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殿下,”他掀开车帘,月光漏进半旧的青布帘子,映着李林苍白的脸,“谢晗的锦衣卫此刻怕是已撒开天罗地网。你逃走之后,为了报复,谢晗定然会告知他的老相好太子,诋毁你已经透露了萧辞的所在,让太子下令通缉你。”
  五皇子惊讶道:“太子要通缉我?可我分明没有向谢晗透露萧辞的事啊。”
  “这正是这件事的难办之处。太子只会听信谢晗的一面之词,”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惊起林间寒鸦,“太子既不向谢晗言明萧辞身份,可见此人必是东宫心腹大患。”顿了顿,他又道,“如今唯有投靠太子的仇雠,方得一线生机。”
  五皇子叹了一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夏国宗正寺玉牒上从未有过萧辞,只有七年前被荣加封号的九皇子。”夜风卷着车帘翻飞,漏进来的月光恰好照亮李林嘴角苦笑,“九皇子李松,成为太子之前,就是乾王。”
  “乾王”曾经是李松游历西域的封号,七年前,皇帝突然下令改了九皇子的封号为荣亲王。
  孟叶瞳孔骤缩,记忆里突然浮现七年前那场震动朝野的典礼。
  当时,九皇子府前“乾王府”的金匾被黄布蒙着卸下,换成更加尊荣的“荣亲王府”,全京城都在传言,是李松给皇帝下了蛊,才从一个被厌弃的边境皇子,成为了前太子的威胁。
  此事的影响远超一般的流言蜚语,最终演变成了满城风雨的朝廷秘闻,令百官皆噤若寒蝉。
  原来如此。
  孟叶观察着五皇子的神色,见他说了实话,于是又慢悠悠地架着马,回到了他们刚刚逃跑的地方——谢晗的面前。
  “哎?我们怎么又回来了?”五皇子撩开车帘,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待他看到谢晗时,方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原来孟叶与谢晗合起伙来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孟叶根本不是他府中幕僚的暗卫,而是假意救他,只为了哄骗他说出乾王萧辞的真相。
  “谢晗……你、你好生狡猾!”李林指着谢晗,发抖道:“你如此待我,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太子吗?”
  “殿下应当庆幸,是孟大哥听到了你泄露的消息。”谢晗还以为孟叶问出了萧辞的真相,淡淡一笑。“若当真落到太子手里……”未尽之言化作一声轻笑,惊得李林踉跄后退半步。
  “谢大人果真好手段。”李林强扯出一抹冷笑,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攥紧,“只是这局棋……”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噤了声。只因孟叶那剑穗正悠悠晃动,在沉沉夜色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令他心中一凛。
  谢晗望着李林仓皇远去的车驾,迫不及待地询问孟叶。
  “如何?”
  孟叶沉吟片刻,随后将打听到的消息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谢晗。听完之后,谢晗不可置信。
  乾王竟是现太子李松……那萧辞其实是李屿淮?!
  不。
  不可能。
  谢晗绝不相信萧辞与李屿淮是同一个人,那日在刑部大牢,章涛的话,分明表明,李屿淮与萧辞是两个不同的人。
  且章涛是中了牵机蛊的人,他的话,比狡猾的李林更可信。
  第43章
  拒绝了李屿淮二十余次邀请后, 谢晗终于来到了东宫。
  他缓步绕过一道苏绣园林的屏风,正见李屿淮正坐在案前品茗。
  今日未曾上朝,男人云袍坠地, 乌发散肩,衬得那一张冷然面容苍白又邪俊。神色有几分慵懒,更多则是漫不经心的危险。
  “缇帅的脚步, 比上次轻了几分。是查到什么要命的东西了?”
  谢晗确实查到了。
  几日前,他顺着章涛这条线索, 从诏狱的砖缝之中,艰难抠出一角黄绫——是已经作废的圣旨。
  那上面写的“立嫡长子柘”五个字,让他了解了七年前柘太子被废的腥风血雨。
  真正的太子名讳该是李柘,而眼前这位假太子,不知道是费了多少卑鄙手段,才得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章涛供述, 是太子殿下陷害了他。”谢晗将佩刀重重按在案头, 刀刃对着李屿淮, “本官要重审章涛案。”
  李屿淮走近他,忽然低笑出声,修长的指尖抚过谢晗紧绷的手背:“想查便查,不过,缇帅这般凶相, 倒像是要弑主。”
  李屿淮手指顺着谢晗手背的脉络蜿蜒,前胸贴上谢晗后背,“当年你说要做孤的刀, 如今这刀刃......”
