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要送你去伺候人,”太子压低声音,“你现在该在教坊司,而不是挂着指挥使的腰牌。”
谢晗猛地推开他,攥着绢帕大步离开。
这笔账他记下了。既然王盛是李松的人,那就别怪他心狠——太子党的狗,一个都别想跑。
他调查得知,王盛已化名成吴成霖,是宛城商户。
几日后,宛城。
刚入城,谢晗就被守城的士兵拦下了,士兵拿着一副他的画像,竟然说堂堂指挥使是江洋大盗。
天高皇帝远,这宛城必然是王盛的天下了。谢晗也不跟士兵废话,直接将士兵打了一顿。
他刚要冲出衙门,脑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他侧身要躲,却已经晚了,麻袋当头罩下,后脑挨的那记闷棍让他眼前发黑。
这手法他太熟悉了。六年前在王盛府上挨家法时,也是这般先眼前一黑,再尝到满嘴血腥。
“六年了,谢大人还是这么香。”王盛的声音带着黏腻笑意。
谢晗被狠狠按在发霉的粮袋上,麻袋的粗糙磨得他脸颊生疼。
透过麻袋的破洞,谢晗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双锦靴上——金线绣的蟾宫折桂,针脚镶着粉线的,跟他六年前买的那双一模一样。
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寒冬腊月,他跑遍京城才给李松寻到这双图案特别的靴子。结果刚出铺子就撞见王盛,老东西一把抢过靴子,眯着眼打量他:“哟,你这是要私通外男?”
“大人说笑了。”他当时跪在雪地里,冻得手指发青,“这……这是特意孝敬您的。”
王盛的笑声现在想起来还让人作呕。“难为你记这么清楚。这鞋子我可爱护得很,穿了六年都没烂。每次想你时,都要拿出来欣赏一番。”
麻袋被扯开,谢晗一口血沫啐在王盛脸上:“早知道该在襁褓里多塞二两火药,把你的祖坟一起炸了!”
王盛不怒反笑,粗厚的手掐住他下巴:“李松没告诉你?在爆炸前,我就已经从后门离开了。我假死这些年,每次想到你,可是辗转难眠啊。”
谢晗冷笑一声,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六年了,王大人还是这么下作。以前得不到的,现在照样——”
话音未落,王盛突然掐住他下巴,猛地吻了上来。
这哪是吻啊,像狼在咬猎物。谢晗本能地抬膝就顶过去,却不想王盛早有防备,轻松就避开了。
“装什么清高?”王盛喘着粗气松开他,“当年要不是李松拦着,你早就在老子的床上叫唤了。”
谢晗反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下辈子也不可能,畜生。”
王盛这狗东西居然还在笑,舔了舔嘴角:“几年不见,谢大人倒学会涂口脂了?”
谢晗忽然也笑了,后背抵着湿冷的墙,火光映得他眼底像淬了碎金:“是啊,掺了毒的那种——味道不错吧?”
王盛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猛地捂住胸口,踉跄后退,嘴唇肉眼可见地泛出乌紫:“你——”手忙脚乱去摸佩剑,却被谢晗一脚踹翻旁边的粮垛。
麻袋轰然砸下,尘土飞扬间,谢晗夺过最近士兵的刀就砍。
但对方人太多了。
刀光剑影里,谢晗渐渐被逼到角落。一道寒光劈来时,他下意识闭眼——
“嗖!”
熟悉的箭啸破空而来,玄铁箭直接贯穿王盛肩膀,把人钉在了粮袋上。谢晗转头,月光下李松挽弓而立,如谪仙一般。
高彦带着人呼啦啦围上来。
太子脚下又碾了碾,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孤的人,”李松眯着眼,靴底在王盛指节上慢慢施力,“你也配碰?”
他转头看向谢晗,语气忽然软了几分:“我真不知道这畜生对你存了这种心思……若早知道——”
谢晗直接冷笑出声。
“殿下现在说这个,是觉得我该感恩戴德?”
李松眼神一暗,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把你锁在东宫,日日夜夜盯着?”
两人呼吸交错,空气里恨意比血腥气还浓。
谢晗猛地抽回手:“省省吧。您和王大人,不都一样么?”言下之意,李松也是个畜生。
李松瞳孔骤缩。
“不一样。”他一把将人拽到跟前,声音压得极低,“他碰你,我会让他生不如死。”手指抚过他掌面,力道却轻得像羽毛,“而我碰你……”
第48章
谢晗喉结滚动, 呼吸顿时乱了节奏。
“殿下!”高彦的声音远远传来。李松松开钳制,语气温柔得瘆人:“随我回宫可好?”
