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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第345节

  而后,柏灵从里面关起了自己卧房的门。
  关门之后,她没有接着往里走,而是在昏暗无灯的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凤栖显然也一直没有走,她站在柏灵的门外盯着这道门盯了好一会儿,才提裙离开。
  脚步声远去后,柏灵再次打开了门。
  望着随夜风摇摆的厅门,柏灵两手抱怀,着实有些不解。
  她有个直觉:在兰芷君金阁中侍候的这位香艳美人,大约是把自己当成了某种潜在的威胁。
  可是能威胁什么呢——难道还怕她会爬到兰芷君的床上去吗?
  简直是疯了。
  ……
  次日一早,松青收拾了自己日常换洗的衣服,两人一起吃了她去梨园前的最后一顿早饭,而后柏灵目送她在龟爪子的护送下,脚步轻快地下楼去了。
  如今柏灵每一日的作息都非常规律。
  如果这里不是百花涯,那柏灵大抵会对自己当下的人生非常满意。
  在艾松青走后,她又开始了久违的近乎独居的生活。
  白天,她的每一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兰字号有自己专门雇佣的六艺师傅,这里的“六艺”和礼乐射御这些贵族的家学大相径庭,乃是兰子号自己的一套流程标准——书画歌舞琴酒茶,大抵如此。
  而那教授闺中术的婆婆,则很适时地被安排在入夜后来此。
  她不说自己的名讳,只是说这里的人喊她“春婆”。
  春婆生得慈眉善目,会先和柏灵一起吃晚饭,席间二人谈笑风生,如同忘年之交。
  不过如春婆所说,这也是她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还是要先得了姑娘的信任,那之后过程里姑娘们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才好意思开口问。不然全程都是春婆在说,姑娘羞红了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这算好的啦!”春婆笑着道,“好多姑娘,我把春宫图一拿出来,还没说什么是什么呢,她们就羞得眼睛都不好意思看过来了,教你可真省事儿。”
  “每个姑娘,春婆都要这样单独教吗?”柏灵有些诧异,“那怎么教得过来?”
  “自然是不用每一个都如此。”春婆笑道,“只有走到了亮相这一步的姑娘,才能经我手调教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恩客
  “当然名声在外,有时候也会有些外头的活儿找上门来,那也是我挑活儿,不是活儿挑我。”
  春婆脸上带着某种率直的坦然,她两手的的拇指和食指上都戴着扳指,看起来极为昂贵,象牙筷子不时碰在她的首饰上,发出些微脆响。
  她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灰白色的头发妥帖地梳成一个尾髻,加上穿的衣服料子很好,不开口时只觉得这大概是哪位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可一开口便立刻暴露出她极为健谈的本真,且半点也没有老人家身上的那种威严。
  “外头的活儿?”柏灵一时好奇起来,“也是请您去教闺中的——”
  “对呀,不然呢?”春婆笑嘻嘻道,“别看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有名的绣娘,都这把年纪了,啊眼睛耳朵也不跟年轻的时候一般灵光,你就是给我针线,我也绞不出小姑娘会的花样了。”
  “一般都是谁找您去啊?”柏灵问道。
  “都有,”春婆笑道,“这谁家夫妻不过日子呢?别说是那些个京官家的后院了,就算是宫里的公公,有时候也是一样的。”
  柏灵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话题有点过于劲爆了。
  “公……宫里的事儿还是不讲了,”柏灵意味深长笑了笑,“感觉说了、听了,都容易出事儿……”
  “可不呗,你就是让我说我也不敢说啊,”春婆适时地摆摆手,叹了一声,“其实这床上的事儿吧,面子是最大的一道坎。来找我的一般都是家里的婆子,也不说身份,啊,就把我带到个什么客栈啊别院里头去。
  “那些个夫人就躲在屏风后头,让家里的婆子来和我说话——这种生意就是给再多钱,我也不接的。”
  柏灵慢慢听出了兴趣,“为什么?”
  春婆拍拍胸口,表情严肃起来,“你自己遇到了问题,你找我来解决,这态度是不是先得端正了,一开始话就得说开是不是?
  “一面又想请教,一面又觉得丢人,觉得我干的活儿脏,那我何必要赚你的这钱?连见面的面子都抹不开,谁知道你回去之后,还能不能按我说的那些法子去做?到时候自己不做,啊,又赖我身上,那不是砸我自己的招牌吗?”
