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鹰藤先生,我先失陪一下,稍后再陪您一起跳舞。”胭拾笑容完美地跟鹰藤打了个招呼,看不出异样。
“好的沈小姐,别让我等得太久。”鹰藤几杯酒下肚,态度变得更加轻浮。
胭拾不动声色离开大厅,在沈夫人之后走上旋转楼梯。
第88章 开锁
沈夫人连哄带骗, 好不容易摆脱了沈荣国,她还从没觉得这个男人这么烦过。
走到楼上厅廊里,她四处看了看, 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脚步匆匆跑进了书房,将房门反锁。
来到书桌边, 沈夫人将一直紧紧捏在手心里的白色丝帕展开, 看到里面一根黑色的短发, 不禁勾动鲜红的嘴唇, 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先是将手帕轻轻放在书桌上,大气都不敢喘,似是生怕一不留神将手帕上的头发吹走了, 然后抬起双手, 勾着脖子上的挂绳,将下面用红色绸布包裹着的吊坠从旗袍里拽出来,一层层将绸布打开,逐渐露出里面一把古铜色的同心锁。
这小锁头看着上了年份, 暗黄发黑,只有一根大拇指的大小。
书房内安静得吓人, 只听得到墙上挂钟钟摆摇动的声音。沈夫人心脏砰砰跳, 为了缓解紧张, 深深吸了口气, 这才将插在同心锁内的锁插拔出。
细细的锁插出来的瞬间, 带出锁孔内的一根发丝。
……
书房外的走廊里, 沈敏敏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楼, 看到母亲走进书房, 正准备追上去说几句提醒的话, 却被父亲沈荣国拦了下来。
“敏敏,看到妈妈了嘛?”沈荣国手中端着一个装有黑森林蛋糕的小碟子,笑意满满,“我看到有妈妈喜欢的点心,想让她尝尝呢……”
沈敏敏很不希望在这种场合让父母继续秀恩爱,那样就会让他们一家人一次又一次沦为上流圈的笑柄。她打算撒个谎,说不知道母亲在哪里,可这时却见父亲神色忽变。
他就像是一个梦游的人,刚刚被人从梦中惊醒,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和迷茫,整个人也像是被点了定身穴一样,浑身僵直地立在原地不动了。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沈敏敏被父亲那逐渐变得陌生的眼神吓到了,有点害怕。
沈荣国出了片刻的神,似是头疼不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父亲,您不舒服么?”
沈荣国忽然有点粗暴地挥开沈敏敏凑过来的手,“走开,别碰我!”
沈敏敏彻底呆住了,虽然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像是父母爱情的附属品,看起来很多余,可因为父亲极度宠爱母亲,对她这个女儿也一向是极好的,像是这样冰冷粗暴的态度,还从未有过。
“父亲……”
沈荣国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从太阳穴放下来时,看上去似乎恢复了正常。
“嗯,我没事,可能这里空气不太好,有点头晕。”沈荣国将手中的碟子塞给沈敏敏,然后便径自下楼去了,只是相比于刚才的满面笑容,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敏敏有点懵,看着父亲下楼的背影,冥冥中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要在这一晚发生颠覆性的改变。
她正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书房将父亲的反常告诉母亲,却发现这时又有一个人顺着楼梯走上来,竟是大姐!
