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长乐郡主以为她是要辩解,冷哼一声,扬起下巴道:“本郡主说的话,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薛南星低笑一声,“听与不听,全凭郡主心意。不过有句话我得说明白——”她眉梢轻轻一挑,“这十年来,巫术没学会,狐媚之道更是不通,唯独用毒的本事,倒是略知一二。”移目看向薛茹心,“这个,妹妹可替我作证。”
  薛茹心闻言脸色骤变。
  薛南星继续道,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我这人野性难驯,也顾不得太多,只知道不爱听的话,毒哑了便听不到了。”
  话音未落,薛南星忽然抬手,指尖在长乐郡主肩头轻轻一拂,在她耳畔低道:“郡主说了这许多恶言,可觉得喉间不适?”
  长乐郡主正要怒斥,可一开口喉咙像咯了沙一样难受,脸一下就急红了。她惊恐地摸着喉咙,呛咳几声,“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旁的薛茹心忙递上水,轻抚着她的后背,“郡主,快喝口水。”
  薛南星好整以暇地看她喝下水,又道:“你怎么知道,有毒的不是这杯水?”
  “噗——”长乐郡主刚咽下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瞪大的双眸里噙起泪花,眼看就要哭出来,却还欲开口再骂,“你……”可话一出口,却在对上薛南星眼神的刹那僵住了。
  那双含笑的杏眸此刻寒光凛冽,犹如淬了冰的刀刃。长乐郡主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生生将到嘴边的咒骂噎了回去。
  薛南星面无表情,缓缓直起身,“想要解药就管好你的嘴。”
  长乐郡主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能求助般地拽着薛茹心的衣袖,无声地跺着脚。
  薛南星甫一坐定,殿外突然传来内侍高亢的唱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第120章 寿宴(中)要给南星赐婚是不是?那赐……
  殿外突然传来内侍高亢的唱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在宫娥搀扶下缓步入殿,凤眸微眯,目光在席间逡巡,经过薛茹心坐席时停了停。
  “长乐丫头,往日就数你话
  最多,今日怎么反倒成了锯嘴葫芦?”
  长乐郡主撅起嘴,正要诉苦,却被薛茹心在案几下悄悄按住手腕。
  “启禀太后。”薛茹心站起身,盈盈一拜,“长乐郡主想是着了暑气,嗓子不适。偏又见这满桌御膳却不得享用,正闹小性子呢。”
  太后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二人,“哦?哀家记得长乐丫头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今日倒怕起这区区暑气了?”一顿,声线陡然一沉,“长乐,抬起头来,看着哀家回话。”
  长乐郡主手指绞紧裙裾,求助似的望向薛茹心,目光又不自觉地瞥向薛南星。这一看,喉间那股莫名的痒意又涌了上来,她慌忙咽了咽唾沫,支吾道:“孙女……只是馋那荷花酥。”
  太后眸光流转,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眼尾余光在薛南星身上停留了一瞬,转而笑道:“罢了,既然想吃就吃。”语气平淡地辨不出喜怒,“来人,给长乐郡主多备些金银花露。”
  “谢太后恩典。”长乐郡主匆匆应声,话音未落便又紧抿双唇,生怕多说一个字。
  太后太后缓步向上首凤座行去,华贵的裙裾在青玉砖上逶迤而过。经过薛南星席前时,她脚步微顿,不轻不重地道:“南星,既然回来了,就好好陪着你二婶坐吧。”
  薛南星抬眸觑一眼太后身侧那张空置的鎏金坐席,反倒松了口气,恭敬福身,“民女遵命。”
  待太后落座,满殿宾客才纷纷就位。不少人并未留意到方才的动静,此刻目光在太后身侧那张空席与薛南星之间来回游移,窃窃私语声渐起,似等着看薛家大小姐入座。
  正这时,太后忽然抬手,“茹心,这些日子有你陪着哀家都习惯了。来,到哀家身边坐。”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哗然。薛茹心在众人瞩目下盈盈起身,朝座上移步而去。
  薛南星神色自若地品着茶,倒是身旁的方氏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道:“长乐郡主是太后的姨甥孙女,向来骄纵惯了,说话没个轻重。你何苦与她较真?不如快些将解药给她,若是闹出什么好歹,最后受累的还是咱们薛家。”
  薛南星抿了口茶,“二婶放心,根本没什么解药。”
  方氏一惊,“没有解药?”
