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色衰而爱驰,你父亲总归不会一直待我这样好的,再说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难道你以后还想把我抛开么?!”沈夫人越说脸上戾气越重。
沈敏敏却开始烦了,“母亲,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父亲与您相爱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就待您不好了呢?再说了,您不是还有弟弟么,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女儿给您养老?我要睡了,您也快点去睡吧!”
沈夫人却怒从心中起,强行将女儿从床上拉起来,双眉倒竖,声音也变得尖利,“敏敏,你老实说,以后是不是准备嫁人了就不再管妈妈了!你说啊!”
沈敏敏也恼了,撇开千金的教养,冲沈夫人吼道:“您别无理取闹好么!看看您现在这副嘴脸,我要是父亲我也会厌烦!您当了这么多年正头夫人,就不能学学别人家的夫人是怎么行为处事的么,怎么还是一副姨娘做派,上不得台面!”
沈夫人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你,你就是这么看你亲娘的?!”
沈敏敏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话说重了,却不肯认错,倒头蒙了被子,准备放任亲娘自己发疯。
可是预想中的撒泼打滚却没有到来,等沈敏敏掀开被子,发现沈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沈夫人离开沈敏敏的房间时,从头到脚都是冷的,眼睛也又酸又涩,可是很快她就将眼泪逼回去。当她关上女儿房门时,脸上的悲伤已然被一种冷酷替代。
果然,还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这个女儿她是指望不上的,那她又何必摊开底牌,用身上这件宝贝为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筹谋?
沈夫人死死捏住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眼中流露出一丝精芒。
既然已经选定好目标,那么与其用在那个白眼狼身上,不如继续为自己所用。
不管金山银山,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金白银!
……
范一摇简直恨死了高跟鞋,觉得这东西被研究出来纯属是折磨人用的,在家里练习两天,也只能保证勉强走路不摔跟头。
“总镖头,你这样走路都不稳,一会儿还怎么跳舞呀?”运红尘小声问。
“那就不跳了呗,反正我也不太会。”
“咦?大掌柜不是教你了嘛?昨天老板只带了我两个多钟头,我就学会了。”与范一摇相比,运红尘的一双高跟鞋踩得确实要顺畅许多。
回想了一下昨晚大师兄教自己跳舞的情景,范一摇忍不住捂脸。
大师兄的确是教她跳舞了,只是不同于以前教她刀法时的严格认真,这次他对她可以说是放任又纵容的。
她喊累了,大师兄则立刻由她歇着,她喊脚疼,大师兄就让她脱了鞋子去吃他买来的点心,一整晚下来总共也没练多久。
可想而知,有这样“溺爱”学生的老师,最后出来的教学成果得有多么稀烂。
当然,范一摇倒是觉得无所谓,相比于和那些不认识的贵公子们跳舞,她对宴会上的美食更加感兴趣。
车子停在沈宅大门口,站在外面迎接的正是胭拾。
她本就气质出众,今天穿了身月白色的收腰旗袍,烫了大波纹的卷发盘得一丝不乱,白玉般的皓腕上戴着水头极透亮的冰种玉镯,身上看不出半分风尘气,举手投足都是千金小姐的气度。
“一摇,你来了。”
自下车后,江南渡就一直在范一摇身侧形影不离,可是胭拾除了一开始礼貌性地冲江南渡点了下头,所有注意力就只放在了范一摇身上,这让很多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觉得意外。
原以为,这位沈大小姐兴师动众举办这场舞会,目标和她那位后妈沈夫人一样,是如今这位炙手可热的江先生。可是如今看她的态度,似乎对江先生完全没有兴趣。
这不禁让在场宾客们心中犯嘀咕——
到底是这位沈大小姐故作矜持,准备以退为进,还是说,今晚的宴会主角其实还另有其人?
不过对比沈大小姐,沈夫人对江南渡的热情可谓是有增无减,甚至在那些教养良好的夫人小姐看来,有些太过上赶子了。
“哎呀,那个女人真的是越发的不顾廉耻了,你没看刚才她的手总是想往江先生的胳膊上搭呢!”
“是啊,真是老不羞!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丝毫没有长辈的庄重!”
