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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25节

  “赵国这地势,本就易守难攻。若他打定主意不上当,我们也吃瘪。再者说,赵军兵力不算弱,日夜凑在燕国身边,吃肉喝汤,养得甚肥,岂能叫我们轻易夺了去?”
  “不如,火攻?”
  听见那话,秦诏和符慎相视一笑:“还不到时候,此刻城中百姓密集,若是强行火攻,未免伤亡太大。因而,最好挂点诱饵,才好请他上钩。”
  姬如晦霎时明白了:“咱们……撤兵?”
  把卫国给他腾出来,专门叫他抢。以赵洄的脾气秉性,再来三十回,这个当,他也得上!更何况,才跟人打输了,丢了那样许多的城池,正没处撒野呢。
  片刻后,符慎又道:“保险起见,我们先将从燕国接手的十座城池吐回去,还给他。若他来接收,我们便以他抢占燕国城池的名义,带着天子亲军打他。同时将他派遣来接收的兵马,一举歼灭。”
  秦诏赞他聪敏,这是个好主意。
  若赵洄上当,此计谋进可攻、退可守,最宜调和。而且,以赵洄的尿性,必会派遣最精锐的几队兵马——杀他精兵,岂不畅快?
  秦诏这招奏效。
  引了好几回,赵王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乌龟脑袋来,应下这等好事儿。再十日,派遣的一万精兵入城,叫秦诏来了个瓮中捉鳖,全都杀伐俘虏了。
  讨饶的人居多。
  硬骨头倒少。毕竟,现在半壁天下都姓秦,燕王不管事儿,他们没必要自讨苦吃,跟这位威风的主子过不去。
  秦诏兵不血刃歼他一万精兵,给赵洄气得破口大骂,三天吃不下饭去!
  但打这之后,赵洄变得谨慎,秦诏等人再寻巧妙的招数套他,无论如何,他竟也不上当了。符慎呵呵笑了两声:“这老匹夫,叫咱打怕了,竟不肯露头了!”
  秦诏心急如焚,当即下令,速战速决,强攻。
  拖了小半年,强攻并不见效,吃下来几十座城,也耗费心神兵马。秦诏急得团团转,时间也紧要,眼见天寒下来,这仗越来越不好打。
  他扶着桌案,问道:“如今久攻不下,大家可还有他法?”
  “往常他们来抢卫国的地盘,若是打不过,大不了就回家去了。可如今不一样,咱们要是打进去他家门口,那是要命的事情——赵洄那老王八,岂能不害怕?正是拼死抵抗,叫人守住关键呢!”
  秦诏冷哼:“我父王喜欢他那都城许久!冬暖夏凉的,最宜养息心神,本王也正等着在那里造行宫呢!”
  姬如晦得他提醒,笑道:“若是……若是得燕王相助,一切便可迎刃而解。有了燕军加入,两相遥望,夹击吞他赵国,岂不是轻而易举,如入无人之境?”
  秦诏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难。”
  姬如晦话里有话:“您不是说……有情饮水饱吗?如今,正好,您大可去找那有情人,看看他能不能帮您想法子。”
  符慎还叹气呢。
  他们王上光棍儿一条,哪来的有情人!
  秦诏没法,也跟着叹气:“本王自想了一招美人计,全不管用,卖身求荣都不见松口。若是苦肉计嘛,父王也看惯了,知道本王的用心,恐怕也就赏个无动于衷罢了。”
  姬如晦只好也跟着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又又又生了个“恶毒”之计,眨了眨眼,笑道:“那……王上,您这次,还要不要再赌一把?就是有些冒险,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姬如晦道:“若是一般的苦肉计不管用。您何不假借他人之手,来个十足的苦肉计呢!正所谓,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
  秦诏沉默了一会儿,悟过来了。
  他挑起眉来,轻笑道:“你这奸贼,竟连本王都想卖!你是说,让本王故意被擒,叫赵洄捉住,引父王着急,便会出兵?”
