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崔道娘耷拉着肩膀在原地站了很久,随即转身,一瘸一拐地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白若松从围墙后头走出,定定看着崔道娘失魂落魄的背影。
  她似乎比白若松在船上见到的时候瘦了许多,脊背弯曲下去,呈现一种萧瑟的弧度。
  白若松抿紧了自己的嘴唇,脑内却飞速运转起来。
  她一直有些担忧,即便是伪造了信件,按照女帝的性格,她也会不想查下去。
  怎么样才能闹出足够大的动静,让她不得不下旨彻查此时?
  也许,崔道娘就是那把劈开缺口的利刃。
  白若松一摁云琼的手臂,头也没回道:“你先去厅房,我还有些事。”
  说完,她撒开脚丫子就对着崔道娘追了上去,终于在拐角处抓住了崔道娘的袖子。
  崔道娘被猛地一扯,还有些懵,她此刻沉浸在一种悲怆的气氛中,转过头来的时候,目光微微凝滞,半晌才看清了白若松的脸:“白娘子?”
  只跑了几步的白若松有些喘息,在缓缓回过头来的崔道娘的注视中,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喘匀了气息,才开口道:“你,你等一下,我有事想同你说。”
  崔道娘下唇一颤,却是一改之前的低声下气,用力甩开了自己的袖子。
  白若松昨日才刚吐了一大口血,被崔道娘这么一甩,往前一扑,就要摔个狗吃屎。
  尽管白若松明白自己的手臂有习惯性脱臼的毛病,但身体有她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倒下去的时候还是屈起手肘护在身前,生生受了这一下。
  “咔哒”一声脆响,白若松结结实实迎面摔倒在地。
  崔道娘慌了。
  她确实对白若松有所怨怼,但绝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见状一边嘴里胡乱道着歉,一边蹲下身去扶白若松。
  与地面接触的小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白若松咬紧牙关没有丢人地呻|吟出声,可崔道娘抓住她的大臂企图将她扶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疼得浑身肌肉轻颤,额头冷汗直冒。
  “你别动。”她颤声,“我手臂脱臼了。”
  崔道娘闻言也不敢再扶她,蹲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白若松趴在地上缓过这一阵,这才用没脱臼的一边的手臂撑地,自己艰难地跪坐了起来。
  “你,你别急,我没事。”看崔道娘一副垂然欲泣的模样,连胜安慰,“不过是脱臼而已,一会找人咔嚓一下,就接上了,真的。”
  崔道娘其实也不是光光因为把白若松弄倒了而哭。
  这么久以来,父亲和最好的发小都接连离世,唯一的弟弟又被虏去匪寨,如今下落不明,线索还断了,她全无办法,桩桩件件,都让这个老大不小的女人,蹲在白若松面前,把头埋在手臂之间哭得涕泪横流。
  白若松四处张望,害怕动静太大把巡逻的云血军引来,不顾疼痛用能动的一侧手臂抓着崔道娘的肩膀道:“你先别哭,你听我说,我有法子,可以让你有查到你弟弟下落的机会!”
  崔道娘一顿,抬首看着白若松,打了个哭嗝,竟是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白若松想笑,但是她面上一颤,忍住了,装出严肃的模样道:“不许哭了,知道了吗,要是被人听到了,这方法就不灵了!”
  崔道娘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猛地上下点头,把发髻都晃得摇摇欲坠,看起来要散开的样子。
  白若松再次左右环顾,确认周围没有人,看着崔道娘低声道:“如今你弟弟这事,查起来有千万种阻止,十分困难,但是只要一个人下令彻查,那便是困难再多上十倍,也是能查的,晓得这个人是谁么?”
  崔道娘下意识摇摇头,但是很快,她的脑子就有些反应过来了,又迟疑着点点头。
  “看来你猜出来了。”白若松笑了一下,“寻常来说,莫说是你,便是我,想见这个人都有些困难,但是,还有一个不寻常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你已经用过了,记得吗?”
  崔道娘还捂着自己的嘴无法出声,但那双氤氲的眼睛却越瞪越大,里头出现了希冀的光芒。
  白若松很欣慰崔道娘听懂了,但还是不得不打击道:“玉京皇宫外头的登闻鼓在阙门,但是想要敲响这个鼓,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防止有人胡乱敲鼓扰乱朝堂,大桓律令,凡敲鼓者,男子受拶刑,女子受三十杖,你可做好准备了?”
