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第124节
秦诏道:“少主,你再跟你母亲, 要上五百匹肥壮的战马,待本王强攻赵国时, 还有紧要的用处。”
符慎跟秦诏设计出了个骑兵阵。
缺的就是草原上狂纵不羁的烈马。少了野性,便不好玩了。
江怀壁哭得两眼红肿。
只瞥了他一眼,便怏怏地靠在一旁了。他不吭声, 就是不肯。
秦诏左哄右骗, 拿出少主之位来诓他,都不管用。
什么实权?
江怀壁本来打算, 什么都不要了, 自跟着秦婋浪迹天涯, 四海为家,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和美过日子呢。
奈何郎有心,妾薄情,短暂温存的爱意如流水东去,再挽回不得一分了。
秦诏无法,只得换了一种说辞:“本王便实话告诉了你吧!你若想寻回秦娘子, 有的是办法,只不过……本王瞧你这副颓丧样子,恐怕做不到。”
江怀壁不信:“净骗我。”
“怎的不信?”秦诏轻哼了一声,“既然不信,那算了。自有能做到的人!娘子那样的聪慧美丽,赶着来提亲的人都快要踏破门槛了,本王正好做主,将她许个好人家。”
“你!她、她是我娘子,我们都……”江怀壁脸都憋红了,头一次这样无助地望着人,那声息软下去,变成了恳求:“秦诏!秦王!我信你还不行吗?——你怎好夺人所爱?”
“嗯?”
“你就……快告诉我吧!”
秦诏见此,才笑道:“那本王就发一回善心,跟你说一说。你可知娘子最喜欢什么?她最爱的,便是‘说一不二’,你若能让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岂会不喜欢你?”
江怀壁道:“可是,我已经全听她的了呀。她自说什么,我都照做,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非也。”秦诏睨他:“光你一个人听,算什么?”
江怀壁怔了片刻,她竟喜欢这个吗?
他比秦婋还小两三岁,当日腻在一起,谈情说爱,岂不是叫人忽悠七荤八素?眼下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了。
秦诏道:“待你掌管五州,有了实权,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才好。如若不然,岂不是要叫娘子跟着你吃苦?且说是个爷们呢!——两手空空,如何好跟人腆着脸说喜欢?”
“到时候,回你的五州去,乖乖做主子,备下金银珠玉,战马典当,给娘子预备下风光的聘礼——岂不好?”
江怀壁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战马?——聘礼?”
秦诏点头:“正是。”
“给我纸笔。”
秦诏狐疑:“纸笔?”
“秦诏,你可愿意,和我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我给你备下战马千匹、再派遣精兵一万,助你破局。如何?”
秦诏在心底轻轻嘶了口气。
不是?怎么秦婋的美人计比他的管用这么多?他跟他父王卖惨献身的时候,燕珩可是一个子儿都没给啊!
见他不说话,江怀壁以为他不肯同意,便蹙起眉来,急道:“我再给你金、银、怀壁、宝石各百箱!如何?……”
秦诏憋住惊讶,面上风轻云淡道:“少主休要夸海口,你如今被人关起来了,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江怀壁脸色一晒,本事?自个儿还不是靠母亲呗!
别的不说,只要他以死相逼,江骊必定会同意的。只是这招没出息,他还得想办法补回来,叫秦婋瞧得起他才行。
“你别管,反正我自有办法,你只说,大业将成之后,能不能给我十万兵马,钱财银两并粮草用物,助我统一五州?”
秦诏心中好笑,若是秦婋出马,随他奔逐五州,那等心机谋划,恐怕十万兵马都用不了……但他面上还是犹豫,说道:“这倒好,本王愿意帮你。只是……”
江怀壁着急地追问:“只是什么?”
秦诏又笑:“只是本王做不得你娘子的主!她最是个有主意的人,到时候,她若是不肯嫁,可不能赖在本王头上。”
江怀壁笃定道:“这你更不用管,你只助我统一五州,其余的事儿,我自会处理,娘子若不肯嫁我,我便想别的法子!”
秦诏见他果决真心,忙答应下来。生怕再晚两日,秦婋移情别恋,这小子伤心不肯筹划了。于是当即唤人给他研墨,纸笔伺候。
江怀壁要兵马、自异族借道,翻了两座雪山瘴林,兜了好大的一个弯子,才将那些兵马调配齐全。
一来一往,已经是半年的工夫儿。
秦诏解了楚军恶毒之计,强攻灭楚,擒了楚王并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楚安夏,而后,长驱直入,接管边境城池。两国本就接壤,这一仗硬气,打通之后,秦国猛地膨胀起来一圈。
山河万万里,虽各处反抗,都不太平,可也有了大国之威。
就这样,秦诏阎王似的,强破五国。又仿佛蝗虫一样,兵马过境,片甲不留,给各家各户都吓得面露难色。
姬如晦问他,“咱们养息半年,先打妘国那残垣断壁,再打赵国才好。您怎么想?”
说起这话,秦诏正犯愁,耽搁了许多时间,马上便到他廿三的生辰了,他父王可等不得!
