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第37节
那马屁拍的漂亮。
燕珩便应了一声,又轻笑道:“我燕军可畏,也让你长长见识。”
第33章 吕傅举
等到阵前, 秦诏才算真真儿长见识了。
——那燕军气势蔚然,自瞭望长台俯视,披坚执锐、岿然站立, 只见刃光闪烁,只觉杀意沁骨, 尽皆青甲黑衣,有乌云遮天蔽日之狂气, 阴森可怖。
秦诏倒吸一口凉气。
回忆自个儿家里那不成器的秦军, 顿觉权柄无望。
“……”
燕珩姗姗来迟,银甲披身, 叠出两道宽阔肩胄,窄腰一盏, 环锁住错金银腰带,金靴无尘,挺拔威严, 浑然天姿自成。
秦诏默然, 讪讪吞了下口水。
在将领单膝跪礼的间隙,他随之问安——那气势迫人, 沉默的间隙里, 锐利目光扫过来, 压迫感顿时扼住呼吸,无人敢喘个大气。
少倾,燕珩淡淡道:“起来罢。”
秦诏也才发觉,哄他的那位父王,与诸众面前的帝王,竟有云泥之别,好似两个人。
燕珩道:“素闻将军善战, 司马更是用兵如神。寡人今日也来瞧瞧,我大燕养出何等威风的兵甲,练出何等强健的军士——竟能战无不胜。”
符定忙道:“王上谬赞。将士们征战四海,逐鹿五州,战无不胜,乃是王上训导有方。天子之威,佑我大燕。”
“天子?”
——周天子之后,还未有人敢认领这二字。如今燕军横行,雄霸四海,燕王便也不得不做那举众眼中的“天子”了。
燕珩微微勾唇,出口那话轻描淡写,“天子宝座,寡人必是要坐一坐的。”
魏屯忙道:“若王上肯发兵吞吃赵国,其余七国不足为惧。只消三五载,王上便□□登天子宝座。”
又是这副说辞。
三番两次,总也听不懂帝王的暗示。
燕珩自觉无奈,只得转过眸去:“秦诏。”
冷不丁被点名,秦诏茫然睁大双眼:“啊?”
“你且说说,魏大将军若是吞吃赵国,下一个,可要将精锐对准哪里?难保不是秦国。”燕珩冷笑,“想来你若国破家亡,定要怨寡人了。”
秦诏迅速捕捉到他父王的弦外之音。
那魏屯不识相。
他可不傻。
“父王,我想,若是将军吞吃赵国,下一个是哪里都好,只要不是秦国。”
“哦?为何?”
“王上只需等一等,待我回国继承秦王之位,必快马加鞭,亲自将那秦国玺印送到您案前,又何必劳烦将军去‘取’呢。”秦诏笑眯眯地凑到他父王跟前儿,“父王,不费一兵一卒,岂不更好?既有天子荣威,又有天子之仁,免去无辜杀戮,四海里,百姓必是称服的。”
燕珩轻笑。
秦诏便又道:“这是您教我的。”
燕珩垂眸,瞧了魏屯一眼:“将军可明白?”
魏屯云里雾里,拧起眉毛来,竟困惑道:“若是他归秦之后,不肯怎么办?王上难道就信了?再者,除了秦国,难道别的几位,也肯称服?”
燕珩:“……”
秦诏:“……”
符定:“……”
这个大老粗。
符定压低声音,极小声道:“将军误会了。王上的意思是,要智取而非武力。强兵之威,乃是震慑。八国牵一发而动全身,必要好好绸缪,取个上等的计中计,让他们消耗,而非我们出兵强攻。如若不然,名不正、言不顺。杀戮一起,未免生灵涂炭,百姓怨声载道。纵得了宝座,也失了天子荣威。”
魏屯讪讪道:“原是这样,王上恕罪,是末将唐突了。”
“无妨,诸位起身吧。”
燕珩垂眸睨视。
兵士目光锐利而坚定,恭敬山呼:“愿为大燕死生不改,愿吾王千秋。”
“嗯,果然不错。”
得了应允,魏屯下了瞭望台,转而登将领台,指挥四处。演兵开始,以军旗、军鼓为号令,阵法变幻莫测,疾驰带起飞尘。
符定立于人侧后,轻声解释:“此为银蛇阵,乃当年谢将军所创。利于骑兵、步兵灵活相交,变幻莫测,乃有神出鬼没之优势——像是吴、妘两处地势,用起来最为合宜。”
燕珩颔首,心中甚慰。
再有鼓声一响,再变幻。
燕珩听得正入神,忽觉指尖一热,手指便被人勾住了。因他今日银甲在身,手腕被银袖束裹,那修长手指便极好寻。
燕珩垂眸去看,秦诏就挨在跟前儿。
果不然是这小子!