谢晗抬手擦去唇边血迹,在李松炽热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缇帅府。
谢晗的指尖再次摩挲过《悬丝录》泛黄的纸页, 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李松说这只是他信手胡诌的话本?呵,那周会案底的密函,王盛府中的罪证, 难道都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这本看似粗陋的册子,分明就是真正的悬丝录!
当他翻到册子最深处时, 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突然滑落。
展开一看,竟是他三年前随手绘制的地图——那些歪斜的线条如今看来如此刺眼,但中央那片被反复描摹的山谷轮廓却格外清晰。
“备马。”谢晗突然合上册子,惊得烛火猛地一跳。孟叶和江齐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他已披上了墨色披风,“明日寅时, 随我去个地方。”
悠风镇。
孟叶把地图往衙门桌上一摊, 原本吵吵嚷嚷的签押房顿时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几个年轻捕快你看我我看你, 谁都不敢先开口。最后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师爷哆哆嗦嗦地接过地图,眯着老花眼看了半天。突然他手指头一抖,跟被烫着似的,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哎呦我的孟大人呐……”老头儿拍着胸口顺气,手指头在地图上直打颤, “这、这地方去不得啊!那是黎墨族的地盘,邪性得很!”他压低声音,凑近了说:“去年我们派了三批人进去抓逃犯, 结果……就回来俩,脑袋都没了!”
夜色如墨,谢晗听完回报却轻笑出声。
月光下, 他腰间的绣春刀金线闪着寒光。“有意思,”他扯了扯嘴角,“本官就喜欢会会这些’彪悍‘的主儿。”
手一挥,二十来个锦衣卫齐刷刷跨上马背,铁甲片子哗啦一响,吓得树上乌鸦扑棱棱全飞了。
天边晚霞把山谷染得通红,远处村子里零零星星亮起灯火,跟撒了一把萤火虫似的。孟叶四下张望,咂了咂嘴:“这地儿安静得邪门,倒像个世外桃源……”
谢晗没有应答,目光却锁定了前方那座孤零零的木屋。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弯腰在花圃间侍弄花草,动作迟缓而专注,仿佛对身后的马蹄声充耳不闻。
“这位大哥,”孟叶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我们是锦衣卫,途经此地办案,能否借宿一晚?”
男人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手指微微一顿,像是被惊扰的蛇,短暂地僵住,又继续拨弄泥土。
谢晗眯了眯眼,语气加重:“大哥?”
这一次,男人终于缓缓直起身子,动作迟缓得近乎刻意,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抗拒转身。而当他的脸终于暴露在夕阳之下——
“锵!”
谢晗和孟叶的刀同时出鞘,寒光一闪,四周的锦衣卫瞬间散开,呈合围之势,刀锋齐齐指向中央的男人。
江齐虽未认出此人,但见众人反应,也立刻拔刀,低声喝问:“怎么回事?”
谢晗的声音冷得像冰:“朱胥,前太子太傅,夏国头号通缉犯。”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对方那张苍老却仍能辨认出昔日轮廓的脸——几天前,他才在朱胥之子朱海的画像上见过同样的眉眼。
朱胥,太子李柘最信任的老师,却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他,指认李柘通敌叛国,亲手将太子推下储君之位。而后,他像一缕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理寺的十七道罪名悬了七年,却始终未能将他缉拿归案。
可如今,他竟藏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里,种花养草,仿佛从未沾染过血与谋。
谢晗的指节在刀柄上收紧,唇角却勾起一丝冷笑。悬丝录,果然是真的。
谢晗手腕一翻,刀尖抵住朱胥的咽喉:“你被捕了。”
朱胥却出奇地平静,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七年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手举起来!”江齐厉喝,刀锋已横在朱胥颈侧。谢晗利落地用绳索捆住他的手腕,指节勒得发白:“这七年,你就藏在这种地方?”
“这里很好。”朱胥望着远处的炊烟,竟露出一丝笑意,“空气干净,夜里能看见整条银河,连邻居都……”
“李柘说,你和李松联手构陷他。”谢晗突然逼近,声音压得极低,“是你伪造证据,指认他通敌叛国,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