姬如晦见他犯愁,才想再问,妘国却来了飞书。
是妘澜写给秦诏的。
他信上说,妘国愿主动交还玺印,只求没有黎民征战、将士殒命之苦,要他保全宫上下,绝不杀一只蚂蚁。
秦诏捏着信,良久,方才爽声笑起来。
他抬手,挂在符慎肩膀上,而后又伸手去摸他的长戟,嗓音里的喜悦和痛快难以压制——“本王就说,自古无绝人之路,天降大喜!”
符慎莫名其妙。
秦诏却叹道:“本王就知道,妘澜并未那等不谙时务的人!妘国家底薄弱,跟如今的秦国比不得,焉能放肆——!如今倒好,本王没交错这个兄弟!”
这个除了楚阙之外、天下第一好的“亲兄弟”符慎,听见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轻哼,一天到晚的,逮谁都是兄弟。
秦诏派楚阙出面,接管妘国。并封妘澜为两河郡主,掌妘、吴两邑,吴国只划了半壁给他,余下半壁,因地势便利,盐事可行,便并在秦土之中,大肆发展商贾之事。
这会儿,符慎问:“那接下来,如何?”
秦诏笑道:“先不管接下来怎样!本王心中畅快,正没处发挥。将军,你我许久不曾较量,今日响晴的天,你我比试一番,叫本王松松筋骨,如何?”
符慎冷哼。
真怕一长戟给他捅穿。
但秦诏这些年,浴血奋战较量出来的功夫,长进许多,连他父王待他,都不敢小觑,更何况符慎。
两人提着兵器就出帐子了。
姬如晦跟在后头笑,好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天下九国,秦军势如破竹,已强吞六国,确实不必再着急。
如今,只剩下一个难啃的硬骨头赵国,地势易守难攻,连燕军都不曾轻易打他的主意,因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招数,便也随他们去了。
符慎迎面直击,才一上来,就下了死手,差点一长戟给秦诏的喜悦捅穿。不止喜悦,放着喜悦的心口也差点捅穿。
秦诏哼笑:“将军歹毒。”
符慎恍惚回到当年燕宫较量的岁月里,心中五味杂陈,只盼着秦诏早日得胜,为他父亲正名,沉冤得雪。
因而眼下,虽胜了仗,他却不曾浮出喜色,反而压住眉眼,回道:“是王上被一时的开心冲昏了头脑!若不仔细迎战,败局就在眼前。”
这句话,点醒了秦诏。
秦王顿时变了脸色,双眸一沉,露出正色微笑来:“将军提醒的是,本王不会轻敌,此战,不能输给你才是——”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
不过,事实证明,青出于蓝,未必胜于蓝。
打过去两炷香,秦诏到底不敌,还狠挨了两脚之后,忙一刀拨开他的长戟,伸手告饶:“可以了、可以了,将军果然威猛,本王打不过,认输还不行吗?”
这话,符慎受用。
秦诏凑上去,气喘吁吁地揽着人肩膀:“背地里无人之时,将军没少操练吧?功夫越发厉害了。如今,竟还是输你一筹。”
但这次,符慎没有被他哄住,只笑道:“王上方才没有拼尽全力。当年打我的时候,王上可不是这样小的力气,怎的?王上难道还怕打伤了臣,没人给您打胜仗了吗?……未免小瞧人。”
秦诏挑了挑眉:“这话蹊跷。当年也是叫你打得躺了许多天,如今还不赶紧求饶,难道是要等着长戟扎到人,才喊疼吗?”
符慎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臣难道还敢伤了您不成?”
秦诏心中想着符定安然无恙回燕之事,一时心绪复杂:这样的不敢伤又能持续多久呢?
若他知道,还不得多给自己捅杀两下。
但此刻,秦诏不好跟他开口,便只好提前跟他作提醒:“纵伤了,那也是较量,并不是存心的。本王待你同亲兄弟一样,从来不曾变化。无论你伤不伤人,本王都不会与你计较的。”
为这话,符慎还感动了一回。
“你这样随本王四处征战,本王岂能没有心?”秦诏道:“说起这个,本王还有一句话要问你:你说,大丈夫说话,算也不算?”
“自然算。”
听见他的笃定答话,秦诏顿时换了称呼,说道:“我的好兄弟,那我就放心了。符慎,你可得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背叛我,跟我生嫌隙!”
“怎么会?”符慎狐疑道:“王上您,不会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那倒没有。只觉得你我兄弟真情,又一同出生入死,世间难得!因而就问你,答不答应?”
“臣答应便是。”
秦诏抽了他的长戟,将人的手指头捋出来三根,笑道:“你得发誓才行。”
符慎无奈,对天发誓道:“我符慎乃大丈夫,敢作敢为,言出必行。今日答应王上,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心生嫌隙、抑或背叛秦国。”
好么,发誓保住兄弟情,还白饶了一个将军。
有他这句话,日后纵是知道真相,倒不好对燕王尽忠职守了……秦诏得逞,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摇了摇头,大摇大摆去了。
那笑蹊跷!
符慎怔在原地,默默地挠了下头。
时七月,秦军在卫土聚集,预备攻赵。
战前,秦诏与符慎等人谋划要务,想着这一场该要怎么打。符慎赞成左侧迂回,先撕开一个口子,再引出正面大部分军力,三线并行。
秦诏觉得战线拉得太长,未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