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是碰到她,让她难受了吗?
陈怀霖暗恼自己有些无礼了,可是......可是看到她身上灰扑扑的,就下意识伸手拍去那些浮尘了。
“不是的,殿下......”
妙珠想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她该怎么解释呢。
因为殿下太好了,所以她哭了?因为没什么人能像他这样待她,所以她哭了?因为看到他,所以施枕谦给她的那些屈辱更不能忍受了,承受不住,所以她哭了?
她说不出口啊。
她只能不停地说,不是的,殿下,您从不曾冒犯过我。
陈怀霖见她哭得如此心伤,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条帕子递给她,他看着她道:“妙珠,擦擦淚吧。”
这次不是简单的白色方帕了,是一条水蓝丝绸巾帕,上面还刺着一朵淡雅的兰草,妙珠却不敢接。
巾帕多为私人物件,而这样的巾帕一看就容易猜出其主人为谁,留在身边便不大妥当了。
陈怀霖道:“没事的,大不了洗净还我就是,你用着吧。”
妙珠终于接过擦拭眼泪。
哭是总算止住一些了,只是还忍不住啜泣抽搭。
妙珠没敢碰陈怀霖的手,自己撑着地就要爬起来,然而,腿又疼又麻,一个没站稳就要重新摔了下去。
陈怀霖手快,将人稳稳当当的扶好,待人站好之后就松了手,也不曾做出什么逾矩的动作。
“多谢殿下。”妙珠站定后便忙同陈怀霖道了谢。
今日若非是陈怀霖刚好路过,也不知那施枕谦要去发些什么疯病,怎么磋磨她。
这样想着,妙珠眼中的感激之意更加真切了一些。
陈怀霖道:“这有什么干系,我们见了这么多次,怎么也算有缘了,举手之劳罢了。”
切实是有些缘分的,第一回两人匆匆忙忙在桥上相撞,再后来,便是在乾清宫了,只是她的处境也实在是有些糟糕,时常叫人欺负。
妙珠听到陈怀霖口中的“有缘”二字,莫名想起了陈怀衡上次说过的“露水情缘”。
想起陈怀衡后,怕到时候回去晚了,他要是比自己先到营帐,那便不好了。
不敢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谢过陈怀霖便同他道了别,往着御营的方向回了。
陈怀霖见她匆匆离开也不曾说些什么,只是视线在她离开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
相比较于陈怀衡的冷厉无情,陈怀霖显然
是良善太多。他喜欢于纸上见苍生相,喜欢读史记万物,许是那些字瞧得多了,身上那悲天悯人的文人酸气便也更臭了一些。
怜贫惜弱大抵是人的本能。
妙珠凄凄惶惶的泪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染了青年心中的墨纸,那样的仓惶和突兀。
哎,太苦了。
人行于世,怎么都这么苦。
一直到她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消失不见,陈怀霖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
妙珠生怕陈怀衡会在自己前头回到营帐,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往回去赶。
还好,等到回去的时候陈怀衡还不曾回来。
不然,她也不知该去怎么解释。
说出施枕谦倒是不打紧的,左右是他耽搁的时辰,可是,若是说起施枕谦,又难免要提起陈怀霖.......
妙珠还是不大想要叫他知道的,不然又不知他能多想些什么去。
她还是将这件事咽在肚子里面为好。
待妙珠回了营帐以后就将陈怀霖的那方帕子洗净,在帐中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晾了起来。
也不知道施枕谦是哪里来的牛劲,小腿那里挨了两下石子,到现在都还疼着。
妙珠蹬了脚上的鞋履往床上去,掀起了裤腿,往小腿肚那里去看,果真见那肿了起来。
想起施枕谦心中也仍旧是憋闷,妙珠晃了晃脑袋把这腌臜玩样从脑中赶了出去,又从柜子里头翻出了药往着小腿肚上擦揉。这来回走,来回闹,身心也已疲惫不堪,上完了药后午膳也不曾吃,脑袋往床上一栽就睡了过去。
天色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渐渐暗淡了下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妙珠也都已经无从关心,没有人来喊醒她,这一觉竟就睡得昏天黑地。
最后还是卿雲来摇醒她的。
陈怀衡中午在那边吃过午宴之后,又看了一些比试,那些王公贵族饭后又寻了一些事情出来,什么跑马、射箭啊,他坐那边看了一会,又赏了一些东西下去之后便离开了,回御营的时候倒也还早,才刚过未时,卿雲去看了一眼妙珠,发现人在补觉,便也没有喊醒她了。
可一直到天黑透了也不见人起身,陈怀衡就让卿云去瞧瞧看人是不是睡死过去了。
妙珠难得睡得这样沉,这样久,一下子醒过来,还有懵,没能反应过来。
一直到卿云又叫了她几声之后,才终于有些清醒过来了。
“姐姐,什么时辰了?”
