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滚开。”谢晗一把推开他,利落地解开缰绳。孟叶见状连忙凑过来,压低声音问:“真要去钓鱼?”
谢晗翻身上马,嘴角噙着冷笑:“西且弥的冰湖,够那小子喝一壶的。”
两骑绝尘而去,果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高彦裹着厚斗篷追到湖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划着小船往湖心去。
“哈哈哈真跟来了!”孟叶回头看着岸上跺脚的高彦,笑得船身直晃。
谢晗往小炉里添了块炭,酒香混着水汽在寒风中飘散:“咱们钓鱼,陪他玩玩。”
这一钓就钓到日头西斜。两人就着烤鱼对饮,岸上的高彦冻得直打喷嚏。回去就病倒了,听说高烧三日不退。
消息传到李屿淮耳中,这位校事大人不怒反笑,转头就下了帖子邀二人过府一叙。
这回他学聪明了,直接在校事府后院的池塘边支了茶桌:“听闻这儿的冰鱼甚是鲜美,劳烦两位给本官捞几条尝尝。”
谢晗看着空荡荡的湖面,心里明镜似的——上游肯定被这厮下了网。果然,他和孟叶在刺骨的冰水里摸了半天,连片鱼鳞都没见着。
“李校事该不会……”谢晗突然提高嗓门,“那方面不太行吧?”
第16章
孟叶一个没忍住,笑得差点栽进水里:“难怪整天变着法子折腾人!”
岸上李屿淮手中茶盏重重一放,茶水溅湿了袖口:“胡说什么呢?”
“说您英明神武!”孟叶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这时谢晗突然从水里摸出条小得可怜的鱼苗,还没手指长。
“大人,您的鱼。”谢晗把鱼往岸上一抛,“够塞牙缝吗?”
李屿淮看着那条扑腾的小鱼,脸都绿了。谢晗趁机拉着孟叶上岸,湿透的衣摆甩了李屿淮一身水。
谢晗拎着那条小鱼刚回到公署,还没等换下湿透的衣裳,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眉头一皱,刚要和孟叶说什么,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哟,忙着呢?”李屿淮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仿佛冰湖上的难堪从未发生过。他一身墨蓝色官服衬得身形挺拔,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孟叶手里的公文“啪嗒”掉在案上,显然没料到这位校事大人会亲自登门。他慌忙起身行礼:“下官参见李大人。”
谢晗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翻看手中的卷宗,只是捏着纸张的指尖微微发白。
李屿淮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公文边缘,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谢小旗,当初我从夏国来时,曾带来一份援助西且弥的计划——赠予扎娜特家族六千头牛羊,换取他们支持西且弥引进汉文化。”
他顿了顿,“扎娜特家族这些年没少生事,若能让他们安心经营牧场,西且弥也能少些动荡。不知谢小旗何时得空,到校事府详谈?”
谢晗搁下毛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他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现在就去。”
校事府的檀木案几上,计划书被几位老臣翻得哗哗作响。
“李大人,这……”户部侍郎擦着冷汗,“去年雪灾刚拨了赈灾银,如今库银实在……”
兵部主事立刻接话:“是啊大人,边关军饷都还欠着……”
谢晗冷眼看着这群人唱双簧,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敲击。李屿淮面色不变,只是指节在案几上叩了扣,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此事容后再议。”李屿淮淡淡道。
谢晗突然起身,衣袍带起一阵风:“下官告退。”
当晚,谢晗找到了扎娜特家族。扎娜特非常排斥、反对汉文化,连带着对引进汉文化的李屿淮一样深恶痛绝。
谢晗将李屿淮的牛羊引进计划告诉了扎娜特家族的族长,当对方得知李屿淮会免费赠送民众六千头牛羊时,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纷纷激动道:“真没想到……李校事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设身处地的为民众考虑。”
“以前是我们误会李校事了。”
“李校事才是西且弥民众最应该崇敬的官员。”
见对方已经入了套,谢晗趁机道:“再过几天是军区一年一度的阅兵典礼,按照原计划,李校事会在阅兵典礼上宣布牛羊培训养殖计划,届时,族长可以带着族人一起前往大典,共同庆祝这个好消息。”
扎娜特族长自然满口答应,并且承诺会将家族所有的成员都带去典礼现场。
谢晗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三日后,阅兵大典。
谢晗站在观礼台上,看着扎娜特族长带着上百族人挤在最前排。老族长身披狼皮大氅,银须在风中飘扬,正热切地望着高台。
“李校事!”老族长突然高喊,“您答应给我们的六千头牛羊……”
李屿淮正在宣读军令,闻言笔尖一顿,墨汁滴在文书上。他抬眼看向谢晗,后者正低头整理袖口,唇角却微微上扬。
“是啊李大人!”人群开始骚动,“什么时候发牛羊?”