  春婆努努嘴,连连摇头。
  “所以我现在啊,有婆子来请我上门,我就先把规矩订在那里——你找个僻静地方请我去,行,但你得露脸,你得亲自讲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要是什么‘我们夫人偶感风寒’了,‘我们夫人怕生不敢见人了’……”
  春婆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这种我是门都不上的,管她们是什么背景呢。”
  柏灵略略怔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
  “今儿要和姑娘讲的,也是这个。”春婆话锋一转,望向柏灵,她伸手往自己碗里夹了几片菜,就像是饭桌闲聊似的笑道,“床笫之欢是世间极乐,可任谁也不可能第一回 就品味出来。要说给姑娘**,那其实是个苦差事,得再往后几回才能慢慢觉出滋味来……这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柏灵想了想,赞同道,“毕竟一回生嘛,夫妻俩也得多交流自己的体会,毕竟每个人的点都不一样,都得慢慢探索。”
  “你这个就说到点子上了!”春婆赞许道,她略略颦眉,“外头一些书,都不知道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夜御十女……婶子我在百花涯里待多久了,什么没见过,真当男人裤裆里头是把金枪啊——那就真是把金枪也扛不住啊。
  “关键是男的完事儿了喜欢问,女的就不爱说,问什么都点头答应着——可自己实际什么感觉、哪里欢喜了、哪里疼着了,都闷着不开口。这一来二去的就都没兴致了,关键是这么来两边都不爽利。”
  “嗯……我感觉这个也事出有因。”柏灵轻声道,“在那些官家府邸里,夫妻夜事本也不是奔着享乐去的,就是传宗接代嘛。她们大概也会怕自己不矜持了,被丈夫看低吧……就是苦了她们自己。”
  “谁说不是呢!”春婆只觉得真是遇见了难得挚交,眼前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起这些事儿来没半点羞惭,且想法还一套一套的,她着实喜欢得紧,“我见过好几家了,大夫人人前人后都端得像个菩萨,底下的几个妾人前也端着,私底下妖得能捏出水来……哎呦。”
  “我觉得她们能想到来找春婆问问办法,就挺不容易了。”柏灵轻声道,“毕竟在家里扮演的角色不一样。”
  “她们不容易她们的,我这更不容易。”春婆瞪着眼睛道,“她们自己苦久了,苦惯了,偶尔得个新鲜来寻我的开心,转头就上京兆尹衙门把我给告了——要不是咱上头是教坊司,这会儿都进班房吃牢饭了。”
  柏灵扑哧一声笑出来,“婆婆是不容易。”
  “哎,反正呢,姑娘能想到这一层,那很多话我也就直接说开了,”春婆接着道,“那亮相的第一个晚上,你本就是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学的。”
  柏灵怔了片刻,饶有兴致地望向眼前的长辈,“那我要……?”
  春婆的声音温存下来,“不论最后进姑娘房里的人是谁,但凡他能砸得起那个价,那他在这百花涯里,基本也就没有什么体验不到的了。
  “就像我先前说的,这是趟苦差事,男人争的就是那一片落红的名头而已。可对姑娘来说,这却是个特别重要的契机,第一个给姑娘**的就是姑娘你的恩客。按咱们这儿的惯例,姑娘你今后有多红,能被捧多高,就看那晚你席间抓住的人,是不是最肯为你花银子的那一个了……”
  柏灵低头吃饭,笑道,“也是很残酷的决斗了。”
  “是,”春婆认真点头,“名单估计明儿就定下了,到时候我会来姑娘一道分析分析,看看咱们挑哪一个。”
  “那有劳婆婆了。”柏灵诚恳说道。
  “不客气,姑娘既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那什么都不懂就最好了,不必学得像外头那些尾凤一样什么都会,你只是要秉着一个念头——就是要找找自己的感觉,更要会说‘不’。”
  最后几个字,春婆说得很轻,但却韵味绵长。
  柏灵有些不确定地颦眉,“可婆婆先前给了看了那么多春宫,还介绍了那么多种——”
  “那都是提前涨涨见识,好让姑娘你心里有个底,免得到时候被吓着了。”春婆笑道,“不过我看姑娘你胆子大着呢,也不像是会被吓着的主。”
  柏灵一笑,“那婆婆觉得,应该要怎么找自己的感觉呢?”
