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孟安姗小小“啊”了一声,脑着后脑勺解释道:“但是,大人,她说自己是来辞行哒。”
  易宁看了一眼崔道娘,下意识觉得她就这样放弃了有些奇怪。可人家单肩背着行礼,就这样十分有分寸地站在门槛外边,深深垂着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以至于她一时也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易宁治好口头试探道:“你要回蓝田县去了?”
  崔道娘低着头,似乎是小声啜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举克制住自己,锯嘴葫芦一般的点了点头。
  易宁虽心里头有一丝丝疑虑,但怕自己多问几句,又升起崔道娘的希望,于是还是颔首道:“那你去吧。”
  崔道娘拱手,这次却是深深埋下了自己的头颅,鞠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躬,瘦削突出的脊背在空气中微微战栗。
  易宁怔愣了一下,但是没等她反应过来,崔道娘已经起身离开了。
  白若松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云琼侧过脸来看她了一眼。
  孟安姗完全没察觉到屋内的暗流涌动一般,看着崔道娘离开以后,很自然地就来到易宁旁边,把手中的小包袱放在小茶几上,手指头勾住那个活扣一扯。
  柔软的布包四散开来,露出了里头的整齐码好的东西——是一叠洁白如玉的剡藤纸,一只湘妃竹制成的紫毫笔,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孟安姗伸手把那个盒子打开,里头装的正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松烟墨。
  剡藤纸、紫毫笔、松烟墨,正是玉京里头那些贵人之间最最时兴的三件套。
  白若松甚至有些惊讶于,在陇州居然能够找全这三样东西。
  孟安姗骄傲道:“我几乎找遍了整个集市呢。”
  易宁伸手一一检查过几样东西,确认无误后才点头称赞道:“做得很好。”
  白若松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置信地试探道:“大人,您是要亲自......?”
  易宁掀起眼皮一看白若松,淡声道:“你清楚何侍郎的字迹?”
  白若松怔了怔,缓缓摇头。
  她的职位太低,根本接触不到何同光,跟别提观察到何同光的字迹了。
  “可,可若是东窗事发......”
  若是东窗事发,易宁作为伪造信件的人,必然无法逃脱罪责。
  这其实是白若松自己的事情,她虽然希望得到易宁的帮助,却从来没有想过让她和自己一起混杂在这漩涡的正中心。
  易宁先没有回答,而是将茶几上的杂物撤开,对孟安姗道:“去书房取砚台来。”
  孟安姗得令匆匆而去以后,她才自己摊开一张剡藤纸,道:“便是寻了擅长模仿字迹的人,没有范本也是无从下手。此处,只有我,是清楚何侍郎是什么字迹。”
  “况且。”她轻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和将军如今还能独善其身吧?”
  易宁说得没错,其实这是一个伪命题,他们根本无从选择。
  白若松顿时有些愧疚,垂首不语。
  不一会钦元春和孟安姗先后回来了,钦元春带来了金疮药和一小坛子消毒用的烈酒,孟安姗则取了砚台和镇纸。
  东西放下以后,易宁没有让孟安姗伺候笔墨的意思,开口道:“出去吧。”
  云琼也打了一个手势,钦元春便跟在孟安姗背后一起退了出去,顺手还合上了门栅。
  门栅一关,即便是青天白日,屋内也暗了下来。
  易宁起身点燃了厅房内的烛台,随后拢着一边袖子站在案几便取一点茶水研墨。
  云琼给白若松将袖子卷起,锦帕沾了一点酒液,低声道:“忍一忍。”
  白若松刚点头,那锦帕便摁上了伤口处。
  剧烈的疼痛顺着伤口席卷全身,恍若锋利的刀刃在凌迟,白若松霎时便战栗起来,撇过头去遮掩自己狰狞的面色。
  云琼下手又快又稳,消毒完毕后立即撒上了金疮药粉,用纱布细细地缠绕起来。
  伤口处剧烈又滚烫的疼痛很快转化为一种淡淡的凉意,白若松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过头对云琼虚弱地笑了笑。
  云琼垂眸,继续为她卷起另一只手的袖子。
  两只手臂都处理完以后,白若松主动起身接过了易宁手中的松烟墨,替代她做起了磨墨的活计。
  易宁没有拒绝,坐到一旁取了紫毫笔开始写信。
  白若松没有见过何同光的字迹,但是却见过易宁的,很轻易就发现易宁笔下写出的字迹和她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大约写废了五六张纸以后,白若松磨墨的手都开始发酸了,易宁才总算写出了自己较为满意的一张。
  “事情了了。”易宁吹干信纸上的字迹,取了信封存放起来,淡淡道,“该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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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下章就回京了!
