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然而,谢晗没有丝毫犹豫,不仅没有退后,反而大步走近江齐。他深知江齐腿上的伤势严重,如果不立刻止血,江齐根本等不到瘴疠发作,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性命不保。
江齐见状,眼中满是惊恐:“如果你过来,你也会被感染的!快离开这里!”
谢晗没有理会他的劝阻,他走到江齐身边,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他身上,说道:“撑着点。”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衣角撕成布带,熟练而迅速地在江齐腿上打了个止血带。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江齐和谢晗被就地隔离了起来。戴着薰过药的面罩的医师们在不远处徘徊,一脸的无奈与焦急,他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观望着。
谢晗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厉害,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和江齐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每一丝力气都在渐渐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背靠着背,静静地坐着,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突然,谢晗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隔离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齐虚弱地侧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笑了?”
谢晗微微闭了闭眼,缓缓说道:“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
谢晗的声音微弱而缓慢,仿佛是在交代遗言一般:“我三年前阅读《波斯酒露七转诀》时,觉得上面讲解的酒类制作方法简单又易学,我心里一直琢磨着,要照着书上的法子酿一次葡萄酒,可无奈总是抽不出空来。”
他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向往,接着说:“真希望能尝一尝正宗的波斯葡萄酒啊,也不知道那味道究竟是怎样的甘醇。”
江齐勉强笑了笑,说道:“巧了,我这儿还真有波斯的葡萄酒。”
谢晗眼睛一亮,“真的吗?你可别诓我。”
江齐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骄傲:“我可是从王廷来的,什么稀罕的好东西能没有?”他稍作停顿,又接着说:“等咱们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一定好好请你喝上一顿,管够!”
谢晗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顿悟的光芒:“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我本应该和我的夫君一起,悠闲地喝着酒,享受着岁月静好,我们本该和和睦睦、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顾自地说着:“可是后来,他出现了,就像一阵狂风,把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所有的事情都被打乱了。”
江齐微微侧头,目光看向谢晗,问道:“你知道吗?其实大家都在私下里讨论这件事,只是不敢当着你的面说罢了。大家都在好奇,那夏国大官为什么偏偏来找你?在你心里,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人?”
谢晗苦笑,“李屿淮,他就是个灾星!现在倒好,他又喜欢上别人了,那个叫云焰的花魁,他一直心心念念地在找他。”
谢晗微微叹了口气,继续缓缓说道:“我现在发现了我对他的占有欲,嫉妒被他找的那个男子。”
“但这还不算最让我难堪的。最尴尬的是,他竟然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在他面前,就好像被剥光了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说着说着,谢晗的声音越来越低,困意渐渐袭来。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那人的怀抱温暖而坚实,仿佛是一片宁静的港湾,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其中,不愿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谢晗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担忧的脸——李屿淮正紧紧拉着他的手,目光中满是关切与心疼,还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吻着他的额头,仿佛在确认他是否安好。
然而,让谢晗有些意外的是,床边除了一夜未眠、忧思过度的李屿淮,竟还有一名容貌极为美艳的男子。
那男子气质独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李屿淮见谢晗醒来,轻轻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救了你的医师,他叫云焰。若不是他,你恐怕……”
听到这个名字,谢晗心中猛地一震,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之前自己一直都误会了。
“那江齐呢?他有没有事?”
第21章
李屿淮轻声说道:“他还在昏迷中, 不过云焰说了,最迟明晚他就会醒来,你无需为他忧心。”
云焰仔细为谢晗检查完身体, 退出去时,看向李屿淮劝道:“大人,您也该休息一下了。”
原来, 在谢晗昏迷的这两天里,李屿淮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未曾合过眼。
李屿淮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等云焰离开后,李屿淮轻轻抚摸着谢晗的脸庞,缓缓凑了过去,口中不住地喃喃:“我还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
说着, 他将头埋进谢晗的脖颈间,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能没事, 我真的好开心。”
谢晗感受着这一切,心中想着,许是因为自己此刻浑身无力,竟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李屿淮的吻落在谢晗唇角时,谢晗偏头问道:“这两日...你当真没离开过?”
“奏折堆了三尺高。”李屿淮又吻他耳垂, “可我满脑子都是你。”
他忽然轻笑,“还有那坛没喝完的波斯葡萄酒。”
谢晗手指动了动:“酒?”
李屿淮解释道:“对,我照着《波斯酒露七转诀》的法子, 精心酿了好多葡萄酒,那味道,美妙极了。可惜一直没机会让你尝上一口……”
因为这不可思议的心有灵犀, 谢晗心底隐有触动,他轻声说道:“谢谢。”
李屿淮再次覆上谢晗的唇,那一句“谢谢”被吞咽在彼此交融的气息中。
谢晗又调养休息了数日,终于得到准许可以回去当差。
而此时,方琪才拿到军区的解令,得以前来探望谢晗。
一见到谢晗,方琪的目光便紧紧黏在他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道:“真没想到,做个小旗也如此凶险。谢晗,我倒真心希望你去当个养马官,好歹能轻松些。”
谢晗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当年是你说救人如渡众生的。”
方琪皱了皱眉头,“这世道配不上你的佛心。谢晗,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回我老家去。我老家有座葡萄农庄,我种葡萄,你酿酒,多好的日子。”
“酿酒?”
“对啊,这可是你曾经最心心念念的事儿。”方琪急切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谢晗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可我觉得,保护别人比酿酒更有意义。”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谢晗,只好叹口气,改口道:“我要你活着喘气,不要当牌位上的圣人。等结案就辞官,好吗?”
“……再说吧。”
他知道谢晗是真的变了。是那个可恶的李屿淮,夺走了他们之间的温情,不过,他可不是好惹的,他还有办法,让谢晗更在意他。
“除了这件事,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方琪话锋一转,认真地说道。
“什么事?”
“这个月的梵月政筵,我的师弟空风、空月会一起来参加,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出席。”
梵月政筵是西且弥官方举办的一项重要佛事活动。
每个月,官方都会邀请高僧开坛讲学,并且还会举行“三净仪式”:一是以千年玄冰所化雪水涤尘的净手仪式,二是饮天山灵泉解厄净口,三是用翡翠莲露点眉心的净心仪式。
各级官员们表面上打着听佛讲学的幌子,实际上却是在宴会上拉拢人脉。因此,这个宴会深受官员们的喜爱。
方琪虽说只是佛事司的一名翻译人员,但严格算起来,也属于官员之列,自然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
“这梵月政筵,我实在提不起兴趣,你们去吧。”谢晗皱了皱眉头,想起之前参加时的情景,那次他直接听着佛事讲课就睡着了,再也不想去了。
“空风、空月他们二人,每年都会专程给我们送新采摘的葡萄。这次他们盛情相邀,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去一下好不好?”方琪诚恳地说道。
空风、空月二人在一座背靠葡萄园的寺庙里潜心念经。
三年前,方琪得知谢晗想自己酿造葡萄酒,便请这二位师弟帮忙,为他们移植了一窝葡萄。
只是谢晗平日里忙于事务,疏于打理,那葡萄架至今也没爬满葡萄藤。
谢晗念着这份人情,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我去。”
时光匆匆,很快便到了梵月政筵的日子。
那冗长又无聊的佛事讲课终于在谢晗的期盼下结束了,众人移步至宴厅。
此次宴会采用的是长桌宴的形式,方琪紧挨着谢晗坐下,而空风、空月则分别坐在他们二人的对面。
很快,斋饭被一一端上了桌,面对着各种精心烹制的精致素菜,谢晗食欲大开,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