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三日逃杀 第7节
齐盼盼的背影抖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转头看向邸云峰,眼神由迷茫变成惊讶,“啊!你……是那个借读生……总跟晓晴一起学习……你的姓挺少见的……姓……”
邸云峰道:“我叫邸云峰。那时候你也上初三吗?黑皮和张军鹏都是咱们一届的?”
其实“晓晴”这两个字触动了邸云峰敏感的神经,但这个场合显然不太适合打听额外的事。
齐盼盼冷静了一些,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是,他们俩跟我不是一个班级,但因为我们都是穷孩子,经常在一起玩。没想到你回咱们这儿当警察来了。”
佟小雨追问:“既然是同学,当时关系又好,想必现在也经常来往,你对他们的死了解什么吗?”
齐盼盼说:“当时是挺好,但初中毕业后我们就都去了外地,很多年都没有联系,关系自然生了,我回来时黑皮变成了大混子,张军鹏成了青年企业家,都算年轻有为,我却是个……所以偶尔在街面上遇见会说说话,来往并不多,没想到他们竟然死了。”
这种情况邸云峰深刻地理解,当初他跟高晓晴分别甚至想过用自杀的方式威胁他爸,以为会一辈子刻在心里,结果短短几年不见,就只变成一段往事了。爱情尚且如此,何况友情呢?
佟小雨又坚持问一遍齐盼盼对黑皮和张军鹏知不知情,齐盼盼坚持说不知情,加之齐盼盼的神情基本恢复正常,邸云峰和佟小雨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就走了。
出门后,佟小雨神秘兮兮地看着邸云峰,问:“没想到你在清河镇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跟那个晓晴谈过恋爱吧?”
邸云峰紧张地左右看看,皱眉道:“你怎么像个大妈?一起学习就是谈恋爱吗?”
佟小雨大模大样地背起手,“我都看见了,齐盼盼只是说了她的名字,你的眼神马上就敛到记忆里去了。哈哈哈。”
邸云峰越来越服这个丫头的心里观察力了,为了摆脱尴尬,他说佟小雨是个说谎的高手,骗起嫌疑人来脸不红心不跳。
佟小雨道:“有时候说谎能尽快听到实话,我不觉得有问题,就像一把刀,要是用来切菜就能满足很多人的胃口,要是用来杀人那就是凶器,刀没有错,错在人。”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三点,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今天热得极为反常,镇子里一点风丝都没有,像个大蒸笼,哪怕只是迈一步都会出一身汗。
邸云峰在街边一家狗肉馆请佟小雨吃了一份饭,结账时李荣富打来电话,让他们马上回镇派出所通报情况。
参会的除了专案组四人外还有所长老罗和县局巡逻大队的副队长。佟小雨率先汇报对李大眼儿和齐盼盼的调查结果,表示可以完全排除李大眼儿的作案嫌疑,李荣富分析一下,决定放人。
之后攀天星通报了接触郑天利的情况,刚一见面郑天利以为警方是去调查火灾案的,很热情也很客气,不断发牢骚,说自己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直言不讳地说一定是张军鹏指使黑皮放的火,理由就是春节前夕他举报了清河肉禽厂,害他们停业整顿。
郑天利强调,“但是我举报完全是出于行业发展的考虑,张军鹏卖的很多是病死鸡,所以价格才比我们便宜,这样的厂子要是不收拾收拾,将来真要有人吃出问题,对整个行业影响都不好。”
攀天星在电视新闻上看见过郑天利这个人,以前很精神,沉稳老练,现在头发全白了,眼睛红肿,语气里全是怨恨,恨不能把牙齿咬碎证明自己说的都是事情,但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不是凶手,另外,李荣富也跟市局取得了联系,市局反应新进发现一些线索,已经把火灾立案侦查,这一点郑天利知情,这种情况下,郑天利更没有道理买凶杀人,他的嫌疑可以排除。
不过郑天利反应一个情况,比较反常。
清河肉禽厂被关停之后不久,那个黑皮曾主动到天利肉禽厂找过他,说自己可以说服张军鹏让出铁山市的市场,并且保证清河肉禽厂再也不碰天利肉禽厂的利益,前提是黑皮要在这部分市场中拿提成。
郑天利是生意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如果能兵不血刃让张军鹏退出铁山市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跟黑皮详谈了一下,结果黑皮狮子大开口,按照黑皮说的,相当于黑皮用郑天利的产品和市场空手套白狼,郑天利基本白干,所以就拒绝了。
谈话过程中,郑天利曾质疑黑皮的身份,黑皮说自己只是清河肉禽厂的普通员工,但张军鹏事事都听他的,让郑天利放心,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拿着张军鹏什么把柄。
黑皮走的时候很不开心,说:“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很少主动去跟别人做买卖,但是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联系我,是朋友还是敌人全在你。”
邸云峰立刻想起李大眼儿说的张军鹏曾雇佣他去打断黑皮双腿的事情,再加上现在郑天利讲的事,黑皮和张军鹏之间似乎真的是面和心不和。
可是这样更奇怪,他们既然彼此貌合神离,一个掌握着另一个的把柄,另一个要打断前一个的腿,怎么会被同一个人以同样的方法杀死呢?
