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在他面前,不需要尊严。
  可是妙珠不想为他舍弃那么多了。
  也不想再因为他的那一点点好,再把自己的身和心都给他了。
  陈怀衡见妙珠走神,捏了她一把,道:“怎么,要出宫了,人都高兴傻了?”
  妙珠回了神,笑道:“嗯,太高兴了。”
  陈怀衡看出妙珠的心不在焉,不过,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很快两日过去,陈怀衡果真说到做到,带着妙珠出了宫去。
  两人是在近傍晚的时候出的门,临近过年的这段时日,就连宵禁都去了,长夜尽明,金吾不禁。
  从傍晚时候出的宫,到了外头的时候天早就黑得透了,街上也早早点起了灯火,天一暗淡下来,各色的灯光就已经将长街照得通明,近些时日热闹非常,一到晚间时候街上就已经熙熙攘攘。人群热闹,欢笑声不绝于耳,就这么一角,似乎能窥见整个繁华的京城。
  陈怀衡出宫一事没人知道,就连乾清宫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今夜的帝王身体不适,早早就在床上歇下,其实,在锦衣卫的护送下,陈怀衡已经带着妙珠出了宫。
  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暗地里面还隐藏着不少的锦衣卫,牢牢护着陈怀衡的安全。
  今日妙珠被陈怀衡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身上穿着桃粉夹袄,外头披着一件水红大氅,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白领围脖,脑袋上插着花里胡哨的珠宝,旁的不说,叫这些粉嫩的衣裳衬得,妙珠整个人看着也确实越发水嫩可人。
  妙珠不想打扮成如此花枝招展,劝了陈怀衡几百遍,可他哪里管她,一直说着过年就是要穿得喜庆,妙珠耍脾气不肯穿,陈怀衡就抓着她一件一件给她套,就连头上的簪子也是他簪的,他手艺不精,又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这些簪子叫他插得歪歪斜斜,妙珠的影子照在地上,那脑袋上的簪子乱七八糟的。
  说什
  么过年就是要穿得喜庆,可陈怀衡自己出了门,又是一身简单的玄色锦袍,外面简单裹着一件玄黑大氅。
  人靠衣妆马靠鞍,但对他这种骨相的人来说,说难听些,套条麻袋都好看,今日陈怀衡未龙袍,一身简单玄装,也衬出了别一般风味。
  两人如常装扮,走在街上也只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公子姑娘,但这等相貌又实在难叫人不去多看。
  妙珠还没见过这等场景,看到那么多人打量的眼神,叫他们瞧得脸都红了些,甚是不自在。
  陈怀衡看出来了,他问她:“不是想着出来看看?瞧你这没世面的样,怎么出来了又不高兴呢。”
  陈怀衡也不常出宫,可对宫外的场景却见怪不怪。
  他早就说妙珠是个胆子小的,不是个能出宫的人,这不过叫人瞧上个两眼便这幅模样。
  她就该好好的待在乾清宫里面才是,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妙珠缩着脑袋反驳他:“怎么就没见过世面了呢,只是......只是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不大习惯而已。”
  听着妙珠的话,陈怀衡呵笑了一声,心想她还好面子起来了,说她还不高兴了。
  陈怀衡道:“管他们那些人做什么?他们瞧你,你若害臊,瞪回去就是,你要是不敢瞪,又或者不想让他们再瞧你,我去帮你把他们的眼睛给挖了,那不就成了?”
