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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萧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指了指那桌上垒得比山高的奏折,可陈京观笑了笑,语气里满是讥讽。
  “是啊,多一半都是些我的,都快成我的传记了。”
  陈京观的话也逗笑了萧霖,可等他们笑罢,又不得不再谈回关策。
  “你在想什么我清楚,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将他们彻底打倒吗?”
  萧霖的话让陈京观沉默了片刻,他摇头道“不能”,可还没等萧霖说话,他便继续说道:“但是我来阙州之前也并不觉得你能应了我。”
  陈京观说话时看着萧霖,萧霖感觉到了他的意思。
  昨晚他的人通报说苏晋与陈京观一起走的,他就知道预感到陈京观今日要来找他,若不是借关策这档子事,他们估计还在搓磨着要如何开口。
  “这是你运气好,恰巧也猜中了我的心意。可你能保证这一次还能如此?”
  陈京观闻言又摇头,萧霖对他的反应哭笑不得,他转身回到了书桌旁坐下,陈京观就往他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可我想去试试。我不信这天底下真的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做了,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只要能查到一点,就有希望。”
  此时的陈京观让萧霖觉得比他那日来崇明殿还幼稚,可他才二十,该是这样一个脾气。
  他听陈京观的话点头,便又让他来为自己研磨。
  “这一次,我依旧祝你得偿所愿。”
  陈京观笑了,回了一句:“这次,祝你也祝我。”
  说罢,陈京观朝着萧霖鞠躬,而这一躬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庄重,萧霖看着陈京观弯曲的脊背,有种想要伸手拍一拍他的想法,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等着陈京观出宫后,才盯着那砚台,好像还能听到陈京观研磨时的声音。
  “要真的打一场胜仗,然后好好回来。”
  第41章
  陈京观从崇明殿出来, 便带着平芜追上了关策。
  关策一路上走得快,生怕自己出不了这大殿,只是等他再见到陈京观时, 又成了怯懦的样子, 低着头叫了一声“少将军”。
  “圣旨马上就来, 关知州会骑马吗?”
  关策有些不明所以, 但还是下意识点头应到。
  陈京观拍了拍他的肩, 转头示意平芜将自己的马给关策,然后让他与自己同骑。
  “您是说,陛下让您查景州茶税?”
  关策手里接过平芜递过来的缰绳向他轻声道谢, 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而陈京观笑着摇了头, 用四指朝向他。
  “不,是协助您查。”
  关策那一刻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为官快二十载了,除了高中时被乡亲这般重视过,后来他调任景州,就再也没有人如这般看着自己了。
  “不不不, 少将军您, 不是,是陛下他……”
  关策一时间脑子跟不上嘴, 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陈京观依旧满含笑意,扶着平芜的马示意他上去, 等关策坐稳他也侧身骑到马上。
  “信你自己一回,你敢在堂上那般直言,已经胜过许多人了。如今的南魏, 很少有人敢说话了。”
  陈京观说完,没有给关策犹豫地机会就立刻向前跑。
  关策连忙拉住缰绳跟上去,虽说是发着抖, 可他双腿夹得紧,倒也坐得稳如泰山。
  去景州的路和陈京观平日回家的路一样,陈京观将平芜放到了府院门口,让他再去牵匹马。
  此时的席英早就候下了,她起来没看到人,想着陈京观应该是去上早朝了,可等了许久不见回来,就想着骑马去迎。
  “咱们去趟景州。”
  陈京观对她说着,席英点头跟在他后面。
  倒是关策看见这么小的姑娘随行,试探般开口:“这是少将军的夫人?”