攀天星提出设想:张军鹏雇凶杀人,杀手杀死黑皮后,在跟张军鹏索要佣金时发生冲突,最后杀死张军鹏,这种情况在一些买凶杀人的案例中有发生过。
李荣富觉得不可能,首先,如果张军鹏想买凶杀人,就不会再催促李大眼儿去打断黑皮的腿,多此一举。另外,在事发之前张军鹏跟黑皮联系过,引起了黑皮的警觉,买凶杀人怎么可能提前让目标察觉到危险呢?杀手作案时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场附近?
佟小雨提问会不会跟黑皮掌握的张军鹏的把柄有关?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难以捉摸,所以也不能按照常规心理去判断,但所谓把柄太笼统,还需要更多信息才能明确。
邸云峰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尽合理,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丢失的手指和手机上。
攀天星说那极有可能是凶手为了迷惑警方搞的障眼法,种种迹象显示,这次的凶手是个职业杀手。
大多数时候一群人各抒己见都是好事,但刑侦工作除外,因为大家想的不一样意味着方向乱了。
又争论一会儿,李荣富压下场面,传达了技术部门反馈的对张军鹏通话记录的调查结果,资料显示,张军鹏在被害之前几天联系的都是生意伙伴,并无可疑人员,黑皮的手机和张军鹏的手机目前依旧处于关机状态,无法确定位置。同时,在两个凶案现场搜集到的物品都没有指向性信息,进一步尸检明确两名死者不存在被下药等其他造成死亡的因素,死者脑组织糜烂性损伤,意味着凶手在把三棱刺刺入两个人的脑袋中后还有意转动确保死亡。
最后,巡逻大队和老罗汇报了巡逻和排查结果,经过镇子的全部公共交通工具包括镇子里私人运营的出租“蹦蹦”都没有见过可疑人员,镇子里仅有的两家旅店也没接待过疑似旅客,老罗还细心地对所有出入镇子的田间小路进行了摸排,这个时节,每天都有不少农民在田地里干活,他们都表示没见过外人。
唯一的收获是,今天凌晨四点半左右,一位因为跟丈夫吵架离家出走的妇女称走在大路上时看见一个白影穿过田埂从化工厂方向朝镇子方向行进,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像个鬼魂。
老罗提出一点看法,就是凶手不一定是外来人员,有可能是镇子里的人,作案之后并没有离开,镇里的人看见也不会起疑。
李荣富综合各方意见,再次做出部署:一是加大排查力度,把镇里和村里的工作人员都动员起来配合警方挨家挨户摸排,重点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二是在主要交通路口增设检查卡点,对过往车辆严加检查,出镇的小路也派人蹲守,一天都没有居民反馈信息,证明凶手应该还藏匿在镇子里,不管凶手是镇子里的人还外人,警方加大排查力度后他会考虑在趁夜间出逃;三是继续了解黑皮和张军鹏的社会关系,主要是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个任务还是由佟小雨和邸云峰负责。
四点钟,散会,太阳还老高,镇子里却显现出即将进入黄昏的疲惫之态,闷热黏腻的空气中,警灯在交通卡口闪烁,警车在国道上来回穿梭,警员奔走在大街小巷,远远便可见后颈上汗水反射的光。一切都说明案件正在逐步升级。