  姬如晦点了点头:“王上英明,正是如此。再怎么说,您也算是燕王亲手养大的,他膝下无子,待你如‘亲生’,恨不能拴根玉带将您挂在腰间,见您被擒,岂会无动于衷?”
  关于这点,虽然不想承认,但符慎还是点了头:“这倒是。燕王疼爱王上,不如趁此机会,王上以身作饵,诱燕王出兵?如此一来,大业将成,咱们的胜算也更大。只不过,您打下赵国来,那燕国怎么办?”
  秦诏“啧”了一声,“如今,赵国还没打下来呢,本王以身噬虎,能不能回得来都另说——还燕国怎么办?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到那时再说吧!”
  两人都悻悻闭嘴。
  没办法,谁叫咱们秦王跟别人不一样,总是亲力亲为、以身犯险呢!
  他那样惨,自然劳苦功高,说一不二。只不过,心疼归心疼,可惜……他们还是毫不留情地将人“送入虎口”了。
  毕竟,有燕王之名,赵洄还真不敢怎么着他。
  秦诏被俘后,姬如晦即刻将信发出,称是其谋臣,秦王遭俘,请燕王救命!
  许久不曾收到事关秦诏的消息。那韩确没动静、秦诏本人也没动静,才来一封书信,打开一看,竟是救命来的!信中言辞恳切,还替燕珩回忆了一下,这些年的“父子情”。
  救命?
  燕珩冷笑……
  姬如晦迟迟没等到人的回信,更没等到人出兵的消息。他急得脑门子冒热汗,没大会儿,汗消下去,整个后背都湿冷透了。
  难道,燕王真的狠心成这样,见死不救,连那“好儿子”也不要了?
  燕珩又不傻。
  这样蹩脚的计谋,不过是为了引他出兵,助力秦军灭赵,这小混蛋作死,竟在他眼皮子底下侍弄心眼儿,岂不叫人上火!
  可秦诏确实被捉走了。
  就算是心眼,也是赌上性命去耍的心眼——燕珩更火大了,没出息的东西,不敢张嘴要,竟只想着自个儿往前递送脑袋!
  也不知道叫人关住,沦落到什么境地了?
  赵洄也确实没亏待他,叫人狠狠赏他几个大嘴巴吃。什么鞭刑棍棒、严刑拷打,轮番上阵,不仅想叫他服软,还想套一些作战计划听听。
  秦诏道:“你这老不死的,待我父王打过来,要你好看!”
  说来也奇怪,他不拿着秦军耀武扬威,非拿着燕珩那点无关紧要的恩宠炫耀。
  赵洄都没听懂这话说得有什么意思——“燕王岂会管你?他若是想出兵,早便出兵了!本王还不知道你吗?狐假虎威的东西,看在你年轻,不知好歹的份儿上,本王先不杀你,只好好地教训你一番,还不赶紧叫他们退兵?”
  秦诏故意激怒人道:“退兵?想得美。”
  赵洄怒道:“休得无礼,你这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你那个早死的爹,秦厉,也不敢这样跟本王说话!”
  秦诏轻嗤:“要么说,他早死呢。谁叫他窝囊。”
  赵洄:“……”
  怎么狠起来连自己爹都骂。
  “你你你!你不要以为,打下一点江山来,就觉得自己能耐了。殊不知,这天下一席,燕、赵独占半壁。你竟敢打本王的主意?真当本王无兵,同那些窝囊废一样吗?”
  秦诏抿唇,而后笑眯眯道:“您和他们,差不多吧。”
  赵洄气得半死!
  ——“来人,给本王打死他!”
  秦诏福大命大,可不能叫人打死。要不然,他那好父王燕珩,并好兄弟符慎、好盟友江怀壁,以及那才封了官的旧相识,岂不是都没地儿哭了?
