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三日逃杀 第10节
佟小雨眯眼笑,“求你了局长,现在也没别的任务。我申请调入刑侦大队时你不是跟我说‘刑侦工作很危险,别以为你是女同志就会得到特殊照顾’吗?”
不等文局长说话,佟小雨马上跑到最后一辆车上,“我跟车队在后面赶上你们!”
车子走远,队伍排成一行朝小桥迅速行进,文局长喘着粗气,似有怒火没有发出来,旋即又注意到邸云峰,“你琢磨啥呢?快点去前面带路!”
邸云峰暗骂怎么一看见这老家伙脑子就短路,赶紧往队伍前面跑。文局长又把他叫住,脱下雨衣塞给他,对着他屁股来了一脚。
行进过程中无人讲话,只有一束束手电光四处晃动,这种如临大敌的场面无数次出现在邸云峰的幻想中,但真正变成现实时,他却发现心情格外沉重。
过河后走了大概一公里,车队绕回来,接上所有人,把他们送到车辆能通行的最远地点,他们步行来到搜捕现场。
这会儿李荣富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站在雨中盯着黑黝黝的山坳,双眼几乎瞪出血来,没帮上什么忙的赵三脚带着几个村民在旁边砍树搭了一个临时的遮雨棚,李荣富不进去,别人也不好意思进去,大家和雨棚一起淋着雨。
这下可算大领导来了,赵三脚趁机把他们请进雨棚,说:“这荒山野岭的,条件简陋,各位领导就凑合吧。”
文局长瞅他一眼,没吱声。随后,李荣富汇报了目前的进展,简单说并没有什么进展,山太大,沟汊纵横,大雨天声音、视野和痕迹几乎消失,对搜捕工作很不利,不过李荣富猜想高凡选择这里逃亡一定是对这里特别熟悉,会避重就轻走一些低洼地带,所以他跟赵三脚以及几位年长的村民研究画出了这片山的大体走势,目前的警力主要集中在稍大一些的山沟里。
说话这会儿有人在雨棚里挂起手电,又推进来一辆摩托车,雨棚霎时有了指挥所的样子。
文局长点点头,在摩托车后座上展开自己带来的山区地图,一边向赵三脚和李荣富询问,一边在地图上画上标记,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地图上出现附近山区沟夹的脉络,文局长紧跟着又在各个沟夹的出入口写上标号,特警、民警、村民和警犬协同分组,每组对应一个标号,即刻出发,一个小时内赶到目标地点。
邸云峰一直看着文局长分配任务,心想果然经验丰富,他这么一分,暗中在山里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按照一个人步行的速度,高凡不管选择那条路走都会碰到警察。
布置完,文局长走到外面,拿着望远镜借着闪电朝山里观察。赵三脚悄悄拉过邸云峰,问新来的这是个什么官儿,邸云峰告诉他这就是县公安局的文局长。
赵三脚突然像是踩在了炮仗上,朝身后两位村民叫道:“还愣着干啥,回村里烧点水,泡好茶,用暖壶带来,快去!对了,让妇女主任也过来!”
各路人马陆续消失在密林中,指挥所只剩下了文局长和三个负责接听对讲机的警员,赵三脚劝文局长回雨棚里面去,文局长道:“兵都冒着雨执行任务,我淋点雨怕什么?”
赵三脚灰头土脸地回来,叨咕大官儿就是不一样,旋即,他凑到邸云峰身边,贼兮兮地问:“小邸,想不想立功?”
