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他还以为太子皇兄是用了什么才笼络住的嵇临奚,没想到竟然用的是这个。
  眼下当务之急是在后面军队赶到之前要王相的性命,没了领头羊,再多的士兵也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除了王相,这之后就是太子——
  收回视线,不再去看二人,楚绥举起剑来,高喊势杀反贼,与自己的禁卫一同闯入已经破开的前院之中。
  ……
  城墙上,安妃裹着披风,身边贴身侍女为她撑伞,她注视着蓬子安领来的军队,下令让手中的军队死守拖延。
  有地形为利,就算是三万,三十万,想要走过去,也要花上一些时间。
  这里是建筑繁华拥挤的京城,不是一望无垠的城外,
  拖延的时间越长,就越对自己有利。
  “紫宸殿的传位诏书可看好了?”她询问身边谋士。
  谋士回道:“已经让人重重把守,王相离开之后,由礼部尚书与沈太傅在中看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陪护监视之中,绝无更换传位诏书的机会。”
  安妃颔首,掸去肩上雪,“那便好。”火把上火光摇曳,却映不进她双眼。
  ……
  因为听到蓬子安率兵赶来的动静,王相决心不再离开,他命所有士兵阻拦从前院杀来的人。
  “只要撑到蓬子安赶来,本相就赢了,到时我就是皇帝——”
  “都给我拦住他们!待到本相登基为帝,你们都能平步青云!若有牺牲者,家中之人本相定会好生照顾!送锦绣前程!”
  听到他捂住眼睛的高呼声,护在他前方的士兵都跟打了鸡血一般,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楚绥最开始还会为眼前的血腥场面心惊,但到现在,他神情肃杀,有人靠近,不待他身旁护卫出手,他便提剑穿心而过,要了对方的性命。
  士气更进一步的振奋,不到片刻,他就与燕淮来到后院,看见在重重保护下的王相。
  王相怒斥:“明王!与太子联手!你真是愚蠢至极!”
  “闭嘴!”楚绥剑上在滴血,他义正言辞喝道:“本王与太子皇兄乃手足,我俩之间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争抢我陇朝江山!”
  “今日本王就替逝去的父皇杀了你这个谋逆老贼!”
  “杀——”
  王相后退,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军队动静,咬紧牙关,仍旧不肯逃,吩咐身边护卫保护自己。
  他要赢得风风光光。
  绝不在太子与明王的逼迫下如野狗一般逃窜,毫无尊严。
  楚绥骑术与剑术都有一定造诣,最开始因为未曾真正动手杀过人,招数未免青涩,但真杀了人之后,便越战越勇,虽比不上燕淮,但他是皇子,皇子有如此杀气能力,就足以震慑人心,鼓舞军心。
  王相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一个个都倒在血泊之中。
  “相爷!小心!”就连吕蒙,为护他都身中一剑。
  此时王相再想逃跑却已经来不及,只能被楚绥和燕淮以及他们身后的禁卫逼得退进房间之中。
  身后军队已经赶到相府门外。
  又一个护卫口中吐血,砸在桌子上,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王相,王相后退之时,因为视野受限,撞到椅子,摔了下去。
  楚绥看准时机,眼中狂喜,提剑便要取王相性命,眼见这一剑王相必死无疑之际,燕淮踹开身前护卫,踩着桌沿借力来到王相身前,两剑相撞,火花乍亮,剑面映照两人面庞。
  不敌燕淮,楚绥急退两步。
  王相就这么活了下来。
  “燕淮!你也是要跟着谋逆不成!竟阻本王取这老贼狗头!”
  王相爬起来就要逃,燕淮一脚踩在他腿上,用力一碾,只听清脆的骨裂声,王相抱着腿,顿时发出惨叫,原本被血色浸湿的纱布,眼下更是因为剧烈的抽搐,血都从纱布下浸了出来。
  “太子殿下有令,王相要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审查,他不能死。”
  楚绥剑指燕淮,“不能死?王相私养的军队已经到了相府门外,你竟然说他不能死!本王偏要他现在就死!给本王让开!”
  “恕难从命。”
  燕淮提起王相。
  原本齐心协力共同对付王相的两批禁卫,此刻已经敌对起来,刀剑互相指着对方。
  楚绥咬紧牙关,太子简直是疯了!
  这样的关头,王相竟然不能死?还要让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审查,这不是给王相逃跑翻盘的机会吗?