  大家能不能看到我的新封面啊,嘿嘿是白若松,我自己画的,现在只有草稿我迫不及待放上来了,等以后有空会画完的。
  昨天没请假但是更新,之后我会补的
  第93章
  在陇州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再耗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害怕劫囚或者灭口之类时间的发生,杜承礼由钦元冬与钦元春两姐妹亲自押解,并且随着大部队一块儿回京。
  临行前,杜承礼那个所谓的“女儿”被云琼的人找了出来,在刺史府中秘密见了杜承礼最后一面。
  这是一个才刚刚十五个月大,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孩子,由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带着。
  男人的耳朵听不见,因此也不会说话,且警惕心极重,无论别人怎么说话怎么比划,他都油盐不进,只是抱着孩子紧紧盯着周围的人。
  白若松生得好看,且圆润的小鹿眼眼又黑又亮,一看就人畜无害,成为了唯一可以接近男人的人。
  白若松与男人保持了三步的安全距离,尝试写字交流和他交流,可男人眼神迷茫,明显也是不识字的模样。
  白若松叹了口气,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云琼,云琼便道:“直接带过去吧。”
  因为男人警惕心太严重的问题,云琼和易宁没有跟着,只有白若松带着父女二人在没有任何交代的情况下,去见杜承礼。
  杜承礼在交代了所有事情以后,已经恢复了正常进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气色就好了许多,也有了力气,至少能够自行行走,不用别人再架着拖来拖去了。
  见到父女二人,杜承礼的情绪十分激动,跌跌撞撞冲上来就要抱小女孩。
  她还有些虚弱,并不能把人抱起来,因此只能自己跪坐在地上,把小小的一个女孩儿搂进怀里。
  男人没有抗拒杜承礼的接近,但是也不怎么热切,仿佛她不是自己女儿的母亲,而是一个在街上恰巧遇到的,见过几面的半生不熟的人。
  小女孩倒是很习惯杜承礼,被这么一抱,咯咯笑着伸出两只胖嘟嘟的手臂也环住了对方的脖子,用含糊不清的小奶音喊着:“母七。”
  杜承礼泣不成声,一遍一遍抚着小女孩的后脑勺,老大不小的人,哭得涕泪横流。
  白若松对杜承礼没有一丝好感,因此也没心情看母女二人的感人团聚,想着把空间留给三人一会,自己退出了寝房,贴墙站在外头盯着万里无云的天幕。
  没想到才一小会,那个为杜承礼生下孩子的男人也跟了出来。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被带过来是见杜承礼的,脸上没了一开始的警惕,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看起来很冷漠。
  “你不和你的妻主好好叙旧吗?”白若松问。
  她刚说完,随即意识到男人听不见,刚想做些什么手势示意一下,男人就摇了摇头。
  白若松瞪大了眼睛,试探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男人又摇头。
  他想了一会,指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又指指自己微张的嘴。
  白若松尽量放慢了语速道:“你是说,你听不到,但是你能读一点唇语?”
  男人这回点了点头。
  好家伙,原来刚刚在外头啥都不懂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不过白若松也不怪他,她想,要是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被莫名其妙的人带走了,她说不准比男人还会装呢。
  不过既然男人肯交流了,白若松就想趁机套出点消息来。
  考虑到自己并不能看懂男人的手语,她采取了一种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能回答的问题。
  “你是陇州人士吗?”
  男人摇头。
  “那是隔壁万州?”
  男人又摇头。
  大桓一共也就十二个州,白若松耐着性子,由近到远依次念了一遍。
  她运气好,念到第五个“遂州”的时候,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白若松有些吃惊。
  遂州是个大平原,靠海,和陇州中间隔着三个州,并且比陇州要繁荣许多。
  白若松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年轻的男人,千里迢迢过来,给杜承礼这么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女人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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