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股温凉的逆流自她唇上漾开,沿着滚烫的血脉,泛上心头,激起一阵一阵地颤栗。
  薛南星浑身一紧,便什么都忘了,半空中悬浮着混着他湿热的呼吸和清冷的气息,一时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这个吻轻柔地近乎克制,如夜里徐来的清风,轻拂过她发烫的双唇,尔后温柔地擦过她的鼻梢,额尖,脸颊……不是侵略,不是愤怒,不是宣泄,而是一种柔软至极的珍视。
  一下,一下,如清秋晨雾里的桂花,星星点点,密密麻麻,一茬茬在心尖上绽开,香甜酥麻得令人着迷。
  酥痒的感觉清晰又模糊,一路向上,回潮似的,冲入脑中。
  一时间,她竟觉得难以抽身,抑或是舍不得抽身。
  然而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炙热的吐息纠缠而来,丝丝缕缕撩动全身的悸颤。那些不可名状的欲念,如同野兽般的黑影,一旦来过,便会食髓知味,再也停不下来了。
  陆乘渊忽地一顿。
  咫尺间,薛南星看见他喉结往下滑了滑,天生清冷的眸中染上一团迷离的火。
  一股不安的预感陡然涌上心头,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开,可腕间力道非但不松,反而更紧了。
  她顿觉不妙,自黑暗中挑出一瞬清明,往后仰了仰头,挣扎着道:“王爷!不能,不能这样!”
  然而她不挣扎还好,这一挣扎,陆乘渊脑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随着她小腹的摩擦扭动猛地崩断。
  身体像是被触及了某个阀门,所有的理智、冷静、伦常,在一息之间消弭殆尽,化为铺天盖地的欲望。
  “王爷!王……唔……”
  所有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堵了回去,完全不同于方才温柔的浅尝辄止,这个吻更像是试探,是暧昧,是缠绵,是诱惑。
  温软湿润的唇相贴,像一朵带雨的云,轻吮碾磨着入侵她的领地,尔后舌上一个轻巧的叩击,无声地叩开她唇上的两瓣柔软,长驱直入。
  黑暗中骤然搅起无声地漩涡,掀起百丈高澜,薛南星只觉得自己要被裹卷吞没,随那漩涡不断下沉。她明明水性极好,却在此刻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她动弹不得,只得自鼻息间挣扎出几声颤巍巍的哼鸣,对方却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吻得更深更重了。
  霎时间,晕眩而惊恐,惶然无措侵袭而来,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薛南星再顾不上其它,也不管齿间是何物,胡乱地啃咬了下去。
  对方似乎被她的不配合扰了兴致,有些不耐烦地移开双唇。
  可未及薛南星喘过气来,两只手腕忽地被同时钳住,往上一带,举过头顶。头上一声闷响,交叠的手腕被死死摁到门上。
  薛南星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吊起来了,惊得瞪大双眼,“王爷!你做什么!?你……”
  又是一个力道极重的吻,像是寻到血腥味的饿狼对不听话的小白兔的惩罚,决绝犀利,贪婪疯魔。
  薛南星还欲挣扎,却只觉后腰一紧,被陆乘渊狠狠地往前一扣,柔软的小腹紧紧抵上他的……
  她浑身一颤。
  昨夜浴池里的画面,排山倒海而来。饶是隔着数层布料,她也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下的滚烫炙硬。
  薛南星总算明白陆乘渊为何突然失去理智,是属于男人的冲动,在此刻化作焚身之欲。
  她差点忘了,陆乘渊是禁欲多年的男人,在这样炽热缠绵的氛围中,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个呼吸,都可能成为撩拨他的信号。
  男人,男人!
  陡然间,脑中闪过一线轰鸣,陆乘渊是男人,而她也该是男人。饶是陆乘渊再怎么不近女色,也不该对男人如此。
  思及此,薛南星自骨血中豁出一把气力,一口重重地咬上陆乘渊的唇。
  唇齿间弥漫起黏腻的血腥气。
  “嘶……”
  陆乘渊一下子吃痛,终于停了下来。
  “王爷,男子……”薛南星喘息着道:“男子,我是男子!”