邸云峰不明所以,赵三脚道:“不瞒你说,早年间我们赵家是清河镇有名的猎户,狩猎的手艺一直传到我爸那辈儿,国家不让打猎才作罢,那我小时候我爸也经常带我进山弄个兔子野鸡啥的,我一点不吹牛,我爬起悬崖来如履平地,走起山路来虎虎生风,现在反正咱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便往山里搜一搜,这要是把高凡抓住,那就是大功一件啊,你能升官,村里年底的考核指定也不愁了。”
邸云峰偷偷瞅了一眼文局长,两个人悄悄退出雨棚,寻一个刚才没布置人手的方向摸进了山里。
邸云峰这么做倒不是想立功,而是刚才文局长布置任务时没有明确提到他,所以他不确定他是应该自己跟一组人进山,还是留在这随时等候文局长的派遣,这会儿见文局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留下,担心一会儿文局长转头看见他又会骂人,所以决定跟赵三脚进山。
其实他一直都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不服从安排的人,他想去县里工作是因为自信在更重要的工作岗位能发挥更大价值。
第16章 大魔头
夜渐渐深了,温度好像降到了零下,呼吸都带着哈气。赵三脚背着扎枪,拿着手电,很快便把邸云峰带上一处通往山顶的陡路,路上到处都是顽石断崖,深一脚浅一脚,行进速度十分缓慢,邸云峰忽然想也许高凡会料到警方搜捕的思路,不会按常理出牌,那么走这样一条路说不定真能有意外收获。
林子很密,宛如伞盖,绵绵不绝的雨声在这里断断续续,邸云峰趁机跟赵三脚打听起高凡这个人。
赵三脚说高凡这孩子生下来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首先是长相奇特,白得吓人,隔着皮能清楚地看见血管,本来一户人家添后,不管孩子长得好不好看,去探望的人都会夸一夸,但所有去探望高凡的人都夸不出口。还有,人家孩子生下来都哭,高凡却是一声不哭,脐带剪掉没多久就睁开眼睛看旁边的人,好像那时候就懂事了,正在琢磨大人们的心思。那功夫人还都比较迷信,背地里都说他保不齐是什么灾星转世,会给高家带来厄运。
满月那天,本来高家准备了满月酒,请亲朋好友过去庆贺,那时候赵三脚刚刚退伍回来,在村里担任民兵连长,是村子里举足轻重的职位(他自己这么强调),也在邀请之列,可满月酒的头一天高远发突然挨家挨户通知说不庆贺了,向大家道歉。
赵三脚很好信儿,当天就往高家溜达,结果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孩子哭得没有人声,几乎背了气。他往屋里进,门口有几个邻居阻拦,说是请来的大神正给高凡看病呢。
赵三脚向来讨厌封建迷信,甩开旁人,冲进屋里,只看见刚刚满月的高凡光着屁股,被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太抱着,正放在一大盆火炭上烤,老太太嘴里念念有词,高凡短小的四肢不住挣扎,雪白的皮肤上起了一大层密密麻麻的水泡。高凡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都在一旁木讷地看着。
赵三脚来不及多问,上去一把抢过孩子。老太太骂骂咧咧地解释说这是仙家的旨意,说高凡是小鬼投胎时忘记了褪去鬼皮,必须再受一遍地狱之苦方能真正成人,要不然不光他自己得夭折,活着的时候高家也得厄运连连,警告赵三脚少管闲事,现在法事进行一半,打断者必然千刀万剐。
二十多岁,赵三脚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听她这么一说,放下孩子抓住她的头发就把她的脸往火盆里按,说她要是能承受住这‘地狱之苦’他就不多管闲事。
赶在脸碰着火炭之前,老太太将火盆扒翻,咒骂着跑了,说赵三脚不出三日必然暴毙而亡,赵三脚一直把她追出村子,说以后她要是再敢到这个村子来招摇撞骗,就让她体会一下啥叫生不如死。
后来赵三脚打听到,是高家人想给孩子治皮肤病,去医院看医生说治不了,所以请来了这么个半仙儿。
事情被打断,高家老爷子还跟赵三脚生了一阵子气,不过他们也没再用这种办法折磨过高凡。
邸云峰由衷地称赞赵三脚的做法,说日后高老爷子肯定想明白自己当初多么愚昧,会感谢赵三脚。
赵三脚无奈地笑了笑说:“屁吧!要么为啥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搞封建迷信,那些仙儿啊神儿啊的说的话有时候碰巧真就能准。”
说起来高家人好像都身体不好,高凡的爷爷、爸爸、叔叔都有各种小毛病,干不了重体力活,那个年月,不能劳动的人就穷,所以高家特别特别穷。