沈敏敏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慌乱地躲了起来,然后她就看到大姐竟然从头上拔下一根发卡,将书房的门锁给捅开了。
……
沈夫人看着从锁孔里滑脱的那根发丝,片刻的出神。
这头发看上去已经脱离发根有些年头了,刚从锁孔内带出来就断成了三截,轻轻飘落在地上。
沈夫人很明白,从这一刻开始,她将彻底失去一个男人对她近乎疯魔的深情。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与这人朝夕相处了近二十年,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像眼珠一样疼宠着。这样的日子,换了别的女人,哪怕能过上一年可能都要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没关系,没了他,自然还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她……
沈夫人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唇边浮起一丝近乎病态的,得意的笑。
她小心翼翼将手帕中那根头发丝拈起来,再小心翼翼对准了同心锁的锁孔,正准备将发丝插进去,这时书房的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夫人一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锁了门的。
她下意识将头发和同心锁一起攥进手心,然后双手背后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胭拾。
“藏了这么多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么?”胭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犀利得像是能将人皮划开,一眼看到内心。
“你怎么会进来!出去,这是你父亲的书房,除了我以外,不许任何人进来!”沈夫人歇斯底里地喊道。
此时楼下的舞会已经开始,欢快的旋律透过木质地板隐隐传上来,将沈夫人的声音彻底吞没,除了这个书房里的人,恐怕再也没有谁能听见她的喊叫。
胭拾将门从身后关上,一步步向沈夫人走过来。
“我怎么会进来?当然是要从你这里取走一样东西。这么多年,你凭借这东西,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不该你得到的,你也都得到了,是时候让一切结束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夫人想冲向房门跑出去,才动了几步就被胭拾抓住了胳膊,拽了回来。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胭拾冷笑一声,狭长的眼睛里却半分笑意都没有,“那就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啊。”
胭拾想要抢沈夫人手中的定情锁,沈夫人却死死攥着拳头,两个女人扭打起来。
很明显,沈夫人根本不是胭拾的对手,她像泼妇一样又打又踹毫无章法,而胭拾竟像是身上有功夫的练家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制住。
沈夫人精致的头发被胭拾一把揪住,疼得眼睛都红了,却还是不肯放开定情锁。
胭拾皱眉:“松手。”
沈夫人咬牙切齿,死死盯着胭拾:“你做梦!我死也不会把宝贝给你!”
胭拾无语,“这么多年,你靠这把定情锁迷惑父亲的心智,让他对你死心塌地,这种虚情假意你觉得有意思么?”
沈夫人嘲笑回来:“要是没意思,你抢什么?呵呵,不也是想要拿去拴住男人的心么!”
胭拾不想跟她废话,捏住沈夫人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想逼迫她松手。
直到听见轻微的一声脆响,咔——
胭拾心头一惊,忙收了力。
沈夫人的手腕竟是被她捏骨折了,可她牢牢攥住定情锁的拳头却没有松开。
胭拾:“……”
这到底是多大的执念。
就在胭拾愣神的一瞬,沈夫人拼着忍受骨折的疼痛,飞快将手心里的那根头发塞进同心锁,然后将锁插一捅,咔哒一声,扣上了锁。
她像是一位夺取了堡垒的战士,嘴巴咧开,露出胜利的笑容,然后狠狠用头冲胭拾肚子上一撞,抓着定情锁夺门而出。
一直躲在书房门口偷听的沈敏敏毫无防备,被亲妈迎头撞了个跟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沈夫人却连停留都没有,径直从沈敏敏身旁越过,脚下踩着高跟鞋也丝毫没能影响她发足狂奔下楼的速度。
最后还是追出来的胭拾停下来,问了一句:“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敏敏面色苍白如纸,抬起头看着这位与她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大姐,呆呆地摇头。
胭拾见人没有什么事,便也不再管沈敏敏,追着沈夫人下楼去了。
沈敏敏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还在回想着刚才断断续续听来的信息。
定情锁……死心塌地……拴住男人……
她先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可是很快脑内就被这二十年来所看到的一幕幕画面充斥——
父亲看向母亲的双眼,总是那样脉脉含情,他对母亲的宠爱和骄纵完全没有理智可言。而母亲却从不会因父亲的深情而抱有感激,恰恰相反,她对待父亲,更像是主人逗弄小狗。
沈敏敏记得,在她上小学的时候,还撞见过母亲让父亲跪在面前舔她的鞋底。
对母亲的厌恶……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连带着她也不喜欢父亲。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父亲这样一个要外貌有外貌,要家世有家世的富贵公子,怎么独独对母亲这样一个平庸恶俗的女人情深似海。
如今,她全都明白了。
定情锁……这世间,竟然真的会有这样的存在?
沈敏敏缓缓站起身,眸色晦暗,很快也顺着楼梯来到一楼。
……
此时的一楼舞厅,已陷入一片混乱。
混乱的焦点正是沈夫人。
范一摇刚开始见到沈夫人,沈敏敏,还有胭拾,一个接一个地偷偷跑上楼,本来也想跟上去,却被江南渡拦下来,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待在舞厅里,遵从大师兄的指示等待——尽管她也不知道他在让她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