  此话一出,眼前之人蓦地一怔,连带手中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薛南星赶忙抽回双手,将陆乘渊用力推开寸许。转眼见他一动未动,便又朝自己身下瞥了眼。
  陆乘渊幽深的眸光顺着她的目光往下落,视线停留在二人紧贴的下身,这一看,才清晰感受到对方腿间也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
  脑中一道霹雳轰然炸开,炸出一线清明,将他幡然震醒。
  黑暗中,陆乘渊阖了阖眼,重重地呼吸几声,似乎忍了许久,才终于收回双手。
  薛南星泥鳅般地从陆乘渊身前滑开,带着残存的惊恐与无措道:“王爷恕罪,我是男子,实在没法伺候王爷。”可话一出口,似乎觉得不对,又郑重其事地道:“虽说那蒋昀也常被男子伺候着,可……可他找的那是小倌,术业有专攻,我只会验尸,这床笫之事也帮不上王爷。”
  “要不我去替王爷寻个小倌来?”话到这里,已是胡言乱语,“要不去楚风阁?如仙不错,模样清秀,声若莺啼,他……”
  “滚!”
  冷声一喝,掐断她思绪中那些有的没的。
  薛南星如蒙大赦,登时抬高声音,朗声应道:“是,属下遵命!”尔后逃也似的溜出殿外。
  崔海在门口的廊庑中守了好一会,想着应该没旁的事了,正打算去歇下,可方抬起步子,冷不防被人从后头撞了一撞,一阵风拂过,再定睛看时,周遭已没了人影。
  他正纳闷着,转身瞧见寝殿的门已经开了。
  “王爷?”崔海试探着唤了声。
  没有回应。
  “王爷?王……”崔海往里走着,又唤了两声,冷冷的三个字从殿内传出,“备冷水!”
  —
  薛南星一夜未眠,直至听见四更的更鼓,才强迫自己阖上眼。然而她这一睡,便睡到了巳时。
  “什么?王爷走了?”薛南星不可置信地看着无白。
  无白不明所以,“公子不知道?早上王爷亲自来过,见公子还睡着……”
  “王爷来过为何不叫醒我?”薛南星一边收拾包袱,一边懊恼不已,转头见无白满脸委屈,只得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王爷既有心不带我,自然不会准你叫醒我。”
  无白用力地点了点头,忽然好像想到什么,掐着指尖算道:“不过王爷是卯初出发,乘的是马车……从城西出发,一路走官道,眼下走了快三个时辰,算算应该酉时能到连城的驿馆。那里是去俪山和宁川的分界地……”
  “等等。”话到这里,薛南星忽地打断他,“你常年在京中,如何对这些如此熟悉,有人告诉你的?”
  无白又点了点头,“天未亮王爷就来了,可什么也没说,也不许奴才叫醒公子,只与高侍卫在门口说了会话。奴才觉得奇怪,怕王爷有其它吩咐,便留心听了一会儿。说的就是这些。”
  薛南星心中了然,这些话哪里是说给无白听的,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此人为了折腾她,竟然故意提前一日出发,早知道昨日
  就一口将他的舌头咬断,一了百了,不!前两回就不该救他,嗐,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呐!
  无白见她恨恨地咬着牙,以为她担心不知如何赶上王爷,忙宽慰道:“公子不必忧心,奴才还听王爷对高侍卫说,为了什么……不惹人起疑,今夜会宿在连城驿馆,若是公子快马去追,定能赶在天黑前赶到驿馆。”
  快马?薛南星冷笑,“那王爷留的马拴在何处?”
  无白一愣,“公子怎么知道王爷留了匹快马在后院,不过……”
  不等于白说完,薛南星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
  —
  马车辘辘,行路颠簸。
  这夜极深极长,陆乘渊一宿未眠,索性命人连夜清点完随行的物品,提前一日出发。
  他本想去降雪轩叫醒那个人,一去便听见屋里传出香甜的微鼾。
  一股不甘的无名火蓦地烧了起来。很好,竟然还能睡得如此香甜,既然如此,便让他睡个够。
  陆乘渊看一眼紧闭的门窗,甩袖离开,不等天亮就踏上的前往宁川的马车。
  马车出城后,陆乘渊靠在车壁上小憩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已经日上叁竿。
  他叫停了马车。
  夏日的清晨,露收鸟鸣,陆乘渊撩开车帘,回首往来路望了望,上京城已经举目不见。
  崔海下了后头的那车,快步迎上前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陆乘渊掩唇虚咳了两声,顿了顿道:“本王受不得尘土,与车夫说,不必紧赶。”
  崔海看鬼一般地望着他,“王爷,这话您已经交代过不下三回了,老奴记着了。这马车若是再慢,就只得停着不动了。”
  陆乘渊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避开崔海的目光,故作镇定地道:“本王的意思是,去往宁川还得几日,最好每行一段就停车清理修整一番。”
  崔海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点头称是,尔后也回身望了眼,自顾自地道:“可惜王爷最好的马留在了府上,咱们这两辆马车,想快都快不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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