走到哪儿,都非要让人牵着——好不骄气!
偏秦诏只朝下望,作出一副乖乖瞧的姿态,叫燕珩没法儿凭着那冷睨的视线警告,遂也就作罢了。
符定仍在絮絮地解释,“这是七星阵,此处乃为阵眼,若是挑破,便是险害。不过有三层阵甲护照,至今无人能破。”
“这才奇罕,寡人熟读兵书,也从未听说过此阵法。”
符定略显腼腆地笑道:“说来不才,此乃我小儿想出来的。”
燕珩挑眉,转过眸去,朝他身边那少年瞧了一眼。见他生的一表人才,威风俊朗,便赞道:“不错,此乃俊才,后生可畏。”
秦诏跟着扭脸,却轻笑出了声。
“?”
“?”
燕珩并符定家父子,齐齐地看他。
秦诏抿了抿唇,望着燕珩,道:“父王,这七星阵,不必旁人,我就能破。”
燕珩:“……”
那表情,不像是信的样子。
几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符慎也抱胸看他:“你说你能破我的七星阵?笑话。方才已跟你说了阵眼,你是要……”
秦诏打断他:“我不挑破你的阵眼,也能破你的阵。”
“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
秦诏佯作才知道,便问道:“你便是司大人之公子?敢问如何称呼?”
符慎点头,姿容端严凛然,“正是,我乃符慎。”
“父王,您不是说司马大人教我没空吗?我看符慎公子就很合眼缘,您前些日子说的,不如让他进宫,与我陪练可好?”
符慎微微皱眉,辨出眼前这个,大约就是那盛名在外、认燕王作父的“秦质子”了。可他偏佯作不识,轻哼了一声,冷道:“你是何人?我凭什么要与你陪练?”
秦诏松开攥着他父王的手,勾唇笑道:“公子勿要着急,我若能破了你这阵,如何?你敢不敢赌?”
“赌什么?”
“若是我输了,再不敢造次,若是公子输了,便乖乖地进宫与我作陪练,可好?”
“这话说的,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燕珩看了符定一眼。
符定忙行礼,说道:“臣不敢,还请王上定夺。”
“既你二人有心,如此也好。寡人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儿,能斗出什么来。”
得了燕珩的应允,这两人各自屏气,竟真抬出了两道军旗。兵士人分成两队,减了规模,又一方裹了赤色抹额巾,蓄势待发。
符慎道:“你要攻要守?”
秦诏轻笑:“公子是个守阵。秦诏不想胜之不武,只能攻了。”
符慎拱手,冷笑:“既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若是你输了,可不许哭着找王上与你讨公道才是!”
秦诏毫不介意那羞辱,淡定答道:“自然。”
燕珩:……寡人很像是非不分宠孩子的昏君么。
两人下了瞭望台,各守一处,相对而不见。
燕珩及符定则留在此处,仍自瞭望台,静立观战,眼瞧着军旗挥舞、军鼓响彻,队形逐渐乱了起来。
若是往常,在沙盘上演兵便也罢了。
偏他二人都不服,赶在燕珩来观战,便惹出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对阵,分外激烈。
左二路强攻,右三包抄迂回,破阵中。
精锐回救杀敌,破秦诏左二、右三。
燕珩微笑,赞道:“符慎沉稳,有大将之风,秦诏这小子,未免要吃亏,该叫你这小儿教训他一番的。”
符定不敢答,讪笑:“不敢,王上训道有方,秦公子如今也颇有……”
颇有什么?……
符定愣是没编出来,急得额头都出汗了。
又三路,再三路。
秦诏左杀右杀,瞧着似无头苍蝇乱转,不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