  这话一出,席英立刻红了脸,陈京观笑着解释说席英是他的副将,关策才忙为自己的冒昧道歉,又说了几句恭维席英的话,才算是了了他对自己的埋怨。
  他们等了一会儿,平芜就牵着马从后院出来,陈京观看见他腰间别着平海的匕首。
  其实到了陈京观的府院,离景州就不远了,剩下的路由关策在前面领着,他们超了小路直到景州府衙。
  不过等到了府衙门口,关策却好像有些犹疑,他抬头看了看那块牌匾,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此时应当是衙役当值的时辰了,可是那大门推开后却看不见一个人。
  陈京观看了关策一眼,他却好似习以为常,只是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他们大多在刺史府,这府衙,很久没人来了。我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就住进来了。”
  说完,关策到内院给陈京观指了一处院落,又为席英也选了一个房间。
  日将西沉,陈京观本想着先去看看帐册,可关策说账册就在府衙的后院,他每日都去看顾,丢不了,让他明日再看。
  陈京观拗不过他,就同意了,然后就见关策钻进了府衙的后厨,忙活了半天端出来几碗素面。
  “到饭点了,总不能让您饿着肚子。不过我这儿确实没什么好东西,等过些时日领了俸禄,我再请您去街上下馆子。”
  陈京观端着面一边吃一边称赞,关策脸上的歉意好像也消减了几分,而两个小孩随着陈京观的话说,吃完之后甚至又去厨房盛了些。
  “我倒是没想到阙州城的小孩还能吃惯我做的这些。”
  关策吃着,脸上憨憨地笑着,不过陈京观摇头解释道:“我们可不是阙州的,我和平芜来自雍州,席英来自盛州,要说我们以前,可能还吃不上这一碗。”
  陈京观话音刚落,平芜就在旁边附和,此刻关策再看他们的眼神柔和了很多,他自己也松弛了一些,不再缩着身子窝在角落。
  等着吃完饭,席英就主动去收了碗筷,关策本想阻拦,可陈京观摆了摆手让席英去收拾,关策欲言又止,陈京观就宽慰他。
  “平日在家我们三个轮着做饭,不做饭的那两个就打扫院子或者洗碗,大家都习惯了。”
  关策听罢有些讶异,不禁问道:“少将军府里,没请仆人?”
  陈京观摇头,一边帮平芜擦桌子,一边说:“我们三个自在惯了,家里若有旁人倒是拘束。再说了就三个人的饭,我们自己能做的,又何苦劳烦别人。”
  陈京观说罢,关策再看他时已然换了神色。
  当时陈京观在雍州发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也有所耳闻,后来景州连带着阙州缺粮,街上又传出是陈京观切断了广梁向外运粮的路,他其实还骂过他。
  虽说景州有粮仓,可那是皇家的粮,谁也碰不得,他们就每日熬着,直到有一天遥州一伙人进来一把烧了那粮仓,他才听闻萧霖派了人去请陈京观。
  他那时候就觉得此人颇有心机,怕是不好相处,可今日一见,全然是与他想象不同的人。
  陈京观虽说成了少将军,可关策看他,只觉得像是个很好说话的后生。
  “如今时候不早了,那少将军先休息,明日一早我去请您。这些年的账册挤压了很多,怕是要好些时日才能看完,那几户来报官的茶农我也安置在了府衙后院,明日我让他们去拜访您。”
  关策说着,还是一直勾着腰,陈京观没多说什么,道了声好,便回到了房中。
  可他自从进了景州就觉得有些异常。
  不过萧霖的圣旨是随着他们到的,要说左疆奇那伙人胆子再大,也不能抗旨不尊。
  只是出于对之前几次意外的心有余悸,陈京观还是派了平芜将后院的人都接到了前头,让他们与自己一起住在府衙的厢房里。
  许是前一夜在桃园受了凉,陈京观这一晚上睡得很早。可他刚入睡不久,便听到门口有人喊了起来,他再朝窗外看时,瞧见熊熊烈火已经照亮了半边天,门口的全是从房间里跑出来的人。
  “这火烧得离奇,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陈京观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裳,一边提着自己的外衣一边冲出门去,迎面就撞上了惊慌失措的关策。
  关策听了他的话一个劲儿摇头,脸上早就涕泪纵横。
  “不行啊,左疆奇那些账册还在后头,得先救火。”
  关策脸上已经让浓烟染上一层灰色,他套在外面的披风下摆已经被烧成絮状,他说完就向往火里跑,陈京观立刻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就是要让你死在火里,这样就没有人会查了。”
  关策闻言,突然嚎啕大哭。
  此时陈京观周围已经聚集了住在旁边卧房里的茶农,大家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得不轻,有两个还在娘亲怀里的小孩哭闹不止,与关策的声音交叠着刺激陈京观的大脑。
  “先从前门走,出去再说。”
  说罢,陈京观示意席英和平芜清点人数领着他们先走,而他自己返回去看有没有被困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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