却偏偏不说这一路风霜雨雪、哭乐喜悲,只说一句我好累啊。
从此,他就被困在了那场雪里。
这个校队已经解散了,您得跟我说您要拿这名单做什么用。刘奔见应忻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解散了?刘奔的话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只是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问,答案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对啊,昨天下午有学生去找领导反映,说这个我们组建这个滑冰队耽误了他们学习,占用他们的个人时间,上面问下来,我们也不好解释,就干脆解散了。
应忻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道:就这么草率?
生活不易啊应老师。刘奔把脸抽抽起来,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们每天零零碎碎的小活已经够多了,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懂吧?
懂个屁。打火机啪嗒一声合上,落入口袋,写吧刘老师,我督促督促他们学习。
刘奔此刻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想把这神经病撕成八瓣,一边又碍于人家好歹是个教授,他又不好给人家撕成八瓣,最后只叹了口气,开始在纸上默写名字,边写还边念叨:这些孩子成绩都不错的,不然我也不能因为一个这么扯淡的理由就从了他们。
我不骂他们。
应忻边说边从桌子上夺回写好名字的纸,转身大步离开,皮鞋敲得响当当,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刘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只能从主机柜摸索出奶茶,半信半疑地继续享受。
中午十二点,下课铃如同号令般响起,教室里骤然响起收拾书包、摆放桌椅的巨响,顾不上台上老师最后的几句讲解,材料2班的同学们早已夺门而出。
工大人多地少,每到下课就挤得水泄不通,挤在于绍身后的女生们正在讨论一会儿去那个食堂吃饭,他拉住身边正要飞奔下楼的室友,中午吃啥?
方子澄甩开于绍拉住自己胳膊的手,边跑边留下一句:别拦你爹,给你排队去了,一会儿二食堂三楼见!
谢啦!于绍朝方子澄背影喊道。
有人帮自己去食堂排队了,于绍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地跟着人群下楼梯,耳朵里还插着耳机,里面放着欧美女神新出的专辑。音乐极具动感,他盘算着今天中午打什么菜
今天可以多打点菜慢慢吃,不用再去该死的滑冰训练了。
拥挤不堪的人群里,到处都是嘈杂的人生和脚步声,就在这混乱中,于绍听见有人正在叫他的名字。
张啸天,他的另一个室友,正奋力地往他这里挤着,引来周围同学一片抱怨。
有没有点素质啊?
下个楼怎么还插队啊我请问?
张啸天只能一边双手合十朝同学们拜拜,一边继续插队。
死于绍快回头看看啊!他念念叨叨地终于是挤到了于绍身边。
于绍左看右看半天,终于是找到张啸天弱小的身体了,他拍了拍张啸天头上的小卷毛:投胎啊你,这么急?
张啸天给他翻了个白眼,用关爱傻子的语气悲悯地说:您老可打开班级群看看吧,咱都上榜了。
上榜?于绍狐疑地掏出手机,打开班级群,谁点的名?班主任?不会是老刘吧?
这是材料2班的暗号,上榜就意味着被老师点名叫去办公室了,通常迎来的都没什么好事。
手机里的头像和一脸无语的张啸天重合,于绍声音颤抖地问:真是老刘?
张啸天嘴角向下:恐怕是的。
于绍一脸凝重,但脑子转得飞快:我们干啥了?
那我们干得可多了张啸天默默补刀,昨天大物理逃了,前天在寝室喝酒,大前天夜不归宿
行,别说了。于绍焦躁的耙了耙头发,咱虽然干了这了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但咱不能坐以待毙。
那我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
船到桥头自然沉。张啸天又自动补刀,这次说完,他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十五分钟后,于绍和张啸天带着准备好的一大箩筐借口,站在了刘奔的办公室门口。
你敲。张啸天推了推于绍。
于绍瞪了张啸天一眼,心里骂他是个怂包,伸手叩了三下门。
进。声音从里面传来,二人闻言走进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于绍习惯性地向门后刘奔的座位看去,奇怪的是,刘奔并不在座位上,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高数教授应忻。
应忻长腿交叠坐在刘奔的转椅上,身体微微后靠,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地贴合着每一寸身体曲线,修长手指正把玩着不知什么东西,听见他们进来,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应老师好。两人站在刘奔办公桌前一字排开,畏缩如鸡崽,刘老师呢?
应忻闻言坐了起来,顺手把手里的那东西丢到桌面上,朝他们二人淡淡哪地瞥过来。
不用找他了,是我叫的你们。
应忻的声音并没有很大,只是语气很冷,像是在宣读死刑判决或者病危通知书,冷得于绍和张啸天平白打了个寒颤。
二人站在他面前,明明俯视着他,却被那不可忽略的威严镇得死死的。
应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于绍说:你,主张的。
于绍一脑门子问号,心脏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空气静得可怕,于绍等着应忻说下一句话,批评或者斥责他。
可是都没有。
应忻将手指转向张啸天:你,应和的。
张啸天彼时也一脑门子问号,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两人就那么懵逼又委屈地看着应忻,正常人都会被这表情看得心颤,可是应忻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俩为什么要搅黄滑冰队,不喜欢可以退出,做这种事情,丢我的人。
平时课上,应忻即使也是如此一丝不苟、不容差错的学究模样,却还是在言语间能透露出年轻人的色彩,很多同学慕名来听他的课,因为他讲课条理清楚,偶尔也幽默风趣。
而此刻,这张平日里温柔的脸,不见半点笑意。
于绍和张啸天快吓死了,两人哆哆嗦嗦地解释着:其实大家都不想参加这个训练,但是不好意思说。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此举是民心所向,滑冰队解散是咎由自取?应忻提高了声调,有些狠厉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却突然激发了于绍的逆反心理。
于绍掏出手机,飞快地翻了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少顷,他鼓足了勇气把手机举到应忻面前,颤抖着大声说:本来就是,大家现在基本都是从早上到晚的满课,好不容易有点休息的时间,全被这个训练占满了,每天回到寝室都九点多了,还要洗澡洗衣服,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我们就不能反抗吗?
你说什么胡话呢?应忻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呵斥道,每天训练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跟你几点下晚课,洗不洗衣服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们如果
行了别说了。应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毛皱在一起,打断了还想喋喋不休的于绍,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什么借口,给我把这个滑冰队搞解散了,我给你们24小时的时间,你们所有人,不管你们找谁、用什么样的办法,把滑冰队重新组建起来,把闻老师请回来。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刘奔都同意了!于绍是彻底疯了,不顾旁边拼命要捂着他嘴的张啸天,公然和应忻对抗。
应忻挑了挑眉,低头沉思了半天,最后,他指着刘奔桌面上摊开的名单和点名册说,为什么要听我的?你可以试试,不听我的,你的高数还有没有成绩?
两个青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那,完全不敢相信这个老师居然敢用成绩威胁自己,脑海中诸如下流无耻之类的话飘过,但最终还是由于太过震惊而说不出口,只能呆呆愣愣地看着应忻离开。
第9章 能不能在另一个世界往生
砰地一声,办公室大门被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