高老爷子有两个孩子,都是儿子,老大高远发,老二高远达,房子不知道是祖辈多少年盖的,他们就一直住着,两个屋,原本是老两口子住一屋,兄弟俩住另外一屋,高远发结婚之后跟媳妇孩子住在西屋,高远达去东屋跟老两口子一起住。
大概是高凡两岁的时候,有人给高远达说媒,对象是冯桂琴,两人谈得不错,张罗结婚,但冯桂琴提出一个条件,就是高家得准备一所新房子,婚后跟高远达搬出来住。
按照习俗,理应是这样,孩子都结婚之后,父母跟老大,老二搬走,分家,但高家哪里有钱盖新房?不盖新房冯桂琴就坚决不结婚。
高老爷子看着儿子有婚结不上,埋怨自己没能耐,心里窝火,一病不起。
再说高凡,自打出生就不爱说话,也不用人照看,自己玩,会走路了就自己屋里屋外溜达,到点上桌吃饭,晚上上炕睡觉,但这小子特别淘,两岁就爬墙头子,跟邻居家的狗打架,有一次赵三脚路过他家门口,远远地看见他在门口抡绳子,走进一看,那哪是绳子啊,是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长虫,还是条毒蛇。
正是高老爷子卧病在床的时候,有一次家里没人,高凡不知咋地爬房梁上去了,老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高凡在头顶,害怕孩子摔着,赶紧起来就要把他抱下来,结果起猛了,从炕上一头摔在地上,脑袋着地,脑出血死了。
这是一种说法,还有一种说法是高老爷子迷信,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影在房梁上,还以为是白无常来接他来了,吓死的。不管是哪种说法,高家人回来时发现高凡正坐在他爷旁边拔胡子,那时候老爷子的身子都硬了,所以大家都开始相信高凡真是个灾星。
不这么想的只有高远达,他觉得是自己的事儿让老爸急火攻心才害死了老爸,决定跟冯桂琴断了。
高远发当大哥的,肯定不想让弟弟受苦,思来想去,他决定自己一家带着老妈搬出去租房子,把老房子留给弟弟结婚。
一开始冯桂琴还是不同意,因为她要的是新房,最终媒人从中百般说和,这才勉强促成这桩婚事。
搬出去后,高远发夫妇去化工厂打零工,拼了命赚钱,想要盖一所自己的房子给老妈养老送终,结果还没等拿到第一份工资,老太太就在睡觉中作古了,之后两年,高远发夫妇又双双得了肺病,一开始舍不得钱看病,硬挺着,继续干活,等挺不住了去医院,已经治不好了,没多久,这两口子相继死了,把孩子托付给高远达。
老太太和两口子的死跟高凡不沾边儿,但村里人都相信是高凡给克死的,家大人都叮嘱家里的孩子谁也不能跟高凡一起玩,发现就是开皮。那时候高凡才五岁。
高远达人不错,把俩孩子接到家里养着,但冯桂琴这个人没什么良心,对此意见很大,成天骂骂咧咧早晚也得被高凡克死,高远达老实,一声不吭,竭尽所能偷偷照顾孩子。
随着高凡慢慢长大,这小子的特殊之处就显现出来了,总的来说就是残忍,比如黑皮这种人,至少还知道孝顺奶奶,知道向街坊邻居报恩,高凡则完全看不到有人情的一面。
高远达和冯桂琴有个儿子,叫高义。高义在冯桂琴的影响下一直也觉得高凡是灾星,觉得高凡吃他家饭喝他家水都是欠他的,冯桂琴骂高凡时他也跟着骂,有一天,冯桂琴突然找不到高义了,哭哭咧咧地去村委会求助。
赵三脚当时还是民兵连长,立刻发动二十几个民兵满镇子找,后来不少村民也自发参与进来,高凡给他们提供消息说看见高义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的抱着往山里去了,大家以为是拍花儿的,沿路追,一直到半夜,追到下一个村子都没有发现。
那时赵三脚觉得不对劲,立刻返回镇子里,最后在高远达家后院的废井里发现了高义,是高凡把他推下去的,推下去之前还把他的嘴用胶布粘住了,推下去之后又把井盖盖住,被发现时,高义正翻白眼儿抽呢,去医院住了三天才缓过来。
最让赵三脚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高凡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没显现出任何一点慌张,看着高义被人从井里拉上来,看着高义被人赶马车送去医院,好像这事儿与他无关。
后来高义当面说出实情,高凡一点也没狡辩,承认就是自己干的,神情竟然好像是在承认一件好事。
高远达罕见地生气了,狠狠揍了高凡一顿,让他承认错误,他死活就是不开口,不求饶,也不跑,面无表情地挺着,后来被打得站不起来,他就趴在地上继续挺着,两只眼睛盯着高义。
赵三脚说那时候村子里孩子多,一帮一帮的,小时候,他们都谨遵家长的教诲,不跟高凡玩,等长大了排斥变成了憎恶,想尽办法琢磨高凡,要为民除害,经常一帮孩子围起来揍他。