  谢晗猛地抽回手,却在抬眸时撞进一片幽潭。
  李屿淮乌发散落在他肩头,带着珈兰香的气息:“谢卿可知, 为何偏要你当这锦衣卫指挥使?“冰凉的手指划过他喉结,“因为孤最爱看鹰犬撕咬猎物时,颈间暴起的青筋。”
  过往的记忆碎片突然钻入脑海,那时他们也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可惜,当年那双眼睛里盛着月光,而今只剩无尽的谎言。
  “殿下当真以为,我不敢让这东宫换主人?”寻找萧辞线索的渺茫,已让他越来越没有耐心。
  李屿淮忽然扣住他执刀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拽到胸前。“你当然敢。”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他笑着咬住他的耳垂,“但谢晗,你握刀的手在抖。”
  烛火摇曳,光影曳乱了满地衾衣。
  李屿淮指尖游过谢晗绷紧的脊线。
  谢晗的绸裤,堪堪挂在胯骨之上,随着他俯身的动作,缓缓滑下了半寸。他反手攥住了刀柄,可那人却绞住了他的腕骨,将他的手压进了锦褥之中。
  “刀锋要这样抵着命门……”手掌贴着那握刀的手背,一寸寸缓缓下移。刃口轻轻割开玄色的衣襟,露出了如玉雕般精致的胸膛。
  谢晗的喘息,细碎地散落在对方啃咬的锁骨之间。
  李屿淮屈膝,顶开了他。
  银刀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晗仰起脖颈,身体绷成弯弓一般,任由对方舐去颈侧的薄汗。
  “不是要换太子么?怎么连刀都握不住……”话语缓缓吐出。
  正午时分,日光斜斜劈进雕花窗棂。
  谢晗咬着里衣的系带,艰难地向后闪躲,可却被李屿淮一把擒住脚踝,硬生生拖回了锦衾堆里。
  昨夜欢好残留的气味,悠悠在寝殿弥漫。李屿淮的拇指,重重地碾过谢晗锁骨之下那清晰的齿痕。
  “松手。”谢晗嗓子沙哑,伸手去掰腰间那铁箍般的手臂。可尾音,却止不住地颤抖,只因对方的膝弯突然顶上。
  两人雪白的中衣,绞缠在了一起。李屿淮的玉带钩,正硌着谢晗后腰那块淤青,那是昨夜在书案边不小心撞上留下的痕迹。
  李屿淮的手,难得地主动离开了他,从枕头下抽出一个锦盒晃了晃道:“猜猜,这是什么?”
  谢晗当然不会猜。
  他直接伸手去抢,然而李屿淮早有准备,猛然扣住青年细瘦的手腕,抱入怀内细细地吻。
  “急什么?萧辞教你的擒拿,可不是用来对付夫君的。”
  谢晗撑着李屿淮的肩膀略微垫起身,险险地够到了男人手中的锦盒——只见盒内静静地放着一把银制的小钥匙。
  “这是什么?”谢晗看向李屿淮。
  李屿淮询问道:“喜欢吗。”
  “倘若你说,这钥匙锁着的人正是萧辞,可能我会喜欢。”谢晗诚实道。
  李屿淮的眸光微微一暗,“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这只是孤为你打造的画舫的钥匙。”
  “这么小?”谢晗道。
  “能锁住锚,就够了。”李屿淮衔着他的喉结,轻声呢喃,“我一直在想,那时在画舫,我为什么会引你去弥勒国,我应该引你去世外桃源才对。”
  “太子殿下这是后悔了?”
  “对,朝堂事杂,但我只有这一个想法。”李屿淮道,“还有我们在船上做的那些事。”
  他指的是和他做。爱的那些事。
  谢晗猛然屈膝,奋力顶开身上之人。而后,赤足轻轻一探,踩住那正缓缓滑落的锦被:“画舫?殿下是要效仿陈后主隔江犹唱?”
  李屿淮的眸色陡然沉了。他钳住谢晗下颌,将钥匙缓缓推进嫣红唇缝:“这艘画舫吃水三尺三寸,恰能载动缇帅的刀。”拇指抹开溢出唇角的水光,声线却裹着冰碴:“还是说……你在盼着别的囚笼?”
  舌尖上,银钥匙透着的寒意渐渐化开,伴随一丝腥甜。
  他眸光微挑,故意用牙齿碾过钥匙凹槽,眼角余光却瞥见,李屿淮的喉结,随着那金属摩擦声,轻轻滑动了一下。
  “我怕水,对画舫更没兴趣,钥匙还是还给太子殿下吧。”
  “刑部大牢的锁眼,” 李屿淮的手指轻轻抵住谢晗那正欲吐出钥匙的唇,缓缓开口,“可比孤的喉骨更难撬开。” 话落,手指顺着青年绷紧的下颌线,慢慢滑到了锁骨处。紧接着,重重地在那旧箭疤上一压,“怕水?前些天,缇帅雨夜翻进三台沟,夜审章涛义弟的时候,那水性,倒是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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