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穿越重生>御前心理师> 御前心理师 第258节

御前心理师 第258节

  原本圆润的眼尾稍稍拉长了几分,鹿一样的眼睛里就平添了几抹令人战栗的锋芒;
  娇小的鼻子挺立起来,原先的无邪烂漫便透出几分忧悒;
  而少女的手指……它们修长而白皙,靠近指节与指甲的部分透着些微的粉红,看起来美而较弱。
  这青涩令陈翊琮再次有些心惊——
  陈翊琮不知道如何形容他所看见的这种变化,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朵将要盛开的花骨朵身旁。
  他不知道这朵花何时会开放,这既让他怜爱,又让他恐惧。
  秋日的微风带着花香,如此休休地吹个不停。
  ……
  陈翊琮搓了搓手,在桂花树下的空秋千旁站住了。
  他环视整个院子——这里空无一人。
  自从过了立冬,怕冷的柏灵就很少在院子里活动,陈翊琮即便没有进正门,也多半能猜到她在做什么。
  无非就是坐在桌边看书,躺在床上打盹儿,或者是靠在窗边的坐塌上绣荷包。
  说起绣荷包,陈翊琮尤其无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柏灵忽然对这些针线女红有了兴致。
  在某次两人结束了当天的课程后,柏灵拿出一个兽头纹样的荷包送给自己,陈翊琮激动极了,那天夜里一直握着荷包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
  结果没过多久,他发现柏奕身上也有一个差不多的,过几天又发现柏世钧也戴着,后来则发现连赵七的腰间都挂着一个。
  陈翊琮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柏灵根本是给身边所有的人都送了她亲手做的荷包——她自己房间里还放着好多个失败品,天知道她一共绣了多少个又送了多少个。
  少年大受打击,为此深深恼怒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借口忙碌,连着半个多月没有去柏灵的院子看哪怕一眼。
  等过了半个月,陈翊琮感觉心里的思念稍稍压过了怒火,他又忍不住顺道跑到人家的院子里去打招呼。
  柏灵那时原本在看书,见他来了便将书放下,笑着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望着柏灵的微笑,陈翊琮心里百味陈杂。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半月以来,为了博得柏灵注意而强行忍受的种种酸楚,在人家这里根本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于是从那天以后,他便再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柏灵讲的课他好好地听,布置的作业他好好地写,日常想念的时候就过来看一眼,别的暂且不提。
  这样顺其自然,他反而心里好受了很多——但又并不全然好受,所以他时常试着惹柏灵生气,至少在生气的时候,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寡淡。
  要惹柏灵生气并不容易,因为柏灵总是能很敏锐地在他开始胡搅蛮缠之前就打断他的思路。但长久的相处下来,陈翊琮还是多少掌握了一点技巧。
  这件事的乐趣在于,柏灵常常在事后作出让陈翊琮意想不到的反思,她会把这些反思在道歉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说出来。
  这既让陈翊琮时常觉得有所启迪,又令他感到一种肤浅的快乐——他一面嘲笑着自己的肤浅,一面又真的非常快乐。
  于是少年的心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冲在前面笨手笨脚地打王八拳,另一半则在隐秘中观察着自己,也观察着柏灵。
  当他慢慢理解了自己对柏灵所怀有的感情,要掩藏这种感情反而变得比先前容易得多。
  种种矛盾和喜悦聚集在一起,凝成了陈翊琮心中一处隐秘的内核。柏灵的倩影就在这内核中时隐时现。
  而当他今日在朝堂上大获全胜,他就迫不及待地跑来和柏灵分享喜悦。
  当他推开里屋的门,却发现这里只有赵七。
  赵七显然被屋子里的暖炉熏困了,但一见陈翊琮,他便一个激灵便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皇——”
  陈翊琮将食指抵在嘴上,示意赵七不要喊,于是赵七的声音便突兀地截断在空中。
  陈翊琮左右看了看,轻声问道,“柏灵人呢?”
  赵七指了指通向后屋的门。
  陈翊琮微微皱起了眉,有些好奇地穿过了正屋,来到后屋的天井——柏灵果然在那里。
  她手里捏着一把已经破损不堪的蒲扇,正蹲坐在小火炉前慢慢地扇风。
  炉子里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而明暗起伏,炉子上驾着一把黑色的小铁壶,而她的眼睛也在这明暗之间变幻莫测。
  柏灵听到脚步声,循声抬头。
  “你来啦。”她低声道,“是下朝了吗?”
  “嗯。”陈翊琮点了点头。
  “怎么样?”柏灵将手里的破蒲扇随意地搭在一旁的旧木桌上,“顺利吗?”
  陈翊琮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太顺利了。”
  柏灵笑了笑,但看起来似乎并不吃惊,小铁壶的壶嘴里扑腾出许多的白雾,柏灵拎着它走到近旁的桌前——那里放着一把茶壶和四个杯子。
  茶壶里已经添好了茶叶。
  水浇进去,激起了一阵茶香。
  陈翊琮颦眉闻了一会儿,“……越州猴魁?”
  柏灵放下铁壶,将放在不远处的茶叶筒挪过来看了看,旋即轻声叹道,“还真是!”