同样,杀人案也成了清河镇大街小巷的火爆话题,不管是熟人见面打招呼,或者是店铺老板们坐在一起聊天,还是柳树下老头子们下象棋,都有人低声谈论凶手的事,而且邸云峰发现,一日之间,凶手竟被传播成了可以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此番前来就是惩奸除恶的,更有甚者说凶手是阎王爷派来的白无常,这次要带走十个人。
的确,凶手在邸云峰的想象中也越来越神秘了。之前他只是觉得凶手身手了得,具备不错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现在一天的调查下来,调查范围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外扩了,且一座生活着一万多人的镇子竟然没有一点目击情报,这就不是简单的猫鼠游戏了,凶手似乎在操控全局。
还有一点,让邸云峰隐隐不安,凶手越是神秘强悍就越不像是镇子中的普通居民,如果不是普通居民,他杀完张军鹏之后回到镇子里就有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藏匿……
第11章 苦命的孩子们
想要排查两个死人之间的矛盾何其困难,邸云峰和佟小雨简单商议一下,决定从村长赵三脚那边入手,逐渐缩小走访范围。
赵三脚已经收到镇里的通知,正把村中的民兵、小组长召集到村委会开动员会,要求他们全力配合警方破案。
他说得慷慨激昂,“事儿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我不重复,现在上头给咱们派下来任务,要求咱们村全力配合,事儿出现在咱们村,是咱们村在给社会添乱,咱不能只是配合,得当主力!当年日本鬼子进攻双水县,守城的军队跑了,县长想打,没有人,就让各乡村派壮丁过去,咱们清河村派的人最多,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全去了,一千多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人家提起咱清河村都竖大拇指,这就是咱村的作风,今天虽然不是去打小鬼子,要我说也差不多,你们必须给我打出咱们村的气势,别他妈让人看扁了。丑话说在前头,事后我要是听说谁有事往后撤或者偷奸耍滑,别怪我赵三脚翻脸不认人!听清楚了吗?”
年轻的民兵们像一支队伍整齐回应“记住了”。
赵三脚跟着大手一挥,“去吧!”
三五十人鱼贯而出,邸云峰发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什,铁锁链、稿把、铁锹、镰刀、斧子、菜刀应有尽有,感觉像是去械斗。
他赶紧把大家拦下,走到赵三脚身边,高声道;“各位老乡,大家别领会错了意思,警方不需要你们参与抓捕,只提供符合条件的人员信息引领警察摸排就好。武器就别带了,现在去派出所集合,罗所长会给你们分配任务。”
众人不语,死死盯着邸云峰,直到赵三脚说照警察说的做,他们这才不太情愿地放下武器,走出去。
村委会安静下来,赵三脚立刻换了一副神情,略带谄媚地把邸云峰和佟小雨让到主位上,又是敬烟又是倒水,他的这种无缝转变让人感觉很滑稽。
佟小雨颇为赞赏地说道:“赵叔叔真厉害,有您的帮助,相信凶手不久之后就会被绳之以法。”
赵三脚难掩自豪,“这有啥,举手之劳,李队长不让,要是让的话我就带人从东往西把村子给他翻过来,敢窝藏犯罪嫌疑人,还反了他们了呢!那个……两位来找我肯定有事,我还能发挥点啥作用?”
