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狼崽子沉默半晌,轻声道,“只是我这样的人,活着走出红楼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用我的命来换些银子,起码我弟弟可以活下去。”
  杨卿君沉默了。
  白若松知道他其实不是一个心狠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下和他毫无关系的羽新。
  崔道娘可能误会杨卿君救羽新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卖命的,可白若松是知道的,即便没有羽新,他也有本事让别的人去替他办事,其实根本用不着救羽新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还得费心思从头开始调|教。
  “可以了。”柳从鹤最后用清水抹了一把白若松的脸,道,“睁开眼吧。”
  白若松一睁眼,先被房间内刺眼的烛光晃了一下眼睛。
  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去,漕运的侍从们不用吩咐也十分尽责,给杨卿君用的都是最好,最明亮的河阳花蜡烛,还散发着一点令人舒心的气味。
  月芙手中捧着一盏金莲底座的烛台,静静站在杨卿君的侧边,烛光跃动在杨卿君的侧脸上,衬得他面如冠玉,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有光芒明灭。
  他并没有再继续计较小狼崽子为什么顶罪的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女人除了覆面以外,还有什么特点?”
  小狼崽子思忖了一会,道:“她笑盈盈的,说话语气很是轻快。”
  白若松低下头去看阿乐,发现自己就算是卸了易容,阿乐也并没有露出不认识自己的神色。
  她冲他笑了一下,他便也笑了一下。
  在他的眼中,好似一个人的脸是无关紧要的,他那双有些呆滞,却圆润异常的眼睛,仿佛能透过表象看到一个人的灵魂。
  “还有呢,再想想。”杨卿君不耐道。
  小狼崽子这次沉默得比较久,白若松伸手将阿乐额头的碎发拂到他的耳后,捏了捏他圆嘟嘟的小脸颊,随后听见小狼崽子开口。
  “她手上好像戴着一串手串。”她肯定道,“是红色的,格外鲜艳。”
  白若松的手指僵在了原地。
  她缓慢抬头,第一反应是看向了杨卿君,却发现杨卿君正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身旁的柳从鹤。
  “从鹤。”杨卿君的声音居然有些哑,他问,“易玄静呢?”
  柳从鹤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正在收拾自己的药箱,听见杨卿君的声音有异,眉心微蹙着抬起头来道:“不是在你的铺子里头吗?”
  他大概误会了什么,解释道:“她如今的身体不宜移动,醒来之前都最好放在原地,你的侍从看着的。”
  白若松看见杨卿君的瞳孔缩了一下,抚着扶手的手背上瞬间青筋暴起,知道自己心里头早就已经猜到,却因为不愿意相信而自欺欺人的东西成为了现实。
  “空枝!”他猛地起身,“先去铺子里,一定要保下易玄静!”
  第217章
  空枝轻身功夫最好,收到杨卿君的命令,门也不走了,直接翻窗而出。
  杨卿君虽然有些功夫,但很显然没有办法像空枝那样赶路,只能疾步下楼,从大门而出。
  柳从鹤提着药箱也立刻跟上了,倒是嘱咐路途年留在这里。
  钦元冬和钦元春本来也是想一同翻窗出去,云琼伸手拦了一个,道:“留一个下来,防止调虎离山。”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十分冷静,惹得头脑一片混乱的白若松也跟着清醒了一些。
  对,红楼里头有人证物证,是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努力才获得的,不能不管不顾。
  “让阿姐留下,阿姐功夫比我好。”钦元春说完,随着空枝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钦元冬没办法,自己妹妹都跳出去了,她也不能把人抓回来,只能领命看守红楼。
  白若松也想跟着去,但阿乐不肯放开她的腿,还是沈佳佳过来一边哄一边掏出点心来把人带走了。
  云琼本来想扶着白若松慢慢走的,谁知道白若松心神不宁,走了两步就平地摔,最后不得不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大跨步跟上杨卿君。
  他怕自己动作太大又颠到白若松伤口,走得不如杨卿君他们快,刚下楼梯,其他人就已经穿过大堂走了出去了。
  云琼托了一下白若松的腿弯,找了个让白若松受伤的肩膀可以不受力的,更合适的角度,刚想抬腿穿过大堂,被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公子拦住了。
  “那个……”小公子怯生生地望着二人,对一副凶相又人高马大的云琼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抬高自己的手掌,“给。”
