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范守一咽了咽嗓子,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被边青昙这突然的爱抚给惊吓到了。
他自知自己能娶到边青昙,全因她家中变故,天上的仙女跌落泥潭,自己有幸能伸手拉她一把罢了。
因此后哪怕边青昙拒绝与他同住,不愿和他亲热,他也百依百顺,自己卷了个铺盖,从此借从医忙碌之名,搬进了医馆里,只等边青昙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难道,难道边青昙这一块冰,真的被自己捂化了?
边青昙看他呆愣,敲了敲他的脑袋,笑中带泪:
“守一,怪我,我的心意,可是叫你明白的太晚了?”
这话说了,哪还有不懂的?范守一欣喜若狂,却马上想到门口的衙卫捕快,又灰心道:“不怪你,怪我是个呆子。早知那药有问题,万不该交给你去……这可怎么办?我给世子调配的,明明是补益气血的好药,到送去郭府的时候,怎会变成毒药?世子殿下他,他为何要给郭夫人下毒啊?”
边青昙摇摇头:“无论为何,世子的吩咐,我们只能去做。守一,我只是想入狱前,能与你度过那么一日的夫妻生活,也好弥补我过去对你的亏欠。”
“入狱?这么严重?”范守一一怔,忙道,“不会的,若真要入狱,我倾尽所有也会将你救出来。”
边青昙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听了这一句,她不再多言,向范守一行了一礼,径自走出了院门。
眼看着衙卫就要将她带走,范守一哽咽唤她之名。
“青昙!”
边青昙侧了侧头,带着笑意也叫他:
“守一。”
“希望经此一事,能让你知道谁为良主。”
“守一,我等你。”
衙卫道了声失礼,将边青昙一只手拷上,大声道:“带走。”
边青昙回过头,不再停留。
直到边青昙的背影消失在葫芦巷子里,范守一才踉跄着摔坐在地上,无声流泪。
眼前却飘来一个绣着金线的绛红裙摆。
“范医师。”
范守一一激灵,才想起来家中还有客人,连忙起身用袖口擦了擦脸:
“抱歉,事出突然,见笑了。”
谢辛辛温和道:“无事。有范医师在,我相信边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范守一又红了眼睛:“我定会竭我所能。”
谢辛辛看这大名鼎鼎的神医抹着眼泪,为同她说话,还不忘整理仪容,摇了摇头。
刚见到爱妻就眼见着她被抓走,此刻还逞强。果然读书人就是死要面子,总觉得陆清和若遇到此事,表现也会和范医师差不多。
呸呸呸,想什么呢,这不是咒自己入狱么?
谢辛辛忙止住了想法。却一愣神。
她怎么下意识将自己同边青昙比较?她可不是陆清和的妻。
不敢再想,她忙一福身道:“我也该回家了。”
范守一回了个礼,还没从焦急中缓过神来,走出门的姑娘却回头叮嘱了他一句:
“范医师,边姑娘的话,你可得好好思量。若你想通了,改日可来玉春楼找我,我将她先前对我所述,好好说于你听。”
范守一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谢辛辛的背影施然远去。
边姑娘的话?
这话点醒了范守一。
边青昙临走之时,对他道:
希望经此一事,能让你知道谁为良主。
是了,赵世子命他送药,却将药换成毒,阴差阳错害他的青昙被衙门带走。
这明摆着就是要让范家替他赵都云背锅啊?
可气青昙曾不慎落入他赵世子手中。
他范守一行医半生,却为求娶青昙,答应为赵都云做那害人的勾当!
一想到自己明着替老宣王调养身体,暗中却依照赵都云的吩咐,在宣王爷的药中加入相克的药材,使王爷不但病情得不到好转,甚至神志也难有清明,范守一便悲从中来。
难道是这就是自己做这糊涂事的报应?
难道青昙她替自己接下送药一事,便是为了借此让他认清赵世子为人,回头是岸?
范守一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青昙,我对不起你……”
……
葫芦巷子里,谢辛辛疾走了一段路,见范守一还没追上来,又刻意放慢了脚步。
边青昙被衙门带走,眼见一对鸳鸯在眼前被拆散,谢辛辛心中没什么波澜。
毕竟,边青昙对范守一所述的那一番“衷情”,在她看来,一个字也不可信。
什么我的心意叫你明白的太晚?