  妙珠听他又犯起了老毛病,动不动就说些挖眼睛的话,她怕旁人听到,一把捂住了陈怀衡的嘴,她道:“不要在外面说这些呀。”
  第40章 呵,软骨头
  怎么老说这些话呢?以为每个人都是她吗?叫旁人听见了,不得吓个半死。
  陈懷衡被她捂了嘴竟也没生气,那双纤长的眼眸竟还流露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妙珠看着他笑,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后,陈懷衡这不要脸的,竟伸舌头舔她。
  妙珠手心一阵发痒,赶忙收回了手。
  陈懷衡似笑非笑看她,妙珠卡着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往衣服上蹭了蹭手,便不再理他,转头看起宮外景色。
  皇宮外面确实是热闹許多,不比紫禁城冷清,若是说起紫禁城的雪,那是实打实的冷,那种阴冷能叫人的骨头都被冻碎,可是在这外面,竟是连雪好像都没那么寒冷。
  有了方才那一出,妙珠的心思也没再放在旁人身上,终于看起了夜晚京城的美景。
  火树银花,姹紫嫣紅,各式各样的小摊,快过年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溢着笑,陈懷衡这皇帝做的确实不错,没有外敌,新政又即便推行下去,一年好过一年,百姓们的脸上也没那么多的愁眉苦脸。妙珠好奇地看着这热闹的京城,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热闹。
  小的时候,中秋也好,过年也好,从来和她们都没有关系,而自八歲入了宮后,紫禁城的紅墙如同一道天堑,将她永远的和外面的世界切断了联系。
  妙珠的视线从叫唤着的摊贩身上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杂耍团,那不远处的地方又有一条河,不少的人挤在那处放花燈,眼前又走过三三两两的男女,挡住了其余的景,每个人的脸上都盈着笑,触及到妙珠的视线时,对她也友善地笑了笑,而后,又匆匆走过,妙珠的眼前又化为一片虚无。
  她旁若无人地看着周遭景象,不知是什么缘故,心忽然跳动得很快,一蹦,一蹦,好像就要从胸口里头跳出去了。
  妙珠感覺自己好像要喘不上气来了,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撒腿就跑的冲动,妙珠的身体已经不能叫自己控制,忍不住往前跑。
  陈怀衡一直注意着妙珠,却也不料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反应过来后,他暗骂了一声,而后追了上去。
  没两步就抓了突然发作的妙珠,陈怀衡双手紧紧桎梏着她的手臂,抓着她问:“你跑什么?”
  他好心带她出宮,她倒是好,看着看着突然拔腿就跑。
  这没心肝的。
  就该一直关在皇宫里头才好。
  妙珠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待她回过神时,就已经叫陈怀衡抓住了。
  月光落在他脸上,在他的额上、眉眼、鼻梁之间冷漠地跳动着,陈怀衡的神色被冷漠的月光照得更加凛然邪狷,若是他下一刻要开口说话,那妙珠知他恐怕又要说些责難的话。
  她看着陈怀衡的神情,知道自己当是又惹恼了他。
  他总是会生气。
  妙珠看着陈怀衡想。
  他有发不完的脾气,在他身边,妙珠总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便惹得他生怒。他不像是陈怀霖......
  陈怀霖不管做什么都是那样如沐春风,人在他的面前从来都不会覺得難堪。
  妙珠很難想象,这世人竟有他那样的人。
  想起陈怀霖,面前的陈怀衡便瞧着越发讨厌,可是,她还是要耐着性子去哄他。
  她还不想回宫,她喜欢外面......
  怕他一气之下又要抓她回宫去,她找了个借口试图解释,她道:“我只是看那河边聚了許多人,有些好奇,想要瞧瞧罢了。”
  想要看看?那跑什么呢。難道她要去看,他还抓着不叫她走了吗。
  陈怀衡不信她说的话,他道:“你撒谎,你就是想要跑。”
  妙珠无言片刻,而后道:“可是我又能跑哪里去呢?”
  她就算是真的要跑,那也不该是这么个跑法。
  她又何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蠢事出来。
  听到妙珠的话,陈怀衡的眼皮颤了一下,不再去想那些莫名的情绪,而后揪了一把妙珠腮上的软肉,道:“你说得对。”
  她跑不掉的。
  再跑,跑得出乾清宫?跑得出皇宫?跑得出京城?
  妙珠,你就是想跑,你也跑不出去的。
  你就是一只小麻雀,就连乾清宫都飞不出去的小麻雀。
  想到这里,陈怀衡的心里竟然涌起一股病态的满足。
  他抓着小麻雀的手去了长河边。
  河岸边两两三三站着不少的人,許是陈怀衡的气度太过迫人,他一出现,周围的人都不自覺散开绕道,两人所过之处,就这样出奇地畅通。
  行至河边,见得月光落在水面泛着粼粼波光,水面波光潋滟,上头飘荡着一盏盏花燈,滑过水面,掀起了一条条规整的涟漪。
  “你是几歲入的宫?”陈怀衡又问,“放花燈见过吗?”
  他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宫,不过听她说自己家里人都死了,那应当是年岁宵小时就到了宫里头。
  妙珠道:“八岁。”
  果然如他所想,点大的时候就来了。
  在陈怀衡的眼中,妙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小傻子见过花燈吗?
  见过的。
  妙珠不但见过,还放过呢。
  放花灯祈福的习俗不只是京城有,在妙珠的家乡那边也有,每到一些重要的节日,镇上的那条河里面就时常被花灯占满。
  那个时候小妹还在世,母亲每回和男人做完了事,就会收下一些银錢,不过,这银錢自是去不到她的手上,都被外祖拿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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