  他手掌上托着一个打开的锦囊,锦囊里头躺着一把红色的珊瑚珠,正是孟安珊被打落的手串。
  当时孟安珊自己就近捡了一些,其它的散落在院子各处,被一层后头的其他小公子分批找了出来,派了个代表来给白若松。
  之前为了引蛇出洞,杨卿君派人传过白若松的光辉事迹,导致这些小公子们都用一种憧憬的眼光望着她。
  白若松侧身看着那捧红珊瑚珠子,眼神复杂。
  小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红楼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他敏锐地察觉到白若松低落的心情,有些惶恐道。
  但还不等他说些什么,白若松就伸手拿走了那个锦囊,动了动喉咙,哑声道:“谢谢你们。”
  小公子开心了,笑了一声小步跑开了。
  白若松把锦囊攥在手心里,额头靠上云琼的颈侧。
  她浑身都在发颤,却什么也没说,云琼也没问,只是加快了脚步。
  安置易宁的那个铺子本来就歇业,铺子的掌柜没事做早早回家了,大门紧闭,里头一点灯都没有。
  空枝率先翻了进去,不一会就打开了铺子大门。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着站在门口的杨卿君,安慰了一句:“易大人还活着。”
  白若松赶到,刚巧就听到了这句话。
  还活着?
  什么叫做还活着?
  不是“她没事”,而是“还活着”?
  杨卿君趔趄了一下,但还是迅速稳定身体,匆匆进了屋内。
  云琼也想跟着进去,但怀里的白若松扯住了他胸口的衣服,轻声说:“等一下。”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害怕得知真相的孩童,缩在自己觉得有安全感的怀抱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稍微,稍微等一下。”她说。
  云琼没有勉强她。
  他站在门口,转过身去,脊背朝着风口,尽量把白若松庇护在自己的身体下。
  他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抬起头来,目光沉沉望着已经亮起灯光的院子。
  视线被东西遮挡,看不到什么,耳朵却可以听见里头的动静。
  月芙小小惊呼了一声,柳从鹤把随身的药箱扔在了地上,空枝低声道:“留在这里的护卫有三人,侍从两人,全是一击毙命。”
  “是我失误了……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身手。”杨卿君颤声。
  谁能想到呢?便是在军营中见惯了人的云琼也没想到。
  他想起孟安珊悬身而起,斩断艾棠连发的三支箭的模样,身法灵巧,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是就算和钦元冬打起来,也能走出一两百招的不凡身手。
  他居然从前,从未发现过这个人有这样的身手。
  她苦苦隐藏这么久,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暴露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替白若松挡下三支箭吗?
  怀里的人终于抬起头来,云琼看见她微红的眼眶和鼻尖,像是哭过了,又像是被夜风吹的。“好了。”她的声音哑哑的,又透着一股坚定,“我们进去吧。”
  云琼一踏进铺子,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就明显起来,从小门穿进后院以后,更是扑面而来的浓重,廊柱和墙壁上都有干涸的血渍,已经氧化变黑,呈现一种枯朽的感觉。
  杨卿君带来的人和钦元春一块,正在收敛院子里四散的尸体,把他们聚集在一块。
  白若松看见一个挎着刀的女人在抬起一具仰躺在台阶上的尸体的时候,低头抽泣了一声。那尸体全身完整,只有脖子上一道血痕,割开了整个喉管,青色的领子被染成了半截黑,钦元春弯下腰去仔细查看着伤口。
  “能治吗?”白若松听见烛火闪动的屋子传来杨卿君的声音。
  柳从鹤久久沉默着,沉默到白若松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攥了起来,让她感到窒息。
  她无法流畅地喘气,心跳也慢了下来,可每一下鼓动,都像是一只锤子在敲打她的胸腔,给她带来心悸的痛楚,手脚也跟着一阵阵发软,没有办法很好地控制如果不是此刻被云琼抱着,她可能已经因为脱力而跪在地上了。
  “杨卿君,你要知道,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柳从鹤说。
  这句话易宁也说过类似的。
  在大家对她有过分的期待的时候,她总是微微拧着眉头,眼含淡淡不耐道:“我是刑部司的郎中,不是卜卦的道士。”
  云琼终于站定在了大敞的房门前,将白若松放了下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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