人再多高凡也不怕,就挑最近的一个孩子使劲打,经常是自己鼻青脸肿,被他揍的孩子比他还惨。
欺负高凡成了孩子们的乐趣,后来有很多大孩子也参与进来,还成立了一个组织,专门针对高凡,其中的头头儿叫二驴子,比高凡大了将近十岁,是个打爹骂娘的混账。
有一次,高凡被二驴子带一帮人揍晕在路边,差点被狼掏了,大人发现后,把高凡送回家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因为打得太狠,派出所和村委会全都介入了,可不管大伙儿怎么问,高凡都说是自己摔的,不生气,也不委屈,就看着警察的眼睛一遍一遍说瞎话。
那件事之后,赵三脚本来还很发愁能想个什么招让孩子们好好对待高凡,但很快,他发现一件怪事儿,就是孩子们突然不敢欺负高凡了,二驴子甚至成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就浑身哆嗦,魔怔了一样。百般打听,他得知真相。
原来高凡恢复过来之后,私下里约二驴子到仙鼋山单挑,二驴子去了,高凡没去,而是埋伏在山下的河边,那时河水很深,二驴子刚要过河,高凡就从草稞子里蹦出来把二驴子推进河里。
二驴子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求救,高凡就站在岸边看着他,一直到他呛水昏了,高凡才下水把他救上来,然后不知道从哪学的急救,又是按压又是人工呼吸,这边二驴子刚刚喘上来一口气,恢复神志,高凡又把他推进河里,然后重复刚才的过程……
前后三遍,二驴子彻底怕了,按照高凡的要求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把所有欺负过高凡的孩子挨个揍了一遍,很多孩子都是走着走着挨了一棒子,打成了脑震荡,从那以后,所有孩子看见高凡都绕路走,还给高凡取了个外号叫大魔头。
说到这,赵三脚有些自责,说自己早该想到是高凡的,可是谁能想象监狱也关不住那孩子呢?
邸云峰比赵三脚更感觉心情难以平复,高凡这种人,在心理学上有个专业名词,叫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大多数连环杀人的凶手都有这种心理疾病,甚至还没有高凡的典型。
地势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陡,出了密林,雨声复来,无数溪流在岩石间流淌,前面一片石砬子黑影幢幢。
邸云峰感觉不管高凡是何方神圣都不会走这样的路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赵三脚对他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不能用正常思路猜测高凡,爬上去看看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手脚并用向上攀登,还展示似地说:“你学着我的动作小邸,别看你年轻,论翻山越岭的能力,不一定有我强。”
话音未落,他用力向上拔起身子,手中一块石头松懈,他发出一声“我操”,滚进路旁的沟里。
沟很深,邸云峰跑过去查看时,“叽里咕噜”的声音还在响,他赶忙往沟里滑,脑袋里是八个字和两个问号:如履平地?虎虎生风?
第17章 女记者
邸云峰一路连滚带爬地追到山下,刚好赵三脚卡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这位倔强的老同志拄着扎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云淡风轻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地不平啊……”
说着,他一头栽倒,晕了。邸云峰无可奈何,只能暂且放下追踪任务,背起他往山外赶。
直至此时,雷电终于远去,暴雨也变成了绵绵细雨,但土壤的持水量饱和,积水顺着山坡向两侧的沟夹中汇聚,形成湍急的溪流,溪流最终又在山底汇聚成山洪,整片山区都在震动。
邸云峰没有对讲机,没办法向外面汇报情况,只能凭靠自己出色的体力避开洪水以条件准许的最快速度转移,一来二去,他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暗骂自己还是年轻,怎么轻信了这个老家伙,这下不光没能立功,万一赵三脚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跟别人交代?