李屿淮放下朱笔,缓缓起身。谢晗终于抬头,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个带着挑衅,一个含着警告。
“本官确有此意。”李屿淮突然提高声调,“只是……”
“李校事仁义!”谢晗突然高声打断,大步走到台前,“西且弥子民有福了!”他转身面对民众,声音铿锵有力:“李大人自掏腰包,购置六千头良种牛羊!”
全场哗然。
李屿淮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
老族长激动得胡子直颤:“当真?”
“千真万确。”谢晗转身,对李屿淮恭敬行礼:“下官替西且弥百姓,谢过大人恩典。”
阳光照在李屿淮紧绷的下颌线上。他盯着谢晗看了许久,突然轻笑一声:“小旗官大人倒是比本官还着急。”
谢晗迎上他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不过……”李屿淮话锋一转,“既然小旗官大人如此热心……”他缓步走到谢晗身边,压低声音:“这笔银子,就由你我二人共同筹措如何?”
谢晗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李屿淮已经转向民众,声音洪亮:“此事由谢大人全权督办!三个月内,必让诸位见到牛羊!”
欢呼声中,谢晗眯起眼睛。好一个以退为进,倒把他给绕进去了。
大典结束后,谢晗一把拽住李屿淮的衣袖:“你……”
“怎么?”李屿淮挑眉,“小旗官大人不是最关心民生吗?”他凑近谢晗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六千头牛羊,你我各三千。”
谢晗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有意思,这场较量,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17章
晨光熹微时,谢晗已端坐在公署正堂,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三日前那场与李屿淮的博弈仍历历在目,六千头牛羊的批文到底还是让那位校事大人吃了个闷亏。
“大人,问因大师到了。”
谢晗整了整衣冠起身相迎。晨风穿堂而过,须发皆白的老禅师领着三名弟子缓步而来,在阶前深深拜下。
“老衲代三百学子,谢过大人活命之恩。”
谢晗连忙扶起老人。之前,若不是因为谢晗说服方琪到姑墨国讲学,眼前这位当代大儒恐怕早已……
谢晗双手奉茶,温声道:“大师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禅师接过茶盏时,枯瘦的腕间还带着未愈的镣铐伤痕。他郑重地整了整浅红色袈裟,合十行礼:“谢大人救命之恩,贫僧无以为报。前些日子蒙佛陀托梦,命贫僧为大人铸造金身宝相,永世供奉。”
谢晗闻言微微一怔。西域风俗他自然知晓——那些富商巨贾为求功德,往往不惜重金铸像。三年来受方琪影响,他虽渐通佛法,却始终觉得这等浮华之举有违本心。
“我与方琪所为,不过顺势而行,何须如此……”
“大人,”老禅师突然打断,合十的指尖微微发颤,“此乃佛陀法旨,不可违逆。”
见老僧神色肃穆,谢晗终是轻叹一声。也罢,不过是座无人知晓的塑像罢了。
“只是……”老禅师略显迟疑,“众僧商议后,欲将大人金身供奉于秋圆寺正殿。为表虔敬,需令大人金身向佛陀法相略作躬身之态……”
谢晗指尖轻叩案几,沉吟片刻。既已应允铸像,这般细微处倒也无妨。
“可。”
送走问因大师后,谢晗独坐公署,酒液在琉璃杯中轻晃。几杯下肚,他忽然蹙眉——这几日竟未在官署遇见李屿淮。
“莫不是……”他指尖轻叩杯壁,冷笑一声,“被我算计一回就怕了?”
酒盏重重搁在案上,谢晗突然僵住。不对,姑墨国之事分明是方琪一手操办,为何问因大师只字不提方琪的金身?还有那诡异的“鞠躬”姿态,不就是撅起屁。股挨操……
“混账!”谢晗猛地起身,案几被带得摇晃。什么佛陀托梦,分明是有人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