佟小雨随后询问黑皮和张军鹏的家庭及亲属状况,说目前来讲全镇搜查是下策,关键还是要搞清楚他们被害的原因。
赵三脚无奈地摆了摆手,说清河村是双水县第一大村,人口基数庞大,贫困人口也最多,黑皮和张军鹏都是贫困家庭的孩子,基本上没有什么亲人,就连父母都都没有了,没有打听的必要。
佟小雨觉得赵三脚好像对“这两个孩子”比较熟悉,让他说说他们的情况。
赵三脚便用一股老年人讲述后辈人的语气分别说了黑皮和张军鹏的身世。
他说黑皮原来是个好孩子,是他孙子的同学,上小学一年级时还考过全校第一名,人也很有礼貌,很招人稀罕,可惜后来流行起去外地打工,黑皮他妈被同村其他妇女带到外面干活,学坏了,回来时花枝招展的,一瞅就不是正路子,黑皮他爸蛮,把他妈给打了,他妈就跑了,再也没回来过,他爸可能受了刺激,魔魔怔怔,很快也不知去向,这么多年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那时候黑皮他奶一边照顾黑皮,一边等着儿子回来,熬瞎了眼睛。老太太人很好,只是不识字,没文化,没有手艺,靠着家里几亩稻田的租金和捡破烂一点点把黑皮拉扯大,后来村里给办了低保。
黑皮在外面经常被人说他妈是妓女,他爸是缩头王八,他就跟人家打架,下手越来越黑,渐渐地就成了学校里的小霸王,学习彻底荒废了。他恨他爸他妈,但是特别孝顺他奶奶。
黑皮家附近原来有个鱼塘,由同村的一个人承包,有一次黑皮他奶奶走路不小心滑进鱼塘里,差一点淹死,他就要求人家把鱼塘给填上,人家自然不干,黑皮就下药把鱼塘里的鱼全都药死了,后来逼得人家鱼塘也不干了,那时候他才十岁出头,还没上初中呢。
上了初中他也还是那样,而且因为长大了,胆更肥,手更黑,经常招灾惹祸,村里给他协调过不少回事。
初中毕业那阵他就去外地打工去了,回来时戴着大金表、大墨镜,一副有钱人的派头儿,在外面这几年混得好像不错。
赵三脚强调,“不管咋说,黑皮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在他小时候左邻右舍做什么好吃的经常给他和他奶奶送,家里有干不动的活儿也都帮忙,所以虽然回来后黑皮没少干混事儿,对邻居却都很好,不管是用人还是用钱都主动帮忙,对我更是亲,一口一个‘三大爷’,逢年过节都是四样礼给我送,说我就像他爸,该打打该骂骂。今年春天他想租村里的供销社闲置房屋,那是集体资产,得全体村民同意,不太好弄,我一看他开始琢磨正事儿了,帮他做的思想工作,唉……要不是发生这事儿,我估计这小子将来也错不了。”
听完这些,邸云峰明白了为啥村里人都很买赵三脚的面子,这个老干部在讲述这些时都带着一种包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犯过错就认准其不可救药,一旦想改邪归正,他就竭尽所能帮忙。
张军鹏的家庭情况跟黑皮大同小异,也是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那两口子心狠,谁也不想要孩子,法庭上变着法儿的想把孩子判给对方,他们俩条件差不多,法官就让张军鹏自己选,张军鹏说自己是大人了,不用别人抚养,让他爸妈有多远滚多远,以后要是看见他们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法官最终把张军鹏判给了他爸,他爸就把他丢给爷爷奶奶,自己走了。他爷爷奶奶没别的本事,养点鸡鸭鹅啥的生活。几年后有一次,他老爸欠了一屁股外债躲回老家来,刚一进门,张军鹏就举着菜刀砍了上去,要不是有人拉着,张军鹏真能把他爸砍死。
张军鹏这个人胆子也大,啥也不怕,但不像黑皮那么顽劣,比较有心劲儿。
也是初中毕业,张军鹏去外地的肉禽厂打工,把人家厂子里那一套东西都学来了,回来后自己开了厂,买卖越干越大,还号召村子里的人搞养殖,跟他一起赚钱。
头一年过年,张军鹏给村委会捐了五千块钱,还买了一些办公桌椅,告诉赵三脚以后村子里有什么事一定说话,清河肉禽厂全力以赴,之后每年他都给村委会捐款捐物。
赵三脚颇为得意地说:“这帮小兔崽子还都行,小时候我都踢过他们,没有一个记仇,看见我从来都是笑呵呵地说话。不过要说他俩能一起惹到什么人,我一时还真就想不起来,尤其是张军鹏,回来后完全就是个正派人,不应该有什么仇家。”
两个人的身世其实很让人同情,如果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也许他们能更早地走上正路,可是正在改邪归正的两个人,怎么就会突然被同一个凶手杀了呢?