  春婆笑了笑,她看了看敞开的屋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就一会儿咱们吃完了饭,上屋里去说吧,就不在这儿开口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荒诞
  在五月的一整个下半月,春婆每一晚都来。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某些令人大开眼界的花招和技巧,且还有许许多多在外难以听到的见闻,譬如那些深闺大院中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被春婆几句话讲得叫人击掌叫绝。
  总归听这些要比学辨茶辨花来得放松不少,白日里教习她茶艺的也是一位婆婆,那人年纪比春婆要小一些,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她其实很少展露真正的笑颜。
  她教的,与春婆夜间教的,完全是两种方向。
  在学茶的时候,柏灵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作高门淑女,一颦一笑都有其规章,而入夜时分,事情颠倒过来,所有白日里的那些规矩成了被嘲笑的对象和失败的反例。
  有些话白天的柏灵只能忍着不说,等夜里春婆来了,便和她谈笑起来。
  这倒也挺合乎兰字号里的规矩——在厅堂之中和床榻之上,人原本就是两种样子。
  这反差越大,在欢场之中才越叫人追逐。
  然而有些话,即便是春婆在眼前,柏灵也很难畅快开口,有好几次她几乎要笑出了声,因为眼前的荒诞实在挠到了她的痒处。
  春婆问过好几次,姑娘到底在笑什么?
  柏灵打了好几次哈哈,最后一次自觉再岔开话题也有些过于扫兴了,便拿出子虚国乌有乡来与春婆说道。
  在遥远的子虚之国,乌有之乡,女子一样能读书,一样能做官做生意,全不似今日世界这般不成婚便活不下去。
  然而吊诡的是——虽世殊事异,但若是将百花涯直接搬去那里,只怕百花涯里的这些规矩是改都不用改的。
  春婆只当是个玩笑话,索性顺着柏灵的话往下说,若真是女子一样读书,一样能做官做生意,且不说还有谁要来做这些下贱差事,想必到那时节,男人们喜欢的类型就变了。
  柏灵又笑起来。
  春婆望着柏灵,始终也不能明白她觉得好笑的点。
  亮相的前夜,柏灵有些好奇地问春婆,撇开那些无师自通的本能技艺,像她这样突击教学教出来的茶艺琴技,难道恩客们也会买账么?
  春婆则摇了摇头,笑道,这走的是另一条路,这百花涯中,那些样样出挑的姑娘固然惹人喜爱,然而对某些贵客而言,他们更喜欢自己亲自上手。
  固而,这不仅不算蹩脚,反是一张白纸的珍贵之处。
  也正因如此,兰字号里的六艺教学,在亮相之后非但不会停下,反而比之前要来得更加繁重。
  春婆笑容婉转,让柏灵不用着急,之后一步一步来。虽说她们这些教习的婆子们平日里彼此并不打照面,但早在亮相的事宜定下之前,就已经聚在一块儿把总体的计划都定了下来。
  “都是如此吗?”
  “都是如此的。”春婆笑道,“且这计划是要兰芷君亲自过目的——这让恩客来亲自上手参与教习的规矩,就是兰芷君立下的,也有其他几家花窑想学我们,到底是学不会。”
  “为什么?”
  “姑娘再想想?”春婆笑而不语。
  柏灵依旧不解。
  “说是让恩客上手,实际上还不是得咱们自己来?姑娘这几日应该也能瞧出来,说到底,兰字号里能请到的人,别家想都不要想。”春婆笑着道。
  柏灵这才明白过来。
  要说百花涯经久不衰,一直门庭若市,而兰字号又能独占鳌头,这实在不是没有道理——兰芷君的这一手,既叫人体验了养成系的快乐,又避开了养成途中的烦恼。
  “兰芷君先前说过,姑娘是个聪明的,适合这么做。”春婆笑着道,“若真是在某些事情上一点天赋也没有,那只能笨鸟先飞,放去乐坊舞坊历练一段时间再说了。”
  柏灵着实感叹,又露出了让春婆熟悉的微笑。
  在兰字号里,也有因材施教的做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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