好在,就在他被困在一处高地上时,一只警犬跑到他身边,嗅了嗅他的味道,转头朝来的方向狂吼。
几名特警赶到,把他们搭救下来,一起赶往山外,途中对讲机不住传出声音,文局长命令近处的警员赶紧撤离,远处的警员就地找安全场所避险,各个小组陆续反馈自己的状况。
走到山坳口,指挥所里的人看见邸云峰背着一个人,身后跟着几名特警,还以为是抓住了高凡,一股脑儿围上来,赵三脚在这种环境下睁开眼睛,张开泡得浮肿的嘴,颇有些感动地说:“对不起,让大家惦记了。”
把赵三脚抬进雨棚,攀天星马上给其检查,确定其只是头部遭受撞击,轻微脑震荡,休息一下应该就能缓过来,村民们的茶水这会儿早已送了过来,赵三脚坐在自己搭的雨棚里,喝着自己吩咐人送来的热茶,心里很不是滋味。
妇女主任堵着气伺候他,摔摔打打地骂:“平时讲究排场也就算了,这节骨眼儿上还他妈讲究排场,要不然我让俺家那口子把锅送过来,就地给你炒俩菜喝点儿啊?”
这种极端情况下,什么事都不能奢望了,只能在心里为没有撤出来的警员们祈祷。
四个小时后,天亮了,绯红的太阳钻出云层,为冰冷潮湿的世界涂上一层暖融融的光芒,光芒中一切都未改变,唯有尚未消退的洪水诉说着昨夜的凶险。
新一天开始了,对讲机再次活跃起来,好消息是除了两名警员受了轻伤之外没有其他伤亡,坏消息是没有找到半点儿高凡的踪迹。
大家都有点泄气,文局长拿起对讲机,道:“这种天气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很正常,相应的,犯罪嫌疑人也没有办法在这种天气里逃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回到工作岗位,缩小包围圈,着重搜索高处的藏身之所,发现犯罪嫌疑人的有奖!”
这位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在雨中淋了一夜,此时依旧铁骨铮铮,站如铁塔,极大地振奋了队伍的精神,之前撤离出来的警员旋即再次进山,展开新一轮搜捕。
赵三脚也不甘示弱,借过文局长的对讲机,道:“帮我转告俺们村的村民们,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警察不退谁也不允许退,坚持到抓住高凡的,今年的稻田灌溉费免了!”
文局长随后给邸云峰和佟小雨一项任务,带着车队把赵三脚送回镇子,再买一些食物和饮用水送过来。
赵三脚坚持说这是清河村的事,他必须在这等着,说到激动处脖子上青筋暴起,文局长没跟他吵,给他上了铐子,让邸云峰押送他回去,可以酌情关起来。
路上佟小雨也跟赵三脚打听起高凡的事情,赵三脚来了脾气,阴阳怪气地说自己一介草民,还是不要瞎掺和的好。
邸云峰也没搭理他,把昨晚听到的高凡的事说给佟小雨听,让邸云峰意外的是,佟小雨竟然对高凡有些同情,说都是那些封建迷信的人害了高凡,他自身有病本该得到更多照顾,却从小被孤立,被另眼相待,之后又被婶子虐待,所以才长成了这种人格。
邸云峰反驳道:“我不觉得他值得同情,客观环境只是影响人成长的一方面,最终成为什么人还是要看主观因素,世界上童年不幸的人多了去了,成为杀人犯的只是少数,多数都在正常生活,还有一些很成功,在社会各界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佟小雨没有再争论,甚至没有再关心这件事,大眼睛看着邸云峰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像他们的观点原本就是一致的。
邸云峰不知道这丫头又有什么小心思,转头看向别处,然后忽然想到刚刚那句话是不是也应该说给自己听,转念,他想:我的情况跟他不一样,我本身就很努力,是邸勇前害我的努力付之东流,我不原谅他事出有因。
车队走到仙鼋山附近,他们才发现镇子的变化,确切地说是大清河的变化,昨夜的山洪最终都汇聚到了河道中,浑浊的水面涨到与河堤一平的位置,水中漂浮着柴火垛、树木、垃圾、马车、牲口等,仙鼋山再次立了大功,抗住洪峰保住了镇子一侧的河堤,但另一侧的河堤被冲毁了,大面积稻田成了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