邸云峰捕捉到目前这些信息里,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初中毕业他们一起去了外地。
他问赵三脚知不知道黑皮和张军鹏去的哪里,两个人是不是一起走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赵三脚说是不是一起走的不知道,但指定不在一个地方,张军鹏是在省内,黑皮直接干到了南方,张军鹏在老实打工,喝酒聊天讲的都是在打工的辛苦,黑皮则没啥正经营生,唠的都是社会磕,说话还带上一点南方口音。
不在一个地方混,相距还那么远,估计不会是在外地时一起惹上的仇家,那就奇怪了,这份仇是什么时候做的呢?黑皮掌握的所谓张军鹏的把柄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佟小雨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问黑皮和张军鹏之间存不存在着男女关系的问题,赵三脚说肯定不存在,黑皮身边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儿,没有女人,张军鹏一心扑在事业上,很多人相中张军鹏的条件,托他去给说媒,他去过几次,张军鹏每次都说自己三十岁之前都要干事业,不会考虑结婚的事儿。
赵三脚说:“这很好理解,他们都从那样的家庭里出来,肯定对结婚很谨慎。”
想了想,他又道:“他们俩的具体情况就这样,我觉得镇子里没人比我知道得多,你们不如去问问蔡老师,蔡老师是他们上学那会儿清河中学的教导主任,这俩孩子中学好像总一起打架,兴许是那会儿惹到了什么人,现在矛盾激化,被人家杀了?”
赵三脚的语气并不肯定,足以见得这老干部已经竭尽所能去分析这起凶杀案了,这是没有线索的线索。
对于这种说法,佟小雨并不相信,就她看来,没有人会把初中时代的仇恨带到长大成人,再说学生能有什么仇恨,通常情况都是今天打架明天就又一起玩了,她小时候就是这样。
作为读过清河中学的人,邸云峰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回想起自己被小胖子勒索钱财的事,回想起同学们讲述中大魔王围殴小胖子的剽悍手段,觉得保不齐碰到心态偏执的,会一直记仇,现在张军鹏和黑皮的事业蒸蒸日上,因为更眼红,所以杀了他们?
反正他们的任务就是走访搜集黑皮和张军鹏的信息,如果不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因此邸云峰打听出蔡老师的家庭住址,跟佟小雨一起过去拜访。
有时候刑侦工作就是这样,你认为最有可能的方向,走到头往往发现一场空,但一些意想不到的点,挖进去却别有洞天。
第12章 眼皮子底下杀人
离开村委会,真正到了傍晚,绯红的落日挂在天边,渐暗的天空显现出几颗星辰,不过天气并没有因为夜晚降临而变得凉爽,反而越发窒闷,炊烟和化工厂溢散的异味沉降在镇子里,模糊的视野中一切宛如海市蜃楼。
喧嚣渐消,且由于出现杀人犯,很多商铺都提前打烊,家家户户早早关门上锁,街头巷尾一眼望去,看不见一个人影。
蔡老师家在镇子南头儿,很僻静的角落,离河不远。邸云峰原本对蔡老师并没有印象,见面之后方才想起来这位被同学们戏称为“熊掌”的教导主任。
相传这位老师练过铁砂掌,很喜欢打人,每次学生打架,他都把当事人叫去教导处,关上门,出来时学生的脸都是肿的,被打过的学生都说他的手比熊掌还有劲。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退休的缘故,蔡老师的手看上去不再那么可怕,人也显得苍老消瘦,戴着一副近视镜,文质彬彬。
他一个人生活,对于陌生人的造访显得很警觉,仔细看了邸云峰和佟小雨的证件才把他们让进屋子,并且随手锁好门。
屋子不大,很多地方都摆着书。
佟小雨直接说明来意,蔡老师表示已经听说黑皮和张军鹏的凶杀案,对这两个曾经的学生也很有印象,说他们那一届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一个个不像学生,像亡命徒,谁也不服谁,经常动刀子,那一届的初三下学期,有一个学生只因为几句口角就被捅死在操场上。
邸云峰马上问是不是黑皮和张军鹏干的,蔡老师说不是,那件事跟他们没关系,凶手是个姓庞的小孩,是当时清河镇派出所所长家的孩子,后来被送去了少管所,在少管所里被人打残了。
小胖子!邸云峰还很清楚地记得当初小胖子向他要钱时那副飞扬跋扈的嘴脸,一时有些唏嘘。
简短的开场唤起了蔡老师的职业记忆,他说那时候的孩子们法律意识淡薄,而且受到香港电影的影响,崇尚暴力,拉帮结派,张口闭口兄弟情义,黑皮和张军鹏都是这类分子,加上他们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缺乏管教,又很早熟,很难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