“就算再想给自己的女儿招乘龙快婿,也不能这般不顾矜持呀!啧啧啧,我都没眼看了。”
沈敏敏今天穿的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西式螺纹裙,头戴网纱小礼帽,半张脸遮于阴影中,这让她能够有机会借助于网纱的遮掩偷偷凝视心仪的人。
那些夫人小姐的窃窃私语钻入她耳朵,让她又羞又恼,悄悄拉扯母亲的胳膊,却都被无视。
“江先生,真是抱歉的很啊,上回宴会进行到一半就被迫散席,扫了您的兴致,今天可要在我们府里好好的玩!”
江南渡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触碰了一下,余光里一瞥,见沈夫人正匆匆将什么东西藏在贴身的帕子中,不禁眸色微暗,向旁边避让了一下。
“沈夫人客气了,我对跳舞不感兴趣,这次接到沈大小姐邀请函的人是舍妹,我也只是随行罢了。”
面对江南渡的冷脸,沈夫人却更加笑靥如花,又热络地奉承了几句,这才告辞,说要去招呼别的客人。
见母亲总算远离了江南渡,沈敏敏暗中松了口气,大概是实在受不了那些夫人小姐的目光,她也故意避开江南渡,准备去找母亲。
范一摇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夫人,看到她匆匆往楼上走,小声对江南渡道:“大师兄,我刚刚好像看见那个沈夫人从你身上捡了根头发,然后宝贝一样包进手绢里……她要做什么呀?我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江南渡眸光清冷,唇角勾起一丝冷淡的弧度,“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范一摇纳闷,正想问要等什么,这时大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似乎有位重量级嘉宾到场了。
作为这场舞会的东道主,胭拾终于表现出了她对宾客应有的热情。
舞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也追随着胭拾一路到门口,却在看清楚来人时,露出微妙的表情。
这人……竟然是个日本人?
来者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整体还算是儒雅的长相,只是眼睛略小,不苟言笑。他并未穿和服,而是穿着一身笔挺的米色西装,但是很奇怪,单看神情和动作,很容易判断出他的国籍。
“鹰藤先生,欢迎您大驾光临。”胭拾举着酒杯迎上前,清冷的面容带着真诚的微笑,不卑不亢恰到好处,使人如沐春风。
鹰藤看到胭拾,终于挤出一丝吝啬的笑容,“啊,胭拾小姐……啊,不,或许现在我应该称呼您为……沈大小姐?”
范一摇听到鹰藤这句话,和江南渡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已经明了一件事——这个鹰藤,是胭拾在沪城做舞女的时候认识的。
“胭拾”这个名字意味着身为舞女的过去,被鹰藤在大庭广众下提及,却没能让胭拾变色。她巧笑嫣然,微微歪着的头让她看上去多了分妩媚。
“对鹰藤先生来说,我只是我,称呼的区分只是相对于外人,又怎好与老友分辨?”
这话显然让鹰藤觉得被恭维到了,他笑得开朗,“哈哈,不错,能被沈大小姐确认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胭拾很快便将鹰藤引荐给在场的其他宾客,原来他是个日本商人,来华多年,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哥哥在军中担任要职,所以借助于兄长提供的便利,在华生意做得很大。
他平时主要在沪城活动,只是偶尔来羊城出差,近期有回国的打算。
日本商人借助国力优势,总是扰乱市场规矩,横行霸道惯了,华国商人大多不喜欢与他们往来,更何况如今国际形势日渐紧张,国人对日本人更是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在这场舞会上,大多数宾客也只是给沈家大小姐面子,才不得已和这个鹰藤寒暄。
范一摇一看到鹰藤,脑中便警铃大作,问江南渡:“大师兄,这人是阴阳师么?”
江南渡摇头,“感觉不到他身上有灵力波动,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范一摇稍稍放心,但总觉得有点奇怪。
虽然她与胭拾接触不多,但从仅有的相处时间看,胭拾绝对不像是会讨好人的性格,更何况是个日本人。
难道……是她判断有误?
一众商贾中,总有愿意与日本商人打交道的,很快便有两个船商主动与鹰藤攀谈。
胭拾虽然一路陪同在鹰藤身边,目光却一直落在沈夫人身上。
沈夫人在与江南渡他们分开后,本想上楼,却被沈荣国缠上。看情形,沈荣国似乎很想随时与夫人腻歪在一起,可是沈夫人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急于摆脱他。
就在鹰藤到访,被胭拾引荐给其他宾客这段时间,沈夫人一直被沈荣国绊住脚,这会儿终于脱身,又继续急匆匆往楼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