  还是太子已经知道在解决王相后自己会骤然翻脸,所以救下王相,用来做抵抗自己的后手?
  他已经分辨不清想不清太子目的到底为何,而他也从来没有一次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现在太子大部分军力在相府外面防守监察,相府里,是自己兵力更胜一筹,楚绥眼神一冷,就要下令让自己的人动手时,楚郁带着嵇临奚从门外走了进来。
  “殿下。”燕淮抓着王相,半跪在地行礼,“王玚已经抓到了。”
  “太子皇兄,你这是何意?”楚绥视线冰冷看了过去,质问道:“反贼却不能杀,难不成你也想陇朝江山颠覆吗?”
  楚郁从与楚绥联手开始,就一直没有主动做过些什么,放任楚绥冲在最前面抢功,浴血厮杀,眼下楚绥身上已经被鲜血溅满,神情阴鸷充满杀气,他却还是一身皎洁,那地上的鲜血,甚至不曾接触到半点衣角。
  这当然也离不开嵇临奚的功劳,他在太子身旁,便是从旁不小心溅上来的鲜血,都能被他及时用衣袖挡下,在他心中,太子贵不可言,旁人的鲜血溅在上面,都是不能的。
  “王玚要杀,却不是现在。”楚郁淡声开口,“孤要带走他。”
  “你敢!”楚绥因他进来放下来的剑,再次扬起,对准了他,“父皇传位诏书未现,谁坐上皇位还未可知,太子皇兄,你现在也不过是太子而已,就想显新帝的威风了吗?”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杀掉王相,话音未落,剑就已经扑上去,燕淮一手将王相敲晕,一手抓着人躲闪,一手握剑与他缠斗起来。
  “传本王令,太子协助反贼,杀无赦——”那句杀气尽显的话刚一说完,门外就传来军队列队的声音,是蓬子安领的军队抵达了。
  与之一起的,是穿着官服领着官兵的十几名朝中重臣匆匆进了房中,跪拜在地:“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还不住手!”其中一个一品大臣,厉声暴喝。
  本在交战的双方人马,见这么多朝中重臣出现,不敢再继续动手,停了下来。
  地上鲜血流淌,躲着的郭行桉与受剑伤的吕蒙看见外面蓬子安带领的军队,眼前骤然明亮,可眼见蓬子安带领的军队并无对战之意,反而立在外面分毫未动,心中生起不妙预感。
  这份不妙的预感在浩浩荡荡的军队单膝跪下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时化为绝望。
  郭行桉立刻就扑了出去,“蓬子安!你如何对得起相爷!你!”
  楚郁眼神示意,云生出手,将郭行桉捕获,压在地上,轻车熟路掏出帕子塞进郭行桉口中,让郭行桉再说不得半句话。
  吕蒙面色一白,跌跪在地上。
  面前的一切,已经宣布相爷回天乏术,相爷败了,跟着相爷的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诸位大臣请起。”楚郁说。
  十几位大臣站了起来。
  楚郁道:“相府中人,涉案众多,如今人已抓获,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诸位大臣了。”
  “诺——”
  楚绥紧紧攥着手中的剑。
  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子与他联手,他要的是王相死,但太子要的是王相活,他要的是登基的杀功,太子要的是王相身后的案功。
  自己甚至连母妃给他的后手都没用上,就又一次输了,他想方设法抢功,想方设法厮杀,太子却只需用储君的身份请来朝中重臣,就能压在他的头上,让他抬不得半点头。
  牙齿咬破舌尖,血从嘴角流出,他注视着楚郁的神色阴沉。
  楚郁看了楚绥一眼,便转过视线,他本意是抢在楚绥对王相动手之前让燕淮抓获王相,用朝中重臣压制楚绥,再带着人从相府暗道离开。
  但嵇临奚策反了王相从益州调来的那批亲兵,于是暗道那一条后路便不用再走。
  这一夜众人不眠不休,白雪飘飘,官兵将相府中躲藏的人一个又一个捕获,众人都在雪夜中忙碌,楚郁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往来。
  嵇临奚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在王家那一夜。
  那一夜他先是弃“美人公子”在风雪危险中不顾,只想自己逃命。
  因他知道“美人公子”不会死,他自己却很是怕死。
  后来他后悔折返,想要拼搏一把,撒谎说自己担心。
  那时“美人公子”轻轻一笑,蛊得他神魂颠倒,让人送他离开。
  邕城王家,他不曾真正陪在“美人公子”身边,是被摒弃在外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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