  薛南星道:“我不过拍了一下她,看了眼她的喉咙,她便觉得嗓子不舒服了。她自己心中有鬼,我不过顺水推舟,吓吓她罢了。”
  方氏眉头紧蹙,“这……不行,我得告诉她。”作势就要起身,却被薛南星抬手拦下,“二婶不觉得,现在耳根清静多了吗?”
  “可太后突然让你与我同坐,分明是疑心你对郡主做了什么。你这又是何苦呢?”
  “二婶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呢?”薛南星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这里挺好的。太后说得是,我确实该好好陪陪二婶。”说着又给方氏递上一碗羹汤,“我看二婶精神不大好,来,这莲子羹最是安神,您多用些。”
  “可是……”方氏还欲再劝,可余光朝座上首瞥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立时咽下了后头的话。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不多时,随着大门边陆续的宣唱声响起,殿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慌慌张张放下手中酒杯,整齐跪拜。
  殿门处,明黄仪仗缓缓而入。景瑄帝一袭玄色龙纹常服,腰间玉带生辉,步履沉稳间尽显帝王威仪。魏皇后紧随其后,凤冠上的东珠流转着温润光华,称得她本就明艳的面容更显端庄雍容。
  “恭请陛下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山呼声响彻殿宇,帝后二人颔首致意,在侍从簇拥下入席就座。随着礼官一声“开宴”,沉寂多时的乐声再度响起。
  琼华殿内,九枝鎏金蟠龙烛台高燃,将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殿中按品阶设下三十二张紫檀案几:帝后居左首,太后坐右首,两侧依次排列着亲王、重臣及其家眷的席位,案几上错落摆放着鎏金酒樽和青玉食器。
  众人正依序上前祝寿,礼官高声宣读贺礼名录。珍玩宝物在侍从手中流转,殿内一时珠光璀璨。
  琝王夫妇率先上前,恭敬献上和田玉雕寿桃。凌皓突然从旁窜出,笑嘻嘻道:“皇祖母有了这仙桃,定能青春永驻!”太后忍俊不禁,笑骂:“就属你这猴儿嘴甜!”
  接着是蒋昀携荣安公主献礼,献上工部新制的鎏金寿字屏风,屏风转动时会浮现百鸟朝凤的暗影,引得满座惊叹。
  陆乘渊稳步上前,双手奉上紫檀木匣,“孙儿觅得前朝《药师经》孤本一卷,恭祝太后福寿安康。”匣中经卷墨香犹存,纸色古雅。
  紧接着,陆乘渊上前,双手呈上一方紫檀木匣,“孙儿寻得前朝《药师经》孤本一卷,愿太后福寿绵长。”
  太后含笑接过,转头看向身侧的薛茹心,“茹心丫头,你给哀家准备了什么?”
  薛茹心起身,两名侍女徐徐展开一幅金线刺绣的《万寿图》,只见千姿百态的“寿”字缀满锦缎,每个字皆用不同针法,精巧绝伦。
  太后抚掌笑道:“一个寻古籍,一个绣寿字,倒像是商量好的。”
  陆乘渊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若说商量,孙儿倒是与南星商议过。她手中另备了一份贺礼,恰与这经书相得益彰。”说着,目光遥遥落向席间的薛南星。
  “哦?”太后眉梢微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薛南星款步上前,双手捧着一册蓝布封皮的《六韬新注》,盈盈下拜,“民女斗胆,听闻太后当年巾帼不让须眉,曾亲临沙场。恰巧回府后整理先母遗物,发现她对兵法的批注心得,便斗胆誊录成册。虽笔拙技浅,但愿太后不弃。”
  宫人将书册呈上。太后翻开扉页,指尖忽然一颤,“这是……青玄所注?”
  “回太后,批注是先母手笔,民女只是誊抄整理。”薛南星垂眸道:“民女不通兵法,只能依样画瓢,若有谬误之处,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默了一默,摩挲着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朱批,那些铁画银钩的字迹仿佛带着沙场风尘。她抬眸时眼角微红,却绽开真切的笑颜:“好孩子,这份心意,哀家收下了。”
  她将薛南星唤至身前,温声嘱咐,“这些年你在外头受苦了。只是京城不比外面,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昨日哀家嘱咐你的话,可要记在心上。”
  薛南星垂首应是。
  景瑄帝淡淡笑道:“母后,别让晚辈们一直站着了,不如先让他们回座。”
  “瞧哀家,人老了就爱絮叨。”太后笑着摆了摆手,“行了,都回去坐着吧。”
  待众人落座,以魏明德为首的文武百官依次上前献礼祝寿。觥筹交错间,殿内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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