  “哪儿来的?”陈翊琮有几分好奇起来——眼下离年关近了,一般当年的新茶已经喝尽,来年的猴魁又要等四月才有,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第六章 定约
  “是小侯爷送给柏奕的,”柏灵答道,“柏奕说这种茶味道很特别,泡久了也不会苦,我肯定能喝出差别。”
  听到是曾久岩,陈翊琮笑了起来。
  是了,这也是他一直不大能理解的地方,除了能从口味上偶尔辨别出茶叶的贵与贱之外,柏灵几乎记不住茶叶的味道。
  当然——她一开始的冲泡方法就错了,越州猴魁不能拿刚煮沸的开水冲,而且第一泡也不应该把水倒得这么满……
  不过,不重要了。
  柏灵拧着眉头吹了吹杯子,然后饮了一口茶汤,果然还是尝不出到底有什么地方特别。
  她抬头看向陈翊琮,“今天是怎么个顺利法?”
  陈翊琮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柏灵果然再次露出了那种叹息般的微笑。
  “……这些大臣这样的习惯不好。”柏灵轻声道,“原本是应当双方上来就摆事实讲道理,他们的求胜心和自戕欲也太重了,一上来就要高对立……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柏灵自言自语着,又俯身去捅炉子,“……这么煞煞他们的锐气也好。”
  “总之,摆数据确实很有用。”陈翊琮忽然说,“数据让人信服。”
  柏灵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了微笑。
  这句话从陈翊琮的口中说出来,透着些微的怪异,又着实让柏灵觉得高兴。
  “是啊,”柏灵没有抬头,她凝视着火炉,低声道,“那种说话全凭直觉和经验的人不值得相信,尤其是在这些影响深远的决策上……越是从一开始就毫无犹豫、满心笃定的人就越不值得信赖,只有永远保持怀疑,保持觉察,才有可能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灾厄吧。”
  陈翊琮望着柏灵——他很想提醒柏灵,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显得满心笃定,毫无犹豫,没有半点迷茫。
  不过陈翊琮暂时忍住了,他希望今天的柏灵最好还是能开心一些,因为今明两天他确实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
  如果在这种情形下还要再和柏灵抬杠,那就会出现“开启了一个争执却又没有时间把它结束掉”的局面。
  那就真的很让人不舒服了。
  陈翊琮今天来这里坐一坐,本来也只是一点忙里偷闲罢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陈翊琮听见后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显然是柏奕过来了。
  他似乎是专程来找柏灵后院的两个后厨的,因为在最初的寒暄过后,三人的谈话声和说笑旋即传来。
  几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屋里,尽管陈翊琮并不想偷听,但他们说的大部分内容还是落进了耳朵。
  忽地,一旁的柏灵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翊琮望了她一眼——他也听到了,外头柏奕刚说了一句“……那就温两碗酒,要一碗茴香豆!”
  陈翊琮有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他很快收回了目光,轻声道,“我现在要走了,柏灵。”
  柏灵放下了手里的铁钳,脸上还带着方才的笑容。
  “嗯,我送送你。”
  两人走到院中,赵七远远跟在后面,陈翊琮忽然停下了脚步,“对了……后面几天你有时间吗?”
  “这几天都有时间,”柏灵答道,“皇上有事?”
  “看这天,再过几日应该就要落雪了……朕想找个时间,抽空去见安湖坐一坐。”陈翊琮望着依旧伸展着墨绿色厚叶的桂花树,“一起同行的还是那些人,你知道的。”
  “湖心亭看雪啊……”柏灵喃喃道,她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
  冬日的沁园又恢复了一贯的凋敝。
  不过与从前不同的,大概是整个院子已经再不见从前半身高的杂草。
  这里地处偏僻,但衡原君却一直没有搬离这里。令许多人都感到意外的时候,升明帝竟也就由着他继续住在宫中。
  一入冬,衡原君的咳嗽就变得频繁起来——这确实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症状,他往往从深秋开始咳嗽,直到落雪之后才会稍稍缓解。
  衡原君披着大氅慢慢走进庭院,今日太和殿上的大太监卢豆也跟随着走了出来。
  卢豆奉旨前来向衡原君说明今日太和殿发生的争论。
  只是说到最后,卢豆的呼吸已经打起了哆嗦,衡原君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这位卢公公不大抗冻,于是才折返回屋,命人搬来炭炉。
  “……大概就是这些了。”卢豆大致说完了今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手里抱着衡原君这里的汤婆子,翻转着手心手背贴在上头。
  衡原君面色苍白地靠坐在软椅上,他垂眸望着明灭的炭火。
  “所以前些日子,皇上昼夜不歇地待在卷籍司……就是在查从嘉和到建熙年间的农产和户数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卢豆轻笑着答道,“毕竟卷籍司那种地方,您是知道的,奴婢也不好跟着一起下去……”
  “辛苦卢公公了。”衡原君低声道。
  “不辛苦,不辛苦。”卢豆连忙说道,“皇上听闻近日您久咳不止,派我带了一支新制的秋梨膏来,这么大冷的天,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衡原君的眸色依旧平静,“我前日递去养心殿的折子——”
  “哎呦,”卢豆狠狠敲了自己的脑门儿一下,“瞧我这榆木脑袋,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