  崔道娘是个被诬陷了气得满脸通红回不出话来,骑马摇摇晃晃,劝个百姓都能被揍一拳的人,在听到受刑三十杖以后,居然只是迟疑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随即狠狠点下了自己的头。
  “好。”白若松面色凝重道,“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来做。”
  第92章
  白若松接近厅房的时候,远远地便听见了易宁说话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低,透着一丝冷意,白若松刚想仔细听一下说的是什么,那声音又很快消失了。
  没办法,即便门栅是敞开着的,她只能规规矩矩站在门口行礼道:“大人,将军。”
  白若松一侧手臂因为脱臼,无力地垂在旁边,只能用单手行礼,显得不伦不类。
  屋内三张脸同时转过来看她,云琼首先眉头一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白若松有些尴尬。
  她没想到自己现在身体这么脆弱,可能是在青东寨自己摔的那一下太狠了,如今竟是随便撑一下都能脱臼。但一动不能动的手臂是藏也藏不住的,只得老老实实道:“摔了一下,似乎脱臼了。”
  云琼立刻起身,几步便走到白若松面前,握住了脱臼的手臂的手腕,刚想动一下,白若松就痛得面色惨白,鼻尖渗出一点晶莹的汗珠,浑身都颤得厉害。
  云琼抿唇,不忍地别过头,另一只手摁住肩膀,一鼓作气地一扭。
  一声脆响,脱了臼的肩膀终于复位,白若松放松牙关,轻轻吐出一口气。
  云琼默不作声地替白若松抚平窄袖上的褶皱,却摸到了上头沾着的细碎的沙砾。
  他想到白若松适才说的摔了一跤的说法,心中已有定论,趁她不备一掀袖子,果然发现了小臂外侧一大片红肿的擦伤。
  白若松心虚地想收回手臂,但云琼是什么力气,他不肯放手,便是十个白若松也扯不过他。
  “钦元春。”云琼道,“去取伤药过来。”
  “喏!”钦元春一抱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白若松一路被云琼拉着坐到了厅房内的圈椅上,她觉得易宁那冷淡的目光都快把自己冻成冰渣子了,急忙道:“我没事的,不用这么大奖小怪。”
  云琼板着脸,既不作答,也不放开白若松的袖子,白若松只好硬着头皮朝易宁笑了一下,岔开话题道:“抱歉我来晚了,大人和将军之前在说什么来着?”
  在令人窒息的一阵沉默过后,易宁手指摸索着手中的茶盏边缘,终是开口道:“在谈论你那胆大包天的计划要怎么实现。”
  白若松从易宁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冷笑的意味,顿时头皮发麻,小心翼翼道:“那,那你们商议得......怎么样了?”
  易宁:“你是想让我们给你出谋划策?”
  要命,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白若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助地看了一眼云琼。
  云琼依然板着脸,但到底没有无视白若松的求救,放在一侧膝盖上的手臂微微抬起,快速做了几个手势。
  原来易宁在白若松还没醒过来之前,就已经去见过杜承礼了。
  既然是见过了,以易宁的能力,应该已经打探出了要伪造的信件的内容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由谁来伪造这个信。
  白若松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作为一个现代人来的人,她其实不怎么用得惯毛笔,为了应付科举勉强跟着字帖练了一手还算拿得出手的毛笔字。
  分析别人的书写习惯并且模仿字迹,这真的不在她的业务范围之内。
  其实她也想过这个问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寻找一个能够擅长模仿别人笔迹的人不容易,况且为了防止第一时间露馅,还不能动用朝中的力量。
  也不是没有途径。
  她伸手往怀中摸去,那里有一块被锦帕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五棱形令牌。
  白若松伸手把东西拿出来,正要开口,门外突然跨进来一个人。
  孟安姗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裹,连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跨了进来,随后居然还回过头对着门外招手道:“进来啊。”
  于是背上背着行李的崔道娘也磨磨蹭蹭地从一侧走了出来。
  因为之前才刚和易宁争吵过,她有些尴尬,恭敬行礼道:“大人,将军。”
  白若松恍然看见了局促的自己,区别只在于崔道娘只是因为尴尬才局促,而自己是一直这么局促。
  易宁看见崔道娘,太阳穴处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看向把人招呼进来的孟安姗,语气带着责备道:“你把人带进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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