妙珠哑着嗓子问。
“戌时了都过了两刻了。”
难怪天都黑成这样了。
卿云一边回她的话,一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眼睛肿成这样,嗓子也哑了。
卿云以为她这是又烧着了,摸了摸脑门,才放下些心了。
她道:“快起来吧,午膳也没用,晚膳也没用,多少吃些,吃了再睡。”
妙珠被卿云拉了起来。
听卿云的话是,用完膳可以继续睡那便不用去陈怀衡身边候着了,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一些。
可卿云却道:“快些起来,陛下等着你呢。”
妙珠有些懵,问:“不是去吃饭吗。”
卿云道:“陛下也还没用晚膳,开恩喊你一块去吃呢。”
妙珠听到这话之后,两眼一黑,想要拒绝,却已经被卿云二话不说带了过去。
罢了,毕竟是陈怀衡吩咐的,和卿云说也没用啊。
等过去的时候,陈怀衡已经在营帐中坐好,面前也已经摆好了膳食,还未动筷,看这样子还是在特意等着她。
听到门口处的声响,陈怀衡简单地发出了指令。
“坐下吧。”
妙珠想说“陛下,这于理不合”,可是转瞬又想到,陈怀衡这人就是最大的理,说了也是白说。
最后干脆闭嘴,往他的对面坐下。
睡了一个下午,刚起过身,脑子里面还有些晕。妙珠一声不吭坐下,垂着脑袋不说话,陈怀衡不曾动筷,那她也不大能先动。
陈怀衡没动筷,却出声问道:“眼睛怎么这么肿,哭过了?”
妙珠不想陈怀衡知道那会发生的事情,下意识回道:“没有啊。”
只是嗓子一开口也还是有些哑,叫她的话更没信服力了。
陈怀衡的语气有些沉了:“现在还会同朕来撒谎了。”
眼睛又肿又红,嗓子也都哑了,整个人瞧着神色恹恹,还说是没有?
早上起来的时候人还是好的,中午回去的时候也还是好的,症结不在昨日的事上。
那便是回来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陈怀衡问她:“从草场那边回来的时候出什么事了?”
妙珠从始至终都低着脑袋,听到他猜到了什么,抓着衣摆的手指都开始泛白,却还是嘴硬不肯说:“没有,没有出事。”
陈怀衡冷笑一声,喊了人进来,他吩咐下去,去查查妙珠回来的路上究竟是出了些什么事。
妙珠没想到他竟要去查,终于肯抬头看他,只是,被他这样的行径气到,眼眶已经气红了一大片。
她不说,他也有的是办法知道。
他就是非要逼她说。
妙珠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猝然喊道:“我说就是了!你不用让他查了!”
奴婢也不喊了,也有胆子大声冲着陈怀衡喊了。
只是,那泪还是不争气流了下来,顺着她的臉颊滚下去。
陈怀衡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作,脸色阴沉了下去,却也抬手挥退了那人下去。
大概是叫陈怀衡气的,妙珠一哭起来便哭不停了,怎么也止不住,她道:“本就没什么事,只是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施将军而已。”
碰上施枕谦了?
这么正好?
陈怀衡想起,今日午宴时,施枕谦用膳至一半,后来确实就不见了人影......
他明白了。
按照施枕谦那样的性子,怕是故意去寻了妙珠麻烦。
陈怀衡眉心突然疼得厉害,太阳穴突突跳的。
那也难怪她哭成这样了,施枕谦折腾人起来从来不知輕重的,遑论两人之前还有那样的过节。
陈怀衡从她的话里面猜出大概了,语气终没方才那般强硬,问她:“他都怎么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怎么欺负,只是拿了石头丢了奴婢两下,踩了一下肩膀,再没其他的了.......”
她手脚都还好好的呢,这算什么欺负,别再提了,别再提那些事了。