  他被捉,大家都跟着紧张。
  四处的书信飞雪似的,纷至沓来,急急地往秦营里送,独独没有燕珩的。
  秦诏叫人打得“奄奄一息”之时,终于来了救兵!那兵卫飞羽手持宝剑并书信,冷脸闯入赵宫之中。
  来人怒喝:“燕王有令,即日将秦诏归还。”
  赵洄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哈?归还?还哪儿去……”
  来人也不客气:“秦王诏,乃燕王之子,曾受封东宫,养于膝下。自古以来,养不教父之过,今,秦王惹出事端,自有燕王教训。轮不到您来管教——还请即刻将人归还,但晚一日,燕军便逼近赵都一分。赵王,交与不交,还请您自己定夺吧!”
  赵洄惧怕燕珩荣威,可又不想放人。更怕秦诏半道上跑了,一路逃回卫土,赶明儿又冲上来打他——于是,沉思良久,他方才道:“燕王有令,不敢不从。只是……公子顽劣,还是由赵国亲自派人送回去吧!”
  那人并不纠缠:“也好,还请即刻放人,小的须要看着人上了轿马,随行回燕。”
  赵洄恨得牙根痒痒,却不敢忤逆,只得当即放人,还特意嘱托他们,这一路,要好好地给他吃点教训。
  他心道,虽不能杀,狠狠打骂一顿总还是可以的吧。
  侍卫听令,架着秦诏关进囚车,一路朝燕宫去了……
  赵洄望着那一堆人马的影远去,心底胡乱地猜想起来:这燕王将人带回去,兴许是要好好教训一顿的……狐假虎威那样许久,带着天下亲军四处乱打,打下来的山河却不上交,估计那位心底,也未必高兴。
  于是,秦诏被人五花大绑送到燕宫里去了。
  燕珩心底,确实不高兴。
  尤其在看到秦诏满身血痕之后,就更不高兴了。这位帝王蹙眉,何止是不悦,那脸色简直黢黑,差得不能再差!
  那话威厉冷峻:“混帐,谁把吾儿打成这样的?”
  冷眼扫了一圈,吓得人跪作一片,齐齐默然不出声。
  倒是秦诏“奄奄一息”地开了口。他幽怨含泪道:“父王……没事的。我是您的俘虏,您想怎么待我,都好。”
  “……”
  第92章 孤圣伤
  小时候泪盈盈的, 可怜又可爱。
  现如今,人高马大。泪盈盈的,凄惨倒罢了, 怎么看在燕珩眼中……还是有点可怜、可爱。
  秦诏挣扎了一下,身上的单薄囚衣都染透了, 囚车几乎不避风雪,因吹拂的厉害, 便落得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下场。
  赵国护卫亏待他, 不给什么搭盖被褥,只勉强叫他活命, 一路上又冷又痛,吃不饱穿不暖的, 岂不是难受得厉害。
  这会儿,秦诏不光双目含泪,就连双唇, 都泛了白。整张脸上全无一丝血色。头顶上还有一层未消融干净的雪痕。
  燕珩的问话无人敢答。
  那个举剑架在秦诏脖子上的赵国侍卫, 也悄不作声地打量了人一眼,而后默默将剑收回来了。被人压得深了, 脖颈一线血痕……
  燕珩冷哼了一声。
  那视线才抛出去, 祁武便明白过来, 当即下令,将所有赵国来的“反贼”都押送下去。一帮不长眼的东西,连他的人,也敢伤。
  秦诏跪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吭声。
  燕珩看了德福一眼,他便立即遣人去传唤太医, 并唤仆从置办用物,提早备下药浴,等着给人擦洗各处。
  燕珩垂眸,盯着脚边跪的那个,语调也不客气:“活该。”
  秦诏不敢辩驳,小声道:“父王,并……并不是那样。只因这次大意轻敌,才会被人擒住。说来说去,还是心中着急,想快些胜利,才好赶着来见您。如若不然……哪里知道,您的心——是不是还好端端地放在我这里?”
  燕珩仿佛不想见他似的,那目光冷落地扫了他一眼,便狠下心去,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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