谢辛辛在心里冷笑一声。
可真是好演技!
若不是方才在屋中,边青昙亲口对她所说,那毒药是边青昙自己亲手换的,她也要被这什么“心意”感动得落泪了。
第66章 马南春
走了一步又一步,就要走出葫芦巷子外了,眼看着巷口的阳光斜照到了脚边上,谢辛辛叹了一口气。
罢了,饶是边青昙也有失算的时候。
于是抬腿就要走——
“谢小掌柜,等等,等一等!”
范守一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谢辛辛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面上换了一副惊讶模样。
“范医师,这是怎的了?”
范守一总算停下来歇了口气,看着不甚壮实的身板此刻因呼吸急促而起起伏伏,不难想象,是在最后关头狂奔而出。
他左手扶腰,右手扶腿,上气不接下气:
“青昙的意思我,我,我明白。不必改日了,青昙她,她还对谢小掌柜说了什么?还望谢,谢,谢小掌柜……现在便告知于我。”
谢辛辛心中咋舌。
这边青昙对范医师之情,真真是自信。当时衙门叫门,边青昙在屋子里对她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笃定范守一必定会追出来让她说清楚。
还偏让边青昙猜中了。
心中叹服,面上仍是佯装迟疑:“范医师,你真的想通了么?有些事不急于一时……”
范守一决然道:“不必多言。我与青昙成婚之日便发誓,往后余生绝不会辜负她。因此,青昙她所思,便是我所想,但请谢掌柜直言。”
谢辛辛神色凝重:“哪怕我接下来所说,与宣王府有关,极可能是掉脑袋的事?”
范守一愣了片刻,似是猜到了什么,也郑重道:“我心如一。”
“……既如此……”谢辛辛深吸一口气,“我便将她未尽之事,转托于你。”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范医师常在宣王府往来,可曾见过王爷身边的宋嬷嬷?”
“我谢辛辛欠宋嬷嬷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本是需要边姑娘助我,现如今,或许需要你范守一,来代替她。”
……
虽前有边青昙未雨绸缪,后有范守一信誓旦旦,但眼睁睁瞧着边青昙被衙门带走,心中总是惴惴。
但谢辛辛的性子,越是不安的时候,越爱思考一些实事,来填补心中的虚浮。
如今当务之急,是将玉春楼从宣王府手中摘出来,以免陆清和在京中揭发了宣王府后,连带着玉春楼也出什么不测。
虽说陆清和有承诺在先,但哪怕是皇帝,不也有办不到的事儿?要不这大皇子党与太子党怎么会针锋相对到眼下这个程度。
她不敢拿玉春楼赌。
她先到玉春楼后厨看了看——就到晚膳时候了,大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哪怕前一天把能备的菜都备了,也有供应不及的时候。
就听有厨傅着急着:“这炒双竹的竹笋段不够了,宛娘子,你可有空帮我备些?”
刘宛也在火炉子前也忙得焦灼,说她也不得空,眼前这羊肉汤需得有人看着,便叫来茗琅,“茗琅,你去将炒双竹的菜牌摘下来,今日就先不卖了。”
菜品到晚间,原材料用完了,先下菜牌暂不售卖也是常有的事。可谢辛辛听着灵机一动,忽然拦住茗琅:“先别急,将马南春叫来,他刀功快。”
“马南春?”刘宛和其余厨傅皆是疑惑,“是那个脸长鼻子高的跑堂吗?倒是不曾听说他还有厨艺在身。”
谢辛辛笑道:“我可见过他的功夫,叫他来。”
马南春到后厨之时,先是古怪地看了一眼谢辛辛。听说是让他来切菜,马南春沉默片刻,手起刀落,就是一串长度如一的空心竹笋段。
在场厨傅皆叹:“果真好刀法!”
大厨傅甚至拍了拍他:“小子,别在外间跑堂了,你要不要来后厨,拜我为师?我看你很有做厨傅的天赋。”
马南春木讷地应了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仓皇,为难片刻,将谢辛辛拉到角落。
“掌柜的。”马南春叹了口气,“我应同你说过,我的身份,不该引起大家的注意,你这是何意啊?”
谢辛辛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你听